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林聽完這番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們身上的‘愿果’清除不掉，也會死？”

　　婆娑寶樹將萬林的失望心情看在眼內，道：“正是如此。種‘愿果’容易，除‘愿果’難。他們的意念之中，被愿果深種，強行清除，只會危及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愿樹’死掉，愿果才會枯萎而消失。”

　　也就是說，要除掉那神秘的“樹神”，才能解救這些的信徒。

　　而目前的萬林，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不要說他對“樹神”一無所知，就算知道對方，實力上也遠遠不如。

　　萬林不敢久留，讓陳志安把自己在這里的訊息和某些指令發回去后，離開了迎春樓。

　　天仍未亮，黎明前的蒼穹黑沉沉不見光亮。

　　萬林的心中一片沉重，本來一個大掌柜讓他感到肩膀上沉重的壓力。

　　而今又發現一位可能比大掌柜不遑多讓的‘樹神’。

　　壓力太巨大了。

　　就算是普言法師只怕都能輕松的收拾掉自己。

　　“我力量微薄，而這個世間有太多的邪惡，不是我一人之力就能清除。我杞人憂天有何用？”他自我安慰，盡量勸慰自己忽略掉這些邪惡。

　　回歸“紫光仙庭”才是正道。

　　紫光仙庭，紫玉殿一干長老正在議事。

　　因為萬林以身為誘餌，引開大掌柜，此后音訊盡失。

　　這段時期以來，宗內一直在警戒倪鴻齋的入侵。

　　武妃已經安全護送回山門，就差萬林的回歸。

　　為此，山門除了大幅提高倪鴻齋的警戒，也在發出人手，四出搜索萬林的下落。

　　此趟除了迎回武妃，還大殺對方十多個的三掌柜。

　　狠狠地削弱掉“倪鴻齋”的實力，這是最令他們歡欣與引以為豪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沒想到，僅是宗主一人，就能把“倪鴻齋”搞得支離破碎，狼狽至此。

　　可以說，隨著實力一起一落。

　　紫光仙庭，現今已經牢牢壓制倪鴻齋。

　　不過，像大掌柜那種的‘虛境’，依然是巨大威脅。

　　所以紫玉殿出現了分歧，一方是要執行萬林的囑附，讓海棠雨成為新的宗主。

　　因為有新的宗主坐鎮，即能防止那大掌柜悄無聲息的潛進山門，進行不測之事。

　　另一方則是海棠雨，堅持要等萬林回來，不肯上任。

　　如果大掌柜真的斗膽進來的話，可以將兩位老祖請出，鉗制對方。

　　“海棠長老，還是聽我們的一句勸。目前山門空虛，還是得須宗主坐鎮。而且這是萬宗主特意吩附過的，萬宗主一向算無遺策，我們都相信他如此交代，必有用意。”布曼長老道。

　　就在此時，有弟子傳來邸報：“報，宗主傳回消息。”

　　“宗主！”

　　幾人紛紛長身而起，布曼長老則急急地接過邸報。

　　“宗主在西南邊的石頭城，距此大概兩萬多里。這封口信是依靠我們的設置于當地的分點，傳送回來的。”

　　布曼長老開完口信，長吁一口氣道：“宗主令我們放心，他的安全沒有問題。”

　　諸人也是像他一樣，如釋重負。

　　萬林被大掌柜所追殺，多日來，苦無音訊。

　　諸人皆在擔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讓那大掌柜追上，宗主危矣。

　　宗主這封口訊，解除掉他們的擔憂。

　　緊接著，就是讀出萬林所要做的指示。

　　對宗內和倪鴻齋的一連串布置措施。

　　讀到最后，布曼長老道：“宗主，讓海棠長老暫時先成為新宗主。以免大掌柜追他不上，羞怒成惱。趁山門空虛，摸上山門。”

　　諸人都把視線投向海棠雨。

　　之前他們就是商討這件事，但是被海棠雨拒絕。

　　現在有宗主的正式指令，想來這事非常必要。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海棠雨和萬林訂親，已經成為萬林的娘子，從這方面來看，也沒必要客套。

　　更談不上什么背叛。

　　“海棠長老，這是宗主再次的指示。以宗主的運籌帷幄，必然是察到可能存在的危機，所以才再三囑附。望海棠長老莫再推辭。”

　　海棠雨看著眾人的眼光，最終還是頜下臻首：“那就按夫……宗主的意思辦。”

　　她本來想說“夫君”，但醒到這里是公事場合，還是按宗務場合的‘稱呼’。

　　不過，她隱隱擔心，萬林如此交代，是不是預見到短期內回歸不了紫光仙庭。

　　否則，并沒有這個必要。

　　見她終于應允，布曼幾人也是放下心來，談起來宗主的回信：“宗主說在那石頭城發現，妙音寺和倪鴻齋勾聯，有可能也和魔域有關。我們紫光仙庭一向和妙音寺交好，沒想到會有這一層。”

