“你們是誰?有什么事?”
門剛一打開,一股潮濕與汗味交織的臭味便撲面而來。出現在門后的,是一名眼圈烏青、頭發亂成鳥窩、身上穿著發皺舊衣的中年男人。
茜莉亞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眼神里藏不住嫌棄。無奈之下,冬嵐只好接過交流的重任,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禮貌的微笑:
“您好,先生,很抱歉這個時間打擾您。我們來自遼海安全局,有件事想跟您確認一下——請問您最近是否通過一個名為【新奇魔玩】的網店購買過相關產品?”
說著,他順手亮出了那張印著他大頭照的“證件”。
遼海安全局其實就是警察和其它公安部門的總稱,也是異聞局成員經常使用的假身份之一,另外一些假身份還包括送外賣的,查水表的等等。
雖然異聞局已經開始逐漸從暗中走向公眾,但有時為了不引起恐慌以及方便辦事,假身份還是很有必要的。
當然,證件什么自然是假的,冬嵐和茜莉亞沒時間去走程序申請,所以這一張其實是冬嵐參照網上的圖片用【雕刻】手捏出來的。
現在的他已經能做到這種較為精細的外形塑造了。
黑眼圈男人在看清那證件的一瞬,臉上的惺忪一掃而空,明顯清醒了幾分。他點頭,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是的,我確實在那個網站上買了個洋娃娃。請問出了什么問題嗎?”
冬嵐維持著鎮定溫和的語氣:“是這樣的,我們最近接到通報,有人在這個網站上通過偽裝,將違禁物品藏入玩具與日常物品之中進行非法交易。我們這次只是來確認一下,看看您購買的物品里是否也有類似問題?!?p> “???違禁物品?!”男人一下子慌了,“我、我只是覺得那個網站有趣才隨便買的,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非法網站??!”
“您不用擔心?!倍瑣拱矒岬溃拔覀冎皇抢信挪?。如果玩偶沒問題,您自然可以保留它。如果有問題,我們會依法回收,并給予相應賠償,全程不會影響您的個人信息與安全?!?p> “那就好。”黑眼圈男人松了一口氣,但臉上卻露出猶豫神色,似乎還有話沒說。
冬嵐敏銳地捕捉到他的遲疑,追問道:“先生,還有其他問題嗎?”
男人支支吾吾地撓了撓頭,低聲道:“其實……那個娃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p> “哦?”茜莉亞眉梢一挑,“你賣了?”
“不不!”男人連忙擺手,像被嚇到一樣,“我送人了,是給鄰居家小女孩的生日禮物。他們家人經常照顧我,有時候還會給我送點飯菜,我想著回禮,就把那個娃娃包了起來送過去……”
冬嵐的眉頭皺起片刻:“那么能告訴我們您把它送給了哪家鄰居么?”
“所以它現在在你鄰居家?!倍瑣沟拿碱^微不可察地一皺,順勢問道,“是哪一家?”
“就是那邊?!蹦腥酥噶酥缸呃缺M頭的一戶人家,“他們家就住在我隔壁,挺好的一家人,女孩也挺乖的,哪想到……”
“我們知道了?!倍瑣裹c頭,語氣柔和地道,“非常感謝您的配合,如果后續有需要,會再聯系您?!?p> “哎,應該的應該的?!蹦腥诉B連點頭,嘴上客氣,手卻飛快地把門往回帶。
“現在沒我事了吧?”他幾乎是縮在門縫里小聲問道。
“嗯,暫時沒事?!?p> 話還沒說完,防盜門“啪”地一聲被關得嚴嚴實實。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茜莉亞做出了評價:“膽小鬼家里蹲。”
冬嵐不置可否,拍了拍茜莉亞的肩膀:“正事要緊。”
黑眼圈男人所說的住戶距離并不遠,就在同一層、隔了一道門。兩人只走了幾步,便站在了那戶人家的門前。
這一次,冬嵐沒有上前敲門,而是沖茜莉亞做了個“請”的手勢。
茜莉亞挑了挑眉,給了他一個充滿自信的眼神,眼神的意思大概是:“看好了,這才是專業的。”
說罷,她走到門前,抬手理了理白襯衫的衣領——為了配合這次“安全局”的假身份,今天她特地換上了一套正式風格的服裝。白色的女式襯衫搭配收腰短裙,顯得干練利落。
站定后,茜莉亞把金色長發在腦后一扎,束成一條馬尾,然后又用雙手搓了搓面部肌肉,明明只是兩個簡單的動作,但她的氣質卻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原本那種屬于活潑少女的輕快氣息一瞬間被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沉穩、處理事務果決的“冰山職員”氣場。整個人就像突然切換了頻道,仿佛天生就是個行走在政府機構的職業女強人。
冬嵐感嘆著茜莉亞演技精湛的同時,后者也敲響了這家人的房門。
沒讓兩人久等,門很快便被打開,站在門后的是一位穿著寬松居家服的中年婦人,臉上帶著些許疲倦,卻也不失禮貌。
但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茜莉亞便率先以標準的公事語氣開口了:
“您好,女士,我們是遼海安全局的成員,本次登門是為了調查一項與您鄰居相關的可疑網絡交易行為.......”
