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下水,江中已是濁水污泥,渾濁不堪。
泥沙伴隨著翻涌的江水,裹挾著死去的水中生物,在陳扶平身旁擦肩而過。
他定了定神,突然心有所感,便朝著一個方向徑直游去。
很快,就來到一塊飄蕩著無數顆粒泥沙的地方,隨意撥開拿掉,露出了里面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滿身尸血,極為狼狽的水鬼。
它露出怨毒狠厲的眼神,直勾勾盯著陳扶平,但身子卻是沒再進一步,想來已經是動彈不得。
陳扶平只掃視幾眼,心中還是浮起那個問題。
剛才那東西究竟什么?
得不到答案,陳扶平揮刀一斬,刀身砍斷水鬼頭顱,然后刀尖一點,插穿刺入,隨即望向另一處無頭尸體沉入江底。
可忽的,陳扶平像是發現了什么。
伸手一抓。
一本被水浸透,卻毫發無損的黃皮書便出現在手中,書封上寫著倆個字。
魂經。
陳扶平不明所以,只能先收起這本魂經,然后便帶著死也不甘心的水鬼腦袋,抽身游上江面。
此時。
倆處船墻已經回籠在一塊,只留下一丈寬的地方,等陳扶平浮出江面,就有一只手伸出到他面前。
是觀玄和尚。
陳扶平并未接手,只是橫刀向上,將這顆困擾上于倆岸大半年的水孽腦袋,公示于眾人,然后道:“幸不辱命,死了。”
觀玄和尚面露微笑。
旁邊的人卻是止不住歡呼起來:“水鬼,是水鬼,水鬼死了。”
人群中發出聲響,所有人喜出望外。
陳扶平看了身邊一圈人,卻不見何閑,按理說船墻合為一處,他這位越州衙門的公子哥應該早早在旁邊等待,最起碼,也會在岸上。
觀玄和尚像是明白陳扶平的心思,道:“何公子已經前去水師大營了。”
陳扶平皺眉:“他去那做什么?”
觀玄和尚低眉不語,只得先將陳扶平拉了上來,在上于縣一眾衙吏官員和其他略有威望的人群中,拉著他走了出來,到了無人的空地上才道:“此事究竟如何,貧僧也不太清楚,只是聽剛才水師里的人說是用錯了專門給夷炮配的火藥,好像事情還極為棘手,需要何公子前去大營交代。”
這下陳扶平聽著有些迷糊了,為什么用錯了火藥要讓何公子去交代,這都哪跟哪呢。
觀玄和尚搖頭,這他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陳扶平也懶得糾結,反正那水師大營提督是他舅舅,再怎么樣也應該不會為難他。
想到這,他突然對著觀玄和尚抱拳,然后轉身走到一片無人的地方,拿出畫冊。
果然。
畫著水鬼的畫像已經消散,轉而變成一個面容和善男子,說不上有多英俊瀟灑,只是他嘴角永遠勾著一抹和笑,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居然不是畫著面色丑陋的妖魔了。
陳扶平大為驚訝,略微往下一看。
畫下正寫著倆個朱紅大字。
尸王。
再往下。
識千般慧,過目不忘。
......
再見觀玄和尚已是當晚。
今天的夜晚著實熱鬧,上于縣內的老爺們,為了慶祝水鬼死去,一起大擺慶功宴席,無論是誰,都可上桌,十分喜慶。
一掃大半年的苦悶。
對于這,陳扶平則拿了倆盤葷菜一碗白米飯跑到曹娥江邊,獨自一人吃去了。
本以為干掉水鬼,就會又像骷人那次一樣,離開這個世界,重新斬妖除魔,可左等右等一下午,等到傍晚太陽垂落西邊,都沒穿過去。
讓陳扶平還以為畫冊出啥毛病了。
不過這下午他也沒閑著,先是在想那什么火藥,問了觀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道朝廷有意封鎖此事,嚴令平民百姓知道,若是知曉太多,可是會被砍頭的。
然后他就不再想這個了,轉而去想這新的鬼怪,尸王,以及新得的神通,過目不忘。
想了半天,他得出結論,覺得這玩意有些雞肋。
直到,身后來人。
觀玄和尚身披黑衣,卻是沒帶黑頭巾,露著光溜溜的腦袋站到了陳扶平身后。
陳扶平嘴中塞著飯,用筷子叼著一塊雞肉,邊吃邊道:“你怎么也跑這里來了,不去湊熱鬧。”
觀玄和尚微微一笑,回問道:“那你又為何跑到這來,不去共同慶祝?”
陳扶平不以為意:“我馬上就要走,混不混臉熟無所謂。”
“何時?”
“明早吧,對了,你答應我的事也莫要忘記,不然那些孤魂野鬼又要半夜三更來找我。”
說著,陳扶平看著一身黑衣的觀玄和尚。
“話說那日你為什么一身神秘打扮的來找我?還是半夜?”
和尚反問。
“若是你不能除去水鬼,我穿成什么見你不都一樣。”
說完,觀玄搖頭。
“其實是我廟中無人,師兄師弟皆死于水鬼手中,師父聽過就大病一場,至今沒有痊愈,全寺上下就只能靠我一人,所以。”
所以,不用說,陳扶平也知道,點了點頭。
將飯碗吃了一干二凈,就拍拍身子站了起來。
“走吧。”
“去哪?”
“多寶講寺。”
觀玄和尚疑惑。
“你半夜去那作甚。”
陳扶平擦干凈嘴上的油脂,道:“當然是治病救人,趁我吃飽力氣還沒消化掉,趕緊的,差點忘記告訴你,在下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錢塘神醫,是也。”
......
第二日。
清早。
衙役就敲鑼打鼓在縣里挨家挨戶傳話,觀玄法師將要在曹娥江岸開壇做法,超度那些死于水鬼手中的人。
很快。
岸邊就圍攏了許多人。
看著場中,一幫和尚念經做法,而站高臺的,正是觀玄。
遠處。
一片空擋的蘆葦地上。
陳扶平看著往日駛著黃符船的老船夫,摸著下巴,有些不自在,只因這老船夫現在駕的船,沒貼黃符,看著很不習慣。
還未開口,那老船夫就伸出上船的手勢,讓陳扶平上船。
他沒客氣,一坐上船,老船夫就擼動船槳,小船就這樣輕晃晃的駛離岸邊。
倆人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對岸下了船,老船夫才露出笑容,站在船頭道:“后生,佛祖會保佑你一生平安的。”
站在岸上的陳扶平聽后,倆眼睛瞪的圓又圓,也不知道說什么。
但見老船夫駛船離去,他摸了摸背上的伏魔刀,忽的又想起自己來時帶著是殺豬刀,不知在水中是否還安好。
哎。
最后,陳扶平對著曹娥江一抱拳。
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