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處理番茄。刀鋒切入果肉的聲音在安靜的廚房里格外清晰。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像一團(tuán)看不見的火,灼燒著我的后背。
“晨晨”,她又叫了我一聲,聲音里帶著猶豫,“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決定離開家,你會陪我嗎?”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刀尖在番茄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紅色的汁液緩緩滲出。“你在說什么傻話?“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你父親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才問你啊。“她笑了,那笑容卻讓我心里發(fā)慌,“如果他不同意,你會不會...帶我走?”
我放下刀,轉(zhuǎn)身面對她。她站在那里,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那一刻她美得像個夢境,而我清楚地知道,這個夢我永遠(yuǎn)不該沉溺其中。
“吳茜,“我艱澀地開口,“我們之間...不可能。”
她的笑容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她會哭,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為什么?”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因?yàn)樗{你?還是因?yàn)槟阌X得自己配不上我?”
我張了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她的問題像一把刀,精準(zhǔn)地刺中了我最脆弱的地方。配不上嗎?或許吧。我只是一個退伍軍人,而她是溫室里嬌養(yǎng)的花朵,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身份的鴻溝。
“我去找點(diǎn)冰塊”,我轉(zhuǎn)身走向冰箱,不敢看她的表情。
冰箱門發(fā)出輕微的響聲,我靠在冰冷的金屬表面,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她剛才的眼神——那里面有多少期待,又有多少受傷?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猛地睜開眼,轉(zhuǎn)身時撞上了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的她。她沒有躲,反而向前一步,我們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她的心跳,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快得不像話。
“別這樣,”我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伸手想推開她,卻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間停住了。
吳茜仰起臉,眼睛里閃爍著淚光。“吻我”,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堅決,“就現(xiàn)在,就這一次。”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理智在尖叫著讓我后退,但身體卻背叛了我。我緩緩低下頭,直到我們的唇相觸。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她的嘴唇很軟,帶著淡淡的茉莉香,像我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
這個吻很輕,很短,卻足以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當(dāng)我抬起頭時,吳茜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盛滿了星辰。她微微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
我們同時僵住,像兩個做壞事被當(dāng)場抓住的孩子,吳茜慌亂地分開,臉頰緋紅,“可能是...送快遞的”,她的聲音細(xì)如蚊吶。
我點(diǎn)點(diǎn)頭,卻沒有動,然后是門鈴聲第三次響起時,吳茜終于從短暫的恍惚中回神。她松開環(huán)在我腰間的手,后退兩步,臉頰依然泛著紅暈。
我還是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復(fù)雜。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是吳父。
吳茜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臉色驟然一變,慌亂地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卻在握住門把手的瞬間停住了。她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像是突然失去了開門的勇氣。
門外的男人聲音低沉而威嚴(yán):“茜茜,開門。”
吳茜咬了咬唇,終于還是拉開了門。
吳父站在門口,國字臉上一如既往的嚴(yán)肅,目光卻比平時更加銳利。他的視線在女兒臉上停留了一秒,隨后掃向沙發(fā)邊的我,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爸……”吳茜聲音有些發(fā)顫,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吳父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向我,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我站起身,挺直腰背,目光平靜地迎上對方的注視。
“陳先生”,吳父開口,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們談?wù)劇!?p> 我點(diǎn)頭:“好。”
吳茜急忙插話:“爸!你先別——”
“茜茜,回房間去”,吳父打斷她,語氣不容抗拒。
吳茜咬了咬唇,眼眶微微發(fā)紅,卻不敢違抗父親的意思,只能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門關(guān)上的瞬間,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吳父緩緩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目光如炬地盯著我:“陳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希望你明白——茜茜不是你能隨便招惹的人。”
我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吳總,我明白。”
“明白?”吳父冷笑一聲,“你最好真的明白”,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支票,輕輕放在茶幾上,推到我面前,“這是我的誠意,拿錢離開,對誰都好。”
我看著那張支票,眼神沒有絲毫波動,緩緩開口:“吳總,我說過,我和吳茜之間……”
“夠了!”吳父猛地一拍茶幾,聲音震得茶杯微微晃動,“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退伍軍人,一個代駕司機(jī),憑什么妄想得到茜茜?”
我站起身,目光依舊平靜:“吳總,我不否認(rèn)我們之間的差距,但我從未想過要騙她什么。”
“那你就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吳父冷冷道。
“不是”,我搖頭,“我只是……尊重她,也尊重我自己。”
吳父盯著我看了很久,忽然嗤笑一聲:“好一個‘尊重’,你以為這樣就能配得上茜茜?”
