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中旬,天氣漸漸變涼了……
這一天是周一,和往常一樣,指針剛劃過6點,徐莊隱就早早地起床洗漱,比起去年還要早上近半個小時,習慣了,也就適應了。臥室內尚沒有動靜,徐莊隱還記得昨晚父親又晚歸了,好在并沒有喝多少酒,到家之后還可以正常的與母親聊天,當然,母親是不太高興的,不免嘮叨了幾句,不過這也屬正常,家庭的抑揚頓挫也是促進和諧幸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之后,徐莊隱喝了口熱水,便離開了家……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印象中自己上周的作文練習不太理想,程老師在后面的批改用了些近乎批評的話語,徐莊隱撓了撓頭,看來過去最在行的東西也不能放松警惕,不僅作文如此,好不容易確立優勢地位的數學、物理等,也不能放松。
伴隨著一點點的不安,徐莊隱結束了上午的學習,今天運氣不錯,一出校門便擠上了回家的公交車,比起平時,竟然提前15分鐘到了家,總算是一掃上午的作文陰霾。但當徐莊隱敲了幾次門家里都沒反應的時候,心里便又打起了鼓。
雖然中午時分母親是不回家的,但父親卻從來沒有遲到過,給徐莊隱簡單做點午飯,然后讓其靜靜地享受本就不長的午睡,是徐莊隱母親布置給父親的“重大任務”,高三時間不多,午休就更加的彌足珍貴。拿出自己身上的鑰匙,徐莊隱輕輕地打開了門鎖,果然,家中空無一人。
當徐莊隱正準備拿起電話撥給父親時,卻發現電話機下放著一張紙條和幾張十元紙幣,應該是母親留下來的,“你爸爸身體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在醫院檢查,中午你自己隨便吃一點,桌子上是給你買的面包,廚房一進門地上有牛奶,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拿錢去外面買點吃,沒什么大事,晚上就回家。”
徐莊隱看后松了一口氣,沒想太多,直接拿起桌上的肉松面包就吃了起來,自己對吃的東西不是很講究,況且肉松面包是自己的最愛,已經很滿足了,牛奶并沒有喝,因為徐莊隱不太喜歡牛奶的味道,要不是母親平日里要求,自己是不會主動去喝的,還不如喝點白開水實在。速度解決戰斗,徐莊隱便一頭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
下午的課程有些緊張,數學還安排了一場小測驗,晚自習的化學也同樣進行了考試,幸虧自己中午休息的還不錯,兩場發揮感覺良好,徐莊隱伸了個懶腰,收拾好書包,外面的天確實冷了,徐莊隱不覺裹了裹衣物,“回去讓母親給自己再換件厚點的衣服吧,這天只會越來越冷了”,讓自己找衣服估計是找不到的,畢竟收衣服也不是自己的活。
回到家后,徐莊隱又愣掉了,給自己開門的竟然是大姑,也就是父親的姐姐,這是怎么回事。伴隨著疑惑,徐莊隱有些迷茫的進了屋。
“你爸爸的病稍微有點棘手,需要住院,你媽媽在醫院陪他,今晚沒法回來了,所以讓我過來照顧你的。”
大姑的解釋讓徐莊隱心里掠過一絲擔憂,父親住院了?什么病,怎么回事,嚴重嗎,什么時候能出院……等等一系列問題瞬間塞滿了腦子,但徐莊隱并沒有問,一是大姑文化程度不高,年紀也大了,這些問題不見得她就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一定正確,二是當下的主要任務是備考,既然母親安排大姑過來,沒有讓自己過去,那就說明父親的病應該不重,且是希望自己有個好環境繼續學習。當然,這些想法都是后來徐莊隱認為的,當時,他并沒有想這么多,因為母親的電話隨后就到了。
電話中母親的聲音還算正常,就是喘氣的聲音略顯急促,估計是辦理手續、照顧父親有些勞累,說了些什么,徐莊隱回憶起來有些吃力了,但似乎沒有什么實質的內容,基本上都是要好好寫作業、早點休息、父親很好請放心之類的,徐莊隱自然也就沒當回事,吃完大姑準備的晚飯,就按部就班的進入了當天的學習任務了。
周二,即11月16日,一切如舊,不過晚上還是大姑在家陪的自己。
周三,徐莊隱在學校門口遇到了來接自己的母親,三日不見,母親有些憔悴了,她告訴莊隱今天還是一起去醫院陪陪父親吧,病情有些加重,但還是叮囑徐莊隱不要多想,一切都還好,這次讓他去,沒有什么別的意思,作為兒子,即使是在高三,去看看生病的父親也是應該的。
在去醫院的路上,徐莊隱第一次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說不上來,在他抵達醫院,來到病房看到父親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他不敢深入的往下想,因為徐莊隱覺得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那種事情,怎么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父親躺在不是很白的床單上,很安靜,好像是睡著了,不時地睜開眼看看周圍,但沒有說一句話,鼻子里插著類似氧氣管之類的東西,徐莊隱說不好,但覺得那種東西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用的。母親說父親現在有些疲勞,所以才會處在半睡眠狀態,再次讓徐莊隱不用擔心,如果著急,就在旁邊的小桌子上寫會作業吧,徐莊隱還想問些什么,但最終沒有問出口,甚至連父親所在的病區屬于哪一科都沒有關注,是沒有必要,還是忽略了,徐莊隱搞不清楚,他覺得在那一天,他的思維是混亂的、同時也是空白的,被恐懼、未知和遐想占據了,只好接受母親的建議,在書本中轉移注意力。
那一夜,徐莊隱是在醫院睡的,哪怕床邊很擠,但他還是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母親便給徐莊隱買來了早飯,讓他吃完飯后再去學校吧,醫院到學校的距離不近,如果去學校吃擔心來不及。“快去吧,這里有我還有好些親戚照顧,你不用擔心,安心學習就行了……”又是同樣的交待,徐莊隱覺得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是機械似的,而不是從心底說出來的,雖然給他自己的感覺很有依靠,但這依靠的背后到底是無助、還是不安,徐莊隱讀不到,母親給他其它的印象倒還好,只是父親,從自己來醫院一直到第二天離開,沒跟自己說一句話,幾乎全是處在睡眠狀態,但愿那真的是睡眠。
周四,母親沒有回家……
周五,母親還是沒有回家……
周六,11月20日,因為沒有晚自習,徐莊隱不到6點就到了家,意外的是,發現母親正安靜的躺在