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傷……記憶出了些問題……”

　　姜羽強壓著驚喜磕磕巴巴解釋的時候，牧螓已經將他的身體重新放平，然后站起身來，兩手垂在前面，低著腦袋輕聲說道：“我……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唔……”姜羽下意識應了一聲，側頭看著她婀娜走出去。

　　睡了一覺之后，他已經可以控制這具身體，只是還有些生疏，動作略顯僵硬，不過，這已經不妨礙他從床上起來了。

　　床邊沒有鞋子，他裸著上身，赤著腳直接踩到地上，環視一圈后，走到一面磨得光亮的銅鏡面前。

　　鏡中人身材高大，目測一米八五左右，體型健碩且勻稱，完全看不到多余的脂肪，小麥色的肌膚上，胸前和背后各有一道斜著的長長傷痕，稍稍有些破壞美感，但看得久了，那兩道疤痕又成了勇氣的證明，毫不違和。

　　“嘖嘖……這身材可比我前世牛逼多了。”姜羽一邊感慨，一邊摸著這張和前世極其相像但毛發稍顯濃密的臉龐，眼中充滿笑意，“差不多有我原來那么帥了，嗯，只差一點點……”

　　他好奇地走到窗戶旁邊，看到下方一排排覆著青瓦，墻壁刷成白色的屋舍，全部依山而建，石板小路穿插其中，空地上點綴著各種花草，遠處的山丘上也草木繁盛，偶爾有清脆的鳥鳴聲傳來，生機勃勃。

　　這不像前世了解到的蠻荒世界啊，那些比野人強不了多少的部族子民怎么建得出這樣的房子？還有這些衣物——他想起來牧螓穿的是淡藍色暗花長裙，叫晨的女子穿的是黑色上衣和長褲，而蠻荒時期，人們不是都穿獸皮或者樹皮么……

　　房門吱嘎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牧螓雙手捧著個大碗，低著頭走進來。

　　“……你起來啦，坐下吃些東西吧。”她把大碗端到他的面前。

　　“哈哈。”姜羽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那只碗里如同洗鍋水上飄著的幾片野菜葉子，試探著揉了揉牧螓的腦袋后，走到桌子前坐下，“傻不傻，放這兒呀，端著做什么？”

　　“額~”她聽話地把大碗端過來，輕輕放在桌上。

　　在她放下大碗，眼簾抬起的瞬間，姜羽突然發現那雙漆黑的眸子上似乎有層水霧，眼瞼也微微有些發紅，不由得一怔，問道：“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的。”牧螓怯怯退開一步。

　　一看就是被欺負了的樣子，還說沒啥，姜羽漫不經心地用勺子攪著碗里的“湯”，低頭喝了一口，然后蹙起了眉頭。

　　啥玩意兒啊，這里的人住的是寬敞明亮的房子，穿的是舒適的衣物，怎么吃的卻是比豬食還不如，簡直無法下咽的東西？

　　牧螓垂著腦袋，拿來布鞋和外套給他穿上，只是聽到勺子掉到碗里的聲音時，身子突然打了個激靈。

　　“咦？”姜羽本以為平時的伙食就是這樣，但現在看到牧螓的樣子，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他壓下火氣，平靜說道：“說吧，誰干的？”

　　“伙……伙房那邊……”她頓了一頓，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姜羽欠身過去，把她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她的手白皙柔軟，還帶著一丟丟嬰兒肥，讓人有些舍不得放下。

　　“不著急，慢慢說。”他的語氣更加柔和。

　　“槐……副統領說你受傷了，不再是部族的勇士，只能吃仆役的伙食……不怪伙房的仆役，真的。”

　　槐？他在記憶中找了一下，發現那是勇士營的另外一個副統領，一直和羽有些不對付，長得五大三粗，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相對有些跟不上趟的家伙。

　　“嗬~”這種人沒啥可怕的，隨便挖個坑他就自己跳下去了，姜羽咧了咧嘴，笑瞇瞇地撫著掌心里的柔荑，“別生氣，以后我可不會再讓他欺負你了。”

　　牧螓的臉紅了一大片，試著抽回被握著的小手，卻沒能如愿，緊接著，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起來。

　　“嘿嘿，你多大了啊，還害羞？”他心里愈發喜歡——雖說上一世也撩過妹，可從沒撩過這么好看的，而且是光明正大撩自己老婆。

　　牧螓微微抬起頭，認真地想了想后答道：“族長大人送我過來成親到現在有三萬個寒暑了，之前還有大約一萬個寒暑……”

　　姜羽立刻石化，先前羽的那些記憶碎片里提到的漫長歲月還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告訴自己已經活了幾萬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豈不是長生不死……”現在輪到姜羽結巴了，“你知道……我的記憶受了些損傷，好多事記不得了……”

　　面前的萬年少女沒有懷疑什么，撲閃兩下好看的桃花眼后，緩緩開口：“嗯，差不多吧……除了狩獵和祭祀，就只有我出生的時候部族中死了四個人。”

　　既然這里的人都長生不死了，我又怎么突然過來了呢……不過有悠長的壽命終歸是個好消息，這個小小的疑惑也不見得現在就能尋到答案，姜羽捋了捋思緒，換了話題：“我們都結婚……不，成親這么久了，有沒有子女呢……額，這些我也不記得了。”

　　問自己的老婆有沒有子女確實太過扯淡了，他摸了摸鼻子掩飾尷尬，然后就看見那雙美麗的桃花眼中有羞憤和驚恐閃過。

　　“……忘了嗎？我們兩個部族受了詛咒，永遠不得繁衍后代，烈山部曾經嘗試過打破詛咒，讓我降生下來，但我娘和三個毫不相干的族人都死了……”

　　“……蛤？”姜羽一頭霧水，難道這是長生的代價？“那其他部族呢？”

　　“其他部族？”牧螓愣了一下，“應該是我見識少，沒聽說過有其他部族……”

　　房門突然被推開，兩口子的尬聊戛然而止，高大美人晨大步進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可能是走得急了，有些微微喘氣。

　　“你怎么又來了？”旁人眼中的美人絲毫引不起姜羽的興趣，連帶著語氣也沒那么溫和。

　　“還不是族長大人讓我過來伺候你的。”晨給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后，把碗重重放在桌上，滿臉委屈，“他還說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還讓我不能違抗。”

　　老大，我現在只想過二人世界，你別來打擾我們小兩口就好了……這話在姜羽喉嚨里憋了又憋，終究還是沒說出口——畢竟現在還不了解情況，蚩尤派了個“美人”來伺候自己，突然趕走的話，誰知道會出些什么狀況。

　　“怎么把仆役的吃食弄到這兒來了？”晨的注意力很快落到桌上那洗鍋水一樣的菜湯上，她嫌棄地撇撇嘴，掃了一眼牧螓后又恍然大悟般嘆了口氣：“哎，伙房這些混賬仆役，誰都敢欺負——長得再丑也是羽副統領的人啊！”

　　她倏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丟下一句：“我去打飯，看誰敢欺負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