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行駛在海邊的叢林大道,高大的樹木中間只有一條狹窄的雙車道,公路兩旁只有紅色的松葉鋪蓋著石頭。
車燈從旁劃過。
吉風特在駕駛座上開著車,后坐上坐著一名戴著黑色頭套的人車身搖晃著。
車燈停下。
剎車聲。
風吉特下車,看了一眼遠處的雪山,點了一根煙。腳下的激流一刻不停的拍擊著巖石,在山谷里轟隆作響。
周圍的積雪反射著模糊的月光,空氣是藍色的,一種迷糊的藍色。
此時卻似乎下跳動。
他踩熄煙頭,將那人從車上拽了下來……推著往橋上走,車前燈照射在兩人的腿上……踩著石子,直到大橋的中央位置。
將那人扶到欄桿前。
那詭異而安靜的藍色包裹著兩人,如黑色原本的樣子,然后伸出手來在橋上緩緩的抓握著什么。風吉特解開那人背后的手銬,將錢包和手表塞回他上衣。然后從懷里拿出搶,按下擊錘。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那人活動一下手腕,周圍的空氣濕……啪,一聲槍響!!
轟隆的水聲很快掩蓋了一切,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風吉特轉身回到車上,放下手剎,車身轉了個彎然后向山下駛去。
只有在山谷里,那聲并不自然的聲音,依舊在峽谷里回傳著,越來越遠……
橋下。
一只手從河里伸了出來,扒住岸邊的巖石。他雙手撐著巖石,將身體從河里拖了出來。冰冷的河水刺激著身上每一個細胞,他渾身上下濕透了,坐在石頭上。
然后伸手摘下頭套,扔到河里。
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白色的數字在手腕上跳動著,06時12分47秒……
46……45……數字不斷閃爍著,郁云拿出手機……已經被被砸碎了,估計資料都被拷走了。郁云沿著河流向山下看去,被積雪覆蓋的山體上只有黑色的石頭和大片的雪。
周圍一戶人家也沒有。
郁云摸了一把脖子,手上和臉上全是血。他注意到了什么,抬起頭,看著天上冷笑到。
“滾,看什么看——”
他還記得來時的方位,又轉身看了一眼周圍的斷崖,沒敢再耽誤。
開始尋找下山的路。
身后的馬路上空蕩蕩的,一點光亮也沒有。郁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著,身上裹著撿來的反光材質的帳篷,此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他抬頭看著天山。
天已經快亮了,此時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幾乎是在靠本能往前走。腳尖在松葉和石子路上蹭著,疲憊、寒冷、傷痛……這些他都不在乎,只要他知道自己活著。
唯一能支撐他的,只剩下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姐姐。
為了她,自己必須撐下去。
無路可選!!
身后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一輛紅色的轎車呼嘯而過……郁云甚至沒來得及抬手,看來沒人會停下來。他轉身繼續走著,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數字。
還剩下01時07分46秒……
抬頭看去,前面的路似乎永遠走不完。到了現在,自己還沒有走出叢林……這時又有一輛汽車從旁經過。郁云看著那輛車駛離……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輛車。
過了大概十分鐘……
他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似乎這現在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拉開錢包的拉鏈……
遠處的燈光有些刺眼,郁云臉上蒼白,那好像是一輛貨車,車速并不快。
郁云抬手,使出最后一點力氣給大腦發出了命令。將手中的錢撒了出去,然后一步踏出擋在那輛貨車前面……
刺耳的剎車聲傳來……
那個大個子北歐人,哼著歌。頭發和胡子濃密,顏色偏棕色。身材健碩,但是肚子和手臂上的贅肉也不少。他將外套給了郁云,自己露著胳膊,身上是黃色的連身褲。印著肉店的標識。
出風口上放著那疊錢,殘留著水漬……郁云刪掉短信,將手機還給了他,眼睛掃了一眼車窗外。穿過一座高架橋,那輛貨車已經從山路上離開。
天已經大亮,郁云看了一眼手表。還剩下30分鐘……
“你是毒販!?沒人會帶著兩萬克朗出門……”那司機看郁云一直沒說話,于是問道。
郁云一只眼睛仍然在流血,他用手擦了擦:“不是!”
說話間,郁云注意到了什么……轉頭一看,伸手到貨架上拿了兩塊面包和一塊肉餅,然后趕緊塞到嘴里。
“嘿!那東西是生的……”司機喊到,可是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眼見郁云將肉餅放進嘴里,嚼了沒嚼就厭了下去,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怪人:“你是……周圍的基地的逃兵!?”
