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魚的皮膚。盤根錯節,粗糙可怖,從后背一路蔓延至指尖。在每一個春天即將降臨的時節,隱隱作痛。
執是之故,一直以來我都比較喜歡冬天。寬大的校服像一張網那樣罩住我,讓我看來與他人別無二致。——不對,應該說看起來更像一個透明人。從來沒有一個人,在經過我的時候,眼睛里閃爍過遇見同行者的驚喜。他們總是像路過一個郵筒,或者一盞路燈那樣,表情淡漠地離去。
不過,有時我甚至會感激這一份淡漠。在春夏時分,這樣的目光于我幾乎是種奢望。只有在沒有人的地方,我才敢換上短袖短衫。每一次,不慎讓自己的皮膚暴露在他人視線里的時候,即使沒有譏嘲的言語,他們的眼神也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了:你是個怪物。
就這樣,我被遺棄在這座名叫高中的荒原里。除了在圖書館一本接一本地看書,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東西可以作為解藥。
但是,比起獨自承受荒漠的孤寂,我更無法忍受的,是媽媽閃著疼痛的眼睛。
有一次,我將盛著中藥的碗用力朝房門砸去,擲地有聲的巨響讓空氣瞬間凝結成冰。回過頭的時候,我看見媽媽和我的眼淚同時下來了。她走過來,抱住我就開始痛哭:“是媽媽不好,讓你吃了這么多苦…”
我又何嘗不是,讓你承受了這樣多的苦楚。
她和我,都似受到懲罰的西西弗斯,陷在這周而復始的怪圈里,日復一日,做著徒勞無功的努力。然后,靜靜等待春天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