　　妙音寺乃是仙庭聯盟之一，屬于根正苗紅的正統宗門。

　　沒有人會想到，它會和魔域有聯系。

　　“你們說，妙音寺會不會也受到我們當初的手法。宗門大圣法師被魔域的人制肘住，再偷龍轉鳳，浸透宗內，現在是假的大圣法師當道？”

　　“有這個可能……”

　　幾人都不情愿相信妙音寺會心甘情愿與魔域為伍，畢竟妙音寺和紫光仙庭也算是友好聯盟。

　　不敢想像大圣法師會這是樣的人。

　　“……宗主發現了這個秘密，那么妙音寺恐怕要殺人滅口，阻截他回歸。甚至會聯系大掌柜，聯手攔截宗主。”

　　“宗主處境不妙吶！”

　　布曼有些無言，海棠雨就在眼前，這樣說，豈不是讓海棠雨擔心？

　　他道：“這倒未必。宗主信上的意思很明顯，打算盡快回來。第二，妙音寺顯然沒發現宗主知曉他們的秘密，暫時并沒有太大的危險。”

　　“以宗主的實力，妙音寺唯一讓他顧忌的，就是那位普言大師。只要那位不出手，宗主的安危都有保證。”

　　幾人想不到萬林一去，就是如此遙遠之地。

　　商談一陣，諸人又再討論萬林布置的一些應對倪鴻齋的策略。

　　隨著倪鴻齋的實力大損，倪鴻齋的前線再次大幅度后撤，他們已經明顯地察覺出倪鴻齋打退堂鼓，不想再和自己一方糾纏。

　　所以萬林想利用強勢，占據地盤的計劃，并不需要太費力。

　　莊嚴的妙音寺，寺外的一座小茅屋之中。

　　妙音寺宗主大圣法師虔誠地立在一側，在正面的蒲團上，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僧。

　　他闔目而巋然不動，宛若一塊遠古存在的隕石。

　　“善男已經死了，信女受重傷！那位神秘人，應該是紫光仙庭的宗主，最近風頭無量的萬林。”

　　“萬林？”大圣法師聞言，打了個寒顫！

　　如夢初醒，道：“不錯！或許真的是他。那萬林在高州城接回南陲的未婚妻，熬魘趕至，將他追截，最后沒有音訊！”

　　“想不到失蹤多日，竟來到石頭城！”

　　“他膽大包大敢到我們的地盤，而且又殺了善男，影響我們和樹魔的合作，我們不能讓他輕易脫身！”

　　雖然沒有確切情報，善男已經死去，但他們的推測之中，可以非常肯定已經沒了。

　　“宗主的計劃是……？”

　　“先通知熬魘，他知道他的對頭來到這里，必然會趕來。而我們只要把他拖上一拖即可。”

　　“對方殺掉善男，恐怕知道行蹤敗露，已經離開了。”

　　大圣法師眉宇一皺，感到還是把事情想得簡單。

　　雖然他想留下萬林，但自己才是合體神，顯然沒有這個實力。

　　妙音寺內，只有眼前這位，才有這個實力。

　　“據我所知，迎春樓應該是紫光仙庭的一處暗樁。他還有極大的可能留在那處，縱是離開，只要把掌柜陳志安逮到到手，也會查出他逃向哪個方向，以什么方式逃離。要追上他，并不難。”

　　“萬林殺了倪鴻齋那么多三掌柜，熬魘固然想殺掉他，但是地獄勾鐮將大成，正逢‘化碟’現世，恐怕他不會為此浪費太多時間。”

　　“化碟現世，聽聞天下幾大神跡高手都會出動。”大圣法師道。

　　“這個自然。數萬年了，“化碟”一出，天帝將現。誰不想成為這天下的主宰？”

　　“師叔也前去？”

　　“嗯。”那枯槁老僧并不否認，道：“除了熬魘，樹魔也是主要的競爭對手。”

　　“樹魔如果也加入，那競爭可就激烈了。”

　　雖然自己這位師叔也是虛境，但是樹魔的厲害，那是從‘善男信女’的組合就可以證明。

　　即使是借用一小部份的力量，都能達到“虛境”的威力。

　　面對晉身“天帝”的機會，即使師叔和樹魔關系不錯，但誰會心慈手軟？

　　何況這修煉界根本沒有什么情誼可說，有利益就走到一塊，沒有利益就會撥刀相向，不擇手段。

　　就如倪鴻齋，和紫光仙庭斗得正烈，損失慘重。

　　但是面對這萬年相逢的機會，熬魔不可能為了此，而錯失這個機會。

　　自上一任天帝殞落，不知道多少萬年沒有出現。

　　一旦成為天帝，那當世所有的“虛境”都只是奴仆。

　　所以可以預見得到修煉界的最巔峰階層，將陷入史前最激烈的血雨腥風。

　　稍一不小心，當世的那些神跡級高手，會有大批的隕落。

　　“那熬魔也不容小窺，一千年前，他就處心積累，為了‘化碟’的現世而苦心準備。他所苦煉的‘地獄勾鐮’和那‘化碟’有著獨殊的感應，只要‘化碟’現身，他便會占得先機。”大圣法師想起以前的聽聞，幽幽道。