“那可是要送到快餐店的,這東西連我家的狗都不吃!!”他皺著眉,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讓他自己反而一陣反胃。
北歐人的直白他這兩個月已經見識得夠多了,郁云沒有理會,將剩下的漢堡放進嘴里。指了指前面,在后面的廣場停就可以了,我去銀行辦點事。
“不用了,這些錢已經夠買下我整車貨了,你想要嗎?”司機反問道。
郁云沒再多說什么,看著外面:“不用。”
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路邊的樹蔭落下車窗玻璃上,男人推開車門,下了車。腳步有些踉蹌……他看了一眼臺階,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脫下身上的外套,司機壓低身子向外面的人說道:“不用了,我后面還有一件!你看上去更需要。”
郁云看了一眼身上的舊外套,然后沖司機點了點頭,然后向臺階走去。
司機看著那怪人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
然后放下手剎,突然嚇得身體往旁邊一退……郁云站在車窗后,看著他。
那北歐人一臉驚恐地望著郁云,有些不知所措。
郁云那雙永遠疲憊著的眼睛,現在看上去依舊冷漠,但是卻又更多的是一種滑稽,就是舞臺上失敗了的喜劇演員。
他認真問道:“你想換份工作嗎。每年20萬歐元,只有一個要求——什么也不要問。”
那司機沒有做聲,然后搖了搖頭。
“那隨便你!!”郁云說完,便離開了。
銀行大廳內部,
精巧的圓形拱門后面,是棋盤一樣的布局,黑白相間的地板上立在數十個高5米左右的雕塑從中間走過,像是國際象棋,更像是在真實的戰場。
在后院的雙塔的東側,與連廊相對稱的,是圓頂花園。
穿過兩旁的建筑,花園下的建筑便是郁云此行的目的地,德麥龍銀行的金庫。郁云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數字,還剩7分54秒……
穿過地下隧道,兩旁是羅馬軍團打扮的警衛,石室里擺滿了黃金,仿佛兩千年前的樣子。銀行的經理在前面帶路,前面的金庫大門已經打開。郁云看了一眼時間,只剩下三分鐘……
2分59秒……58秒……郁云快速拿起筆,在帳簿上簽下字。沒等經理確認,然后拿起經理手里的鑰匙,進入金庫內。
兩旁的警衛,上前關上了金庫的大門。
郁云看著兩旁的柜子,看著上面的數字,走到一個柜子前,用鑰匙打開保險柜。轉身放在桌上,將柜子打開……拿出一支棕色的藥瓶,放入針筒里。
然后將袖口解開,看了一眼時間,還剩下1分17秒。
郁云看著手腕上的閃爍的數字,1分11秒,然后將針管對著手臂刺了下去……
1分09秒...
1分08...
1分07…
1分06...
24小時1分05秒……04秒……03……02……郁云站起身,將針管和空瓶放入盒子里……然后數了數鐵柜里剩下的藥劑,余下12瓶。
郁云想了想,拿了兩瓶,放進口袋里。
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8點。
郁云從浴室出來,房間的門縫下多了一個白色紙袋。他撿起紙袋看了看,將一部手機從紙袋里拿了出來,拉上窗簾,坐到椅子上。
對著鏡子,揭開眼睛上的紗布看了看……
然后滑開手機,打開郵件。
然后退出來檢查了網絡端口設置,向房門方向看了一眼。
手指在郵件上滑動著,找到鏈接,進入了亡靈的部屋……有兩份委托……他拿著手機……身體向后靠著……
雨聲。
靠近郊區的老房子,附近依舊可以看到圓拱形的老舊營房,遠處跑道停放著兩架伊爾運輸機……郁云走到一棟別墅前,按下了門鈴。
門鈴上一個女孩的腦袋湊了過來,然后打開了大門。
穿過院子,進入屋內。
屋內的裝潢比外面看到的要氣派得多,兩邊的樓梯已經保留著硬朗的風格,但是已經鋪上了紅色的毯子。不一會兒,樓梯上跑下來一個女孩子,穿著一件白色裙子。
金色的頭發披在肩上,看上去只有16歲。踩著拖鞋,咯噔咯噔地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是你們嗎,我等你很久了!!”女孩興奮地喊道,然后伸手就要幫郁云提箱子。
郁云點了點頭,伸手攔了一下,解釋道:“這個我拿著就好了。”
她有些失望的聳了聳肩,站在那里,有些期待地看著郁云手里的箱子。然后帶著郁云上了樓,穿過二樓的走廊,來到中間的院子,進了她自己的房間。
從電梯出來,來到她自己臥室。
她解釋道:“放心吧,我讓傭人們都回家了,這里只有我一個人。還有報警器!!”
