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自己被胖老陳所起的綽號被天藍聽見了,羅可卻也沒有任何羞怯。他就好像見到一個平常認識的人一樣,只向著天藍點了點頭,靠在墻壁上靜靜地盯著走廊圍欄外面的景色。
圍欄外面是學校中庭花園,這時只有一個帶在草帽的花王在修剪那些本來就不高的灌木。不過,羅可并沒有留意到這些。他此刻只是呆呆地看著飄著白云的藍天,課室里面老師所說的話彷如從遙遠的空中飄來的一般。若不是被罰站,誰都不會得到這般奇妙的感受。
“老陳的作派真是古老,你說是不是?”天藍突然問。
“嗯。”
羅可隨便應了一聲,不置可否。天藍看到羅可冷淡的反應,便不可察覺地嘟了一下嘴。她低頭看著腳上穿的那條綠色運動校服,不禁說了一句:“這衣服真難看呢……”
“嗯……聽過張愛玲是因為看到了這校服才逃去國外的。”
“啊?你……胡說要打稿嗎?”
“我沒這個習慣。”
“嗯……”天藍點了點頭。
少頃,她突然噗呲地笑了起來。這下引起了羅可的注意,他一本正經地問:“有什么好笑的嗎?”
“哦,沒什么。我想起了你那道主觀題。”天藍笑著說。
“什么題?”
“就是那‘論述人是胎生動物的必然性’。你居然答人必然是胎生的,但是不是動物,那就不一定了。還說人如果沒有精神層面的成就,才能稱得上是動物。否則那就是人。”
“我倒是覺得我說的是實話。”
“但是你做的是生物卷。”
“呃……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記得沒有人會對我的卷子感興趣。”
“那是因為我看到生物老師一邊改卷一邊搖頭,終于還是忍不住對辦公室里面的其他老師說了你的答案。”
“原來如此。”羅可愣了片刻,便問天藍:“那你呢?”
“嗯?”
“是人,還是動物?”
“嗯,那你愿意我是人,還是希望我是一只動物?”
正如羅可自己的問題足夠無聊,天藍的反問也是十足的蠻橫。試問誰會說出希望別人是一只動物呢?結果,羅可自己無奈地答到:“人。”
“難道你不希望我是一只動物嗎?人可是很難追到手的。”
其實,羅可這時對天藍也沒什么看法,他自己也壓根沒想過要追求任何一個女孩。因此,他面對天藍如此莫名其妙的問話,只能默然以對。然而,天藍卻自顧自地說:“我倒是想成為一只動物。嗯……寵物狗吧,被一個人寵著,自己也只鐘情于一個人。多簡單。”
就在羅可組織語言,想在天藍這個想當寵物狗的夢想上澆一盆冷水時,胖老陳好像聽到兩人居然在愉快的聊天,便走了出來。
他好像這才記得自己把天藍也趕了出來一樣,愣了一下才說:“回去上課吧。”
羅可還以為胖老陳是讓他們倆一塊回教室,殊不知這老陳不過是想分開兩人。他看到羅可移動腳步,便說:“哎哎,神奇小子別動,站在這里當吉祥物。”
說實話,羅可對于回去上課并沒有多大興趣,便聽話地還是站好在原地。不料,課室里傳出來天藍說話的聲音。她說:“老師,我肚子疼。”她說完也沒等胖老陳同意,走出門來拉住羅可的手就說:“我們翹課吧!”
羅可還沒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就被天藍拉著跑向了樓梯。那頑皮的家伙一邊跑還一邊往后看看胖老陳有沒有追來,居然在樓梯踏空了。
這回,羅可的身體比思想更加快速地作出反應。他反過來拉住了天藍的手,順勢將她擁入懷中,用身體把天藍保護了起來。但是,由于反作用力,羅可也被拉下了樓梯。
一種離心感猛然充斥著羅可的腦袋,讓他從夢中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仍舊坐在床邊,剛才是趴在床褥上睡著了。而且,他睡得并不長,屋子里依舊是被夜色完全占有。只是,剛才那個不像是一個夢,因為羅可清楚地記得那的確有發生過。
與其說那是一個夢,還不如說是記憶的回溯。因為羅可在做夢的過程中幾乎像是一個局外的觀察者一樣,只能任憑事件發展而無法左右其走向。
那樣一個老套的劇情,就是惡魔想要呈現給羅可看的所謂證據?
羅可記得當時兩人本來是要逃課的,最后互相撐扶著去了校醫室,寫了檢討。本該可以安安穩穩地在教室上課的天藍,跑出來是因為喜歡羅可?羅可并不十分肯定,因為那有可能是天藍的俠氣所致。
或許,她看不慣胖老陳把同學說成是吉祥物,所以才叛逆地要將羅可帶走。天藍此人的確有可能那么做。不過,羅可反過來想,天藍好像也沒對別人施予這種仗義。
“這也就是說……”
羅可流了一臉汗,不安地把目光移向還在熟睡的可珞。只見可珞的嘴角提了一下,似乎在做一個好夢。而她的小手這時竟然和羅可的牽在了一起。她的手柔軟而無力,仿佛輕易就能被折斷一樣,嚇得羅可膽戰心驚。
深沉的夜就好像羅可的迷思一樣朦朧。毫無疑問,羅可這時已經有了把握,似乎能輕易地將天藍據為己有。然而,他若那樣做了,面前這個熟睡的小家伙就會不為歷史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