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丞相府這樣的龐然大物，更是朝堂上的重點攻訐對象。
只是溫家樹大根深，這才一直都沒有出事。
但現在不出事，不代表將來不會出事。
當今天子，自昭德元年繼位起，迄今正好是三十五年整。已有六十余歲高齡，卻依舊沉迷于后宮享樂之事。
甚至，不惜服用對身體傷害極大的虎狼之藥，什么時候駕崩，都不足為奇。
雖然已經立下東宮太子，但依舊有其他皇子，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屁股下的位子。
其中最有力的爭奪者，就是三皇子，永王蕭策。
蕭策的母親，是后宮的魏貴妃，模樣艷麗，八面玲瓏，地位僅次于皇后娘娘，深受陛下寵愛。
而魏貴妃又與云陽公主交好……
憑借這幾點，不難猜測出，丞相府以及他身后的吏部，應該都是永王一系的人。
至少也應該是他暗中的支持者。
自古以來，凡是涉及到皇位繼承的事，無一不是危險的賭博。一旦成功，你就是從龍之臣。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從此享之不盡。
如果失敗，輕則罷官丟爵，流放至苦寒之地；重則抄家滅族。
此外，溫相這些年在朝堂上，也樹立了不少政敵。
這些人不敢得罪溫家，但收拾一個武安侯府，還是綽綽有余的………
因此，這位丞相府的二小姐，哪怕她長得再漂亮，也是絕對不能娶回家的。
一旦成婚，就意味著數不盡的麻煩。
………………
綜上所述，這次的生辰宴會，顧堯早已打定主意，絕對要示人以拙、泯然眾人。
而在聽完顧堯的分析后，顧侯爺和衛夫人那邊，也對他的決定深表任何認同。
確實就像顧堯說的一樣。
而且，溫相本身也已經是位極人臣，權傾朝野，已經到了一種封無可封的地步。像這樣的臣子，也是最受猜忌的。
好在溫相也深知這一點，為防天子忌憚，每次朝會的大多時間里，都是在閉目養神，是少說話。
顧侯爺雖然也在朝為官，但他畢竟是武將，性子也比較直，素來不喜歡這種彎彎繞的事，也從來都不參與任何與黨派爭斗有關的事情。
這樣做的壞處，是他無法進入帝都權力舞臺的核心位置，好處則是不用提心吊膽，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證。
…………
幾個人從晌午一直喝到了傍晚時分，喝到醉話連連，站也站不穩，才被各家的婢女書童扶出雅間。
身材略微有些發福的唐繼川，則是被伙計和書童兩個人，聯手扶進的馬車。
顧堯雖然也有些醉意，但和他們比，還是強了不少，至少還能夠做到自己走路。
次日一早。顧堯尚在睡夢中，就聽紫綃不停地推搡他，語氣焦急的喊道：“少爺，顧堯少爺，老爺派人來傳話了。”
顧堯醉眼朦朧，起身揉了下仍有些抽痛的腦袋，良久，才回過神，略微好奇的問道：
“知道老爹為何叫我嗎？”
昨天喝酒之前，他就已經派人回了一趟侯府，說明事由，所以今日清晨，才沒有人過來催他去演武場習武。
而且今明兩天都是休沐，不必去國子監上課，按常理說，他應該想睡到什么時候，就能睡到什么時候？
“回稟少爺，是李掌柜來了，還帶回了一塊非常大的鐵石，好像是叫…寒鐵！？”紫綃有些遲疑的說道。
“那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顧堯一聽，立刻翻身下床，同時，催促著幾個貼身婢女幫他洗漱換衣………
“嘿，嘿，嘿…………”
兩名身材健壯，做伙計打扮的壯漢，正合力搬運一塊巨大的烏黑礦石，緩慢朝院子里走去。
旁邊，一個身穿錦袍，歲數在五十往上的中年男子，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旁邊。
一路走來，碰見的侍女、仆役，無一不好奇的打量著他們手里的那塊烏黑礦石。
等顧堯走到院子時，剛好看見那兩名壯漢，把礦石扔到地上。
“轟……”
一道沉悶的聲響在院子傳蕩開來，周圍侍女、仆役們都被嚇了一跳。
“父親，母親。”
顧堯先是對旁邊的顧侯爺和衛夫人行了一禮，然后，才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面前的礦石。
這塊礦石通體呈烏黑色，直徑大約在一米左右，不是很大，但重量卻十分驚人，看看被砸陷的地面，和那兩個還在不停地喘粗氣的壯漢伙計，就知道了。
“這就是寒鐵嗎？！”
顧堯蹲下來，伸手撫摸著礦石表面。
明明還是夏天，但已經能感受到自礦石表面散發出來的，如同寒冰一樣的冰涼之氣。
“寒鐵”之名，倒也是名副其實。
“沒錯，顧堯少爺，這就是來自漠北草原的雪山寒鐵！”
站在一旁的李掌柜，連忙走近幾步，語氣恭敬，并帶著幾分‘邀功’意思，低聲解釋了起來：
“別看它不大，但是卻重達兩百余斤，我在草原上連著跑了幾十個部落，才終于在一個叫蔑兒乞的小部落里，找到了它。
“而后又花費了足足三十輛馬車的茶葉、布匹、青鹽，才從族長手中買了下來。”
“即便這樣，那蔑兒乞部落的族長，在交易的時候，依舊有幾分不情愿！”
“辛苦你了。”
顧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會記住他的功勞。
李掌柜面色一喜，但還是很矜持的沒有笑出聲，抬手應道：“少爺，您這是哪里的話，這都是小人應該做的。”
顧堯沒有再理會，而是繼續打量著起了這塊烏黑礦石。
《塞外記校箋》中提到過，漠北草原上，有一座終年飄雪的大山，名為卡瓦博格，翻譯過來，是“神靈居住的大山”。
山內蘊含著極為豐富的鐵礦資源，但是遼國舉國上下，卻一直無人行那“鑿山冶鐵”之事。
只因這是草原人信奉的神山。
更重要的，是它立于群山之巔，周圍鳥畜無蹤，遍布積雪，時時爆發雪崩天災……
所以一直以來，很多草原人都眼饞雪山上的礦脈，但是卻始終無人有能力去開采鐵礦。
但是，大自然的力量是神奇的。
這卡瓦博格雪山，有一樣非常稀少的獨門特產，“寒鐵”。
卡瓦博格雪山的內部，是一座活火山，而且每隔五十年左右就會噴發一次，是漠北草原上最壯觀的奇景。
每當其內部的火山噴發時，巨大的熱量就會把周圍的鐵礦石溶解，提煉出最為純粹的精鐵。
隨之，會隨著熱浪滾滾的巖漿流淌到雪山腳下。經歷以百年為計算單位的時間變化后，才能成為寒鐵。
每一塊寒鐵，都是不可多得的材料。但因為“寒鐵”大多數都隱藏在雪山凍土之下，所以極難獲得。
即便是顧侯爺的那把龍鱗烈火槍，也不過是用百煉精鐵打造而成。
作為一名習武之人，面對這樣的寶材，顧堯哪里還能再呆住。
跟父母說了一聲后，就立刻讓紫綃安排馬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