　　“那只有‘地獄勾鐮’大成才有一縷的機會。而且這也是依據當年魔皇的傳聞，而進行的推測，并不一定真的。要是真的，當年魔皇為何不成功？“化碟”乃是遠古神跡傳印，老僧不相信后世這些俗物和技法能夠有它的任何聯系。”那普言大師道：“不過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不論‘地獄勾鐮’是否能感應“化碟”，此門魔法極其厲害，能魔幻人的意識，修到巔峰威力強大，是以熬魔不容小窺。”

　　整個修煉界，達到虛境的不到三四十人。

　　這些老怪物雖然終年閉關，甚少和外界接觸，但是各自都知根知底。

　　依他的推算，‘化碟’一出，所有人將傾巢而出。

　　除了熬魔和樹魔，還有其它至少七八位的強者，會成為強而有力的競爭對象。

　　還有紫光仙庭那兩位，尤其是趙嫡這個老妖……

　　此時的萬林，正在回歸的歸程之中。

　　因為怕被大掌柜知道行跡，所以他是絲毫不敢停留。

　　開啟“九段碑”向著紫光仙庭的方向急馳。

　　“大掌柜回來了？”那二掌柜尼松贊塔有些愕然。

　　“我不是把萬林在石頭城的消息傳給他，他就在離那地不過千多里？怎么回來了？”

　　收到妙音寺的傳訊，他第一時間就傳給窮追萬林的大掌柜。

　　本以為萬林的行蹤暴露，插翅難逃，然而想不到大掌柜說不再理會了。

　　刁掌柜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掌柜只是說，暫且放下和紫光仙庭的恩怨，不要再招惹他們。眼下他有其它的事要辦，無法分心。”

　　“暫且放下恩怨？那我們就算了？”尼松贊塔瞪著眼珠子，要知道和紫光仙庭這一斗，自己一方折損了大半的強者。三十六位的三掌柜，現今只剩下十余位。

　　不要說實際的損失，就是臉子上，也讓萬林重重摑了一耳光。

　　大掌柜不追究了？

　　這一點也符合大掌柜的作風。

　　當然，他也不敢有任何的質疑。

　　在大掌柜面前，他就如一只螻蟻，沒有資格，也不敢有任何的異見。

　　“或許大掌柜真的有要事。”

　　“那倒是便宜萬林那臭小子！”二掌柜尼松贊塔滿是悻然，道：“就差一點點，讓那臭小子逃過一劫。”

　　“那萬林確實有手段，在高州城被大掌柜盯上，最終還能逃得掉。不得不說，是一個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對手。眼前的狀態，如果沒有大掌柜掣肘他，我們就難以奈何于他！”

　　想一想，就憑對方只手之力，滅掉自己二十多個大乘神的這份當世少見的能力。

　　可以說，是妥妥的虛境以下第一人。

　　兩人想到一路以來，明明竭盡全力，但得到的只有一連串的慘敗，著實無奈。

　　“現在離紫光仙庭不遠，對方追不上了。”

　　“九段碑”中的萬林，行駛數天之后，慢慢放下心來。

　　“撿回一條性命！”

　　不論是大掌柜或者是樹神，只要兩人之中有一位察覺自己蹤跡，那都是大麻煩。

　　他打開“顯璧”，察覺外面無人，從空間亂流里，出到外面。

　　“現在到哪了？”

　　在九段碑里，只能是估算大概方向和旅程，歸根結底，還是得每隔一段出來，修改路線。

　　“紫光仙庭離此還有六百多里。”萬林感應一下，心花怒放。

　　在里面旅行多日，方向并沒有迷失。

　　“咦？什么東西？”

　　萬林只感覺到體內突然多了一層的感應，——分身！

　　“灰灰！”

　　“是了，它應該被接到紫光仙庭。”

　　因為距離近了，所以消失好久的感應終于重疊了。

　　他把這具肉身作為主體，在離開南陲大陸之后，徹底把灰灰的人類意識封閉，變成純粹的犬類。

　　當距離靠近之后，兩具肉體的魂識，再次同時出現，緊密結合。

　　僅一刻之后，他把灰灰身上另一部份意識解開。

　　就在此時，他只感覺到體內一震。

　　似是有一個天地宇宙在身體內炸開。

　　“神格？！”