我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拿起那張支票,折好,然后遞還給吳父。
吳父接過支票,眉頭微皺:“你什么意思?”
“我說過,我不會要你的錢。”我語氣平靜,“我和吳茜之間的事,我會自己處理。”
吳父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我,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離開茜茜,否則……”
“否則怎樣?”我抬頭,眼神堅定,“您還能把我怎么樣?”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吳茜站在房門口,手指緊緊攥著門框,指節(jié)發(fā)白。
門外的對話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割著她的神經(jīng)。她聽見吳父的聲音,低沉、威嚴(yán),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凍得她血液凝固。而我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卻讓她的心跳得更快。
“您還能把我怎么樣?”
這句話像一顆火星,瞬間點(diǎn)燃了她所有的恐懼與憤怒。她猛地推開門——
“夠了!”
客廳里安靜了一瞬。
吳父和我同時轉(zhuǎn)頭看她,吳父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而我的眼神卻……復(fù)雜。
吳茜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站直:“爸,你不要這樣對他。”
吳父冷笑一聲:“茜茜,這是你該管的事嗎?”
“他就是我的事。”她直視吳父的眼睛,聲音不再顫抖,“如果你要談條件,別拿他當(dāng)籌碼。”
空氣仿佛凝固了。
吳父的表情陰沉得可怕,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女兒:“你以為你在維護(hù)什么?一個連自己未來都規(guī)劃不清的男人?”
“他的未來不需要你指手畫腳。”吳茜咬緊牙關(guān),“如果你真的為他好,就別用錢羞辱他。”
吳父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你是在教訓(xùn)我?”
“我只是——”
“夠了!”他猛地一拍茶幾,茶杯震得哐當(dāng)作響,“回你的房間去!”
吳茜攥緊拳頭,指甲幾乎陷進(jìn)掌心。她知道,如果現(xiàn)在退縮,一切就真的結(jié)束了。
“不”,她輕聲說,卻堅定得不像自己,“除非你答應(yīng),不再找他的麻煩。”
客廳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吳茜身上,眼神復(fù)雜得讓她心慌。
吳父冷笑:“你以為他會為了你反抗我?”
我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吳總,我和茜茜之間的事,輪不到您插手。”
“是嗎?”吳父譏諷道,“那你覺得,你能給她什么?”
我沒有回答。
吳茜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答案——我給不了她優(yōu)渥的生活,給不了她吳父認(rèn)可的婚姻,甚至給不了她一個確定的未來。
可她不在乎。
“爸,”她輕聲說,“我愛他。”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炸得整個客廳鴉雀無聲。
吳父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雷雨前的天空:“你瘋了。”
“可能是吧,你相信一見鐘情嗎?”吳茜苦笑,“但我不會后悔。”
吳父的眼神冷了下來,但最終,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你會后悔的。”他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門被重重摔上。
吳茜站在走廊里,手指微微發(fā)抖。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勇氣,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和吳父之間徹底完了。
她轉(zhuǎn)身走向我,卻在看到我的瞬間僵住了。
我的眼神冷靜得可怕,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戲。
“晨晨……”她輕聲喚。
我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你要走嗎?”她慌了,“去哪兒?”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該結(jié)束了。”
“什么結(jié)束了?”她聲音發(fā)顫,“我們才開始——”
“茜茜”,我終于轉(zhuǎn)過身,眼神平靜卻疏離,“你吳父說得對,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我不在乎!”她沖上前一步,“我不在乎錢,不在乎身份,我只在乎你!”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吳茜以為我不會再說話。
“可我在乎”,我輕聲說,“我不能讓你為我冒險、我不能讓你受苦!”
吳茜的心像被狠狠攥住:“所以你就打算放棄?”
我沒有回答,只是推開門,走進(jìn)了走廊盡頭的陰影里。
吳茜站在原地,眼淚終于砸了下來。
夜色沉沉。
我站在別墅樓下點(diǎn)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間,我的腦海里全是吳茜的臉——她倔強(qiáng)的眼神,她流淚的樣子,還有她最后那句“我只在乎你”。
我苦笑一聲,將煙頭碾滅在垃圾桶上。
結(jié)束了。
我告訴自己。
可為什么心臟還在隱隱作痛?
——我知道,這突來的幸福,才剛剛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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