她將之前對黑眼圈男人說過的說辭重復了一遍,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仿佛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進行一項既定的流程。
中年婦人聽完后愣了下,隨后像是回憶起來似的點點頭:“啊……對,好像確實有這么一回事。不過我家孩子其實不太喜歡洋娃娃,就留了幾天,就轉送給別人了?!?p> “又送人了?”茜莉亞和冬嵐面面相覷。
“請問您是送給哪一家鄰居了?”茜莉亞繼續問道。
“哦,是送給了陳太太她家?!眿D人一邊思索一邊隨手指向走廊盡頭,“她家女兒平時就喜歡收集各種娃娃,那天來家里玩,特別喜歡那個玩偶,我想著留著也沒用,就干脆送給她了。”
“這樣啊,感謝您的時間,我們這就去看看?!避缋騺嘃c點頭,告別了這位婦人。
門關上后,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絲詫異。
冬嵐看向走廊盡頭,陳太太一家的房門,輕聲道:“巧合嗎?”
“最好只是巧合?!避缋騺嗋洁炝艘宦暋?p> 兩人走向那戶人家,站在門前按下了門鈴。
這一次,門很快就開了。迎接他們的是一位戴著眼鏡、氣質溫和的年輕女人,應該就是剛才那位鄰居提到的陳太太。
“請問……有什么事嗎?”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兩人。
冬嵐面帶微笑,簡要地再次說明了來意:“您好,我們來自遼海安全局,正在調查一批涉嫌夾帶違禁品的玩偶。根據我們掌握的信息,最近一只可疑的洋娃娃似乎流轉到了您家.......”
他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但當他看到陳太太為難的神色后,心中頓時一沉,試探著問道:“請問……您該不會也把那個洋娃娃轉送出去了吧?”
陳太太點了點頭:“其實那天晚上,我丈夫也給女兒買了一個新的娃娃,而且正好是同款的。原本那個是別人送的二手娃娃,我就想著順手送給朋友家女兒當禮物了……抱歉。”
茜莉亞眼神一凝:“您的這位朋友,也住在這棟樓?”
“嗯,就在這一層?!标愄D身指了指走廊另一端:“最靠近轉角那家,姓史密斯,史密斯先生的夫人就是我的朋友?!?p> 冬嵐給了茜莉亞一個眼神,后者立刻心領神會,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筆記本,拉著陳太太盤問起了一些細節。
而與此同時,冬嵐則靜靜站在一旁,假裝專注聽著記錄,實際上幾縷細若發絲的晶絲已悄無聲息地從他的褲腳滑出,貼著地板蜿蜒鉆入屋內,在陳太太察覺不到的死角間飛速穿梭。
幾分鐘后,當晶絲終于回到冬嵐的體內時,茜莉亞已經開始準備盤問人家祖上十八代了,于是冬嵐連忙打斷她道:
“好了,暫時先問到這里吧,我相信這位女士說的都是真的?!?p> 茜莉亞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地收起了筆記本,疑似是角色扮演上癮了。
隨后,冬嵐又對陳太太說道:“陳女士,感謝您的合作,我們會去訪問一下史密斯夫人的。”
陳太太搖搖頭:“沒關系,只要我能幫上忙就好。”
當陳太太的房門“咔噠”一聲合攏,走廊重新歸于沉寂時,冬嵐卻忽然抬手,拉住了正要繼續向前的茜莉亞。
她轉過頭,有些困惑地看著他:“怎么了?不是說要去找那個史密斯家的人嗎?”
冬嵐目光在樓層間掃過,低聲道:“一會再解釋,現在配合我一下——”
說著,冬嵐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等等,這邊的事我們下午再繼續吧,快到點了,你忘了趙老大的飯局了嗎?”
茜莉亞頓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秒切入狀態,順勢跟上節奏:“唉喲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光頭摳門得要命,我們要是晚了飯肯定沒著落,還得被他念半小時……哎呀!電梯還壞著呢,完了完了,又得靠腿爬?!?p> “至少這回是下樓?!倍瑣剐χ槃萁恿艘痪?,做出一副趕時間的模樣,帶著茜莉亞快步沖向樓梯間。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迅速下樓,腳步聲在狹窄的樓道中回蕩,很快便消失在了樓梯井的下方。
然而在某一刻——
“嘎……”
一道仿佛老舊門軸扭動的摩擦聲突兀響起。
緊接著,伴隨著類似的“嘎吱”聲,整層樓的所有房門竟然像是提前約好了一般,在同一時間緩緩開啟。
一道道身影,從門后靜靜走出。
冬嵐和茜莉亞見過的黑眼圈男人,中年婦人和陳太太赫然也在其中。
他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又仿佛被某種低語所召喚,齊齊朝著欄桿處聚集。
十幾顆人頭齊刷刷地探出身子,低垂的眼瞼緩慢抬起,視線緊緊追隨著那一對在樓下逐漸遠去的背影。
一雙雙眼睛無聲地注視,他們的嘴角緩慢翹起,臉上浮現出詭異又整齊的微笑。
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孩笑聲在空氣中回蕩:
“看啊——”
“又有新朋友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