　　原來神格一直在犬身之上，作為自己分身，無論自己怎么的意識區分，真正的本體還是犬體。

　　所以即使自己境界飛升，出現神格，但是神格所承認的，一直是犬體。

　　自己這具身體，自然無論如何都是尋覓不到。

　　萬林在這一刻，恍然大悟。

　　兜兜轉轉，原來是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胸腔中百感交集，涌起喜極而泣的情緒，原來自己還是個正常人。

　　“還以為自己天生缺憾，連最基本的東西都無法擁有。”

　　自從發現不見神格之后，他一直就惴惴不安，懷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練岔了。或者作為一只狗，根本是無法修煉人的修煉大道。這一切，終于迎刃而解。

　　自己終于尋找到通往‘虛境’之路。

　　“咦，這就是我的神格？”萬林內視著體內，萬分詫異！

　　“神格不是一個個星球，掩藏于第三空間嗎？”萬林清楚地記得，他當日前往第三空間尋找‘新神格’的過程。當時，還不及選擇，便被一聲炸響沖擊暈了過去。以至于他一直擔心，是不是選了一個細小而貧瘠的星球，作為神格。

　　只是苦于找不到“神格”的下落

　　眼前，自己體內通往的“神格”，霍然是一條遍目赤褐色的長河。

　　無邊無際，無頭無尾。

　　“我的神格是一條河流？！”

　　他已經無法思考，事前他有過千萬種的想像，但從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的一個境況。

　　古往今來，從沒聽說過有修煉者的“神格”，是一條河流。

　　“難道我他娘的真是個怪胎！和正常人都不一樣？”

　　萬林無法理解，轉而想到，莫非當時的爆炸，將星球炸開，變成這樣一條褐色洪流？

　　但這僅是一個推測，難以確定。

　　這條茫茫無盡的洪流，由高處而下，滾滾而往下奔流。

　　放眼望去，上下皆沒有盡頭。

　　混濁的黃色河流，波濤起伏，洶涌澎湃。巨流裹狹著巨鈞之力，直奔而下，向著無邊無際的遠方延伸，仿佛穿透天地，探向宇宙的盡頭。

　　萬林現身飛掠于河岸，沿高處的源點一路追塑。

　　始終沒法尋得源頭的痕跡。

　　“別人有了“神格”，大乘巔峰之后，就能透過神格達到是“虛無之河”，堪破虛空未來，破解時間規則。沖擊傳說的虛境。而我這條河流，好像沒有這方面的作用吶！”

　　他已經大乘巔峰好一段時間，早就無限接近‘虛境’，缺的就僅是契機。

　　“神格”的出現，令到他茫茫絕境之中，出現希望的曙光。

　　然而，現實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回事。

　　“難道還缺少某些東西？”

　　他思考一陣，嘆氣道：“還是先回紫光仙庭再說。”

　　眼下離山門不遠，回歸之后再好好琢磨一番。

　　畢竟那里是山門，有著山門保護。

　　在外面萬一讓“倪鴻齋”攔截，反而麻煩。

　　回到紫光仙庭附近，萬林發現山門感應已經消失。

　　也就是說，新宗主已然誕生了。

　　他沉吟片刻，利用魂識掃巡一遍。

　　“紫光禁制”雖然厲害，但對于這位曾經的宗主不設防。

　　“果然是海棠雨。”

　　萬林很快發現新宗主，正在和布曼在開展議會，——正是海棠雨。

　　讓海棠雨當新宗主，是他的意思。

　　因為他發覺作為紫光仙庭的宗主，無法離開山門，掣肘太巨大。他不想再繼續受到束縛。而諸多人之中，海棠雨的修為雖然低一些，但是處事能力上是最適合不過。

　　也是最適合他的政策沿續，不至于政熄人滅。

　　另一方面，他坦承還是存有私心，畢竟海棠雨是他的妻子，讓她擔任，也算是把紫光仙庭牢牢掌握在手內。

　　“她初上大任，如果此刻我回去，恐怕她要食言而肥，把位置讓出來。不僅是她，恐怕其它長老也是如此的想法。”他熟悉海棠雨的性子，想了想，改變方向朝不遠的一座山峰掠去。

　　還是先等她把位置坐久一段日子再回去，省得她“甩鍋”。

　　與此同時，他的魂識捕捉到身處紫雅清院的武妃，以及在她腳下玩樂的灰灰。

　　數年不見，佳人在前，萬林難掩內心的激動。

　　看著這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龐，最終還是忍耐住前去相見的沖動。

　　她居住在紫雅清院，宗內無疑認可她的宗主夫人身份。

　　想來她暫時安穩得很，并沒危險。

　　“等我呆上一段日子，看能不能沖到虛境。”

　　達到虛境再回歸，比現在更適合，至少讓宗內適應海棠雨這位宗主，在沒有自己之后，能迅速地走上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