臥室里全被翻亂了,地上到處是衣服和首飾盒……衣柜里的保險箱被撬開……東西撒了一地,床上沙發上地板上,到處都是。無比凌亂。
“我知道。”郁云將箱子放在桌子上,眼睛掃了一眼桌上的相框。
房間里只剩下這個是完好無損的了,是一家人的合照。資料上顯示男人是一名高級將領,現在是國會議員。
女孩坐在沙發上,滿懷期待地看著郁云。郁云脫下外面的雨衣,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電腦,小心地跨過地上的東西。
他在女孩身邊坐下,指著電腦屏幕上。他看著女孩的臉,問道:“請你請確認,是否需要修改,確認無誤后就可以簽字了。”
女孩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安靜了下來,她低著頭,逐行看著電腦上的合同。然后伸手在屏幕下方,簽下子自己的名字。按下確認按鈕,然后抬起身子。
女孩松了一口氣,正坐在沙發上,與其他人一樣,難掩緊張的情緒。
推送從屏幕的右下角彈出,合同已保存。
“我其實想要再慘烈一點,如果能夠有……強***情節就更好了。”女孩說著,將手放在自己領口,用一種類似傾訴的語調講著,“我只是想看他們后悔,如果他們平時能夠……”
“你已經簽字,不可以再更改了。”郁云搖了搖頭,提醒道。
“嗯……”女孩撅著嘴,抬著頭想了一會兒。
然后點了點頭:”那好吧!!“
說著,躺在了沙發上,身體平躺著。郁云看了一眼手表,拿起電腦放回箱子里,換了一雙灰色的手套。合上箱子走了過來,抬手站在一旁,看著手表。
女孩將手平放在小腹上,胸口起伏著,然后閉上了眼睛。
她平靜地躺在那里,像一條潔白的鯨魚。
郁云抬著雙手,走到女孩身邊,伸手放在女孩的脖子上。手指慢慢的用力,女孩咳了一聲,眼皮動了動。過了一會兒,女孩額頭出現了細密的汗珠,郁云可以感受到此時女孩脖子上的濕潤的溫度。
待她漸漸適應,呼吸漸漸變慢……郁云手臂加重力道,用力掐著她脖子,將她的身體向沙發下按下去。
女孩的身體開始顫抖……雙腿抖動起來……
她突然睜開眼睛,在沙發上掙扎起來,用手抓住郁云的手臂……向外扯著,郁云看著她的眼睛……女孩掙扎著,嘴里嘶啞著發不出一點聲音,不停拍打著他的手臂……撕扯著……
過了五分鐘,就安靜了下來。左手放在郁云的手背上,右手抓著他的衣服。她的眼睛睜開著,天藍色的瞳孔漸漸失去了光澤。灰暗一片……她漂亮的脖子依舊柔軟,但是已經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如同失去了色彩的瓦爾登湖面。
十二分鐘后,女孩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余溫。
郁云看了一眼手表。松開手指,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等待著。
他站起身,將女孩的腿擺放好,整理了裙子。然后將女孩的手平放在胸口,如同折疊著一件衣服,動作輕柔而細致。幫女孩闔上眼睛,郁云向后退著,抬手將手鐲對準女孩……
郁云眼中。女孩的靈體正在漸漸消散,手鐲上雕刻著的,那扭曲的生物。似乎正平靜地看著沙發上的女孩,觸手上的一只眼睛緩緩睜開。白色的靈體如霧氣一般,從女孩的身體里飄出,如煙塵似柳絮。
在空中旋轉著,飄舞著,然后進入觸手上那只眼睛中……突然郁云收起手鐲,一揮手將那團白霧,送回了女生的體內。
手鐲上數百只觸手擰動著,糾纏著,在手鐲上擠壓著周圍的空間……互相擠壓的聲音,充斥在郁云耳邊,直到那只觸手上睜開的眼睛,重新閉合。手鐲上的觸手才安靜下來。
未知魂器,代號「斫」。
然后他離開了那里,這還是他第一次打斷儀式,郁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女孩……郁云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靈魂很純潔,雖然有點!?輕浮……再就……”
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巧合而已。
”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郁云肯定地說。
他躺在椅子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嘴唇嚅囁著……似乎不是這個,是一個很早之前自己已經回答過的問題。
他感覺自己有些笨拙。
是那意義本身的問題,現實是允許的,人們有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生死……答案是不能!!因為,如果你承認意義本身的意義,那么它就是存在的。
這似乎很簡單……但是意義對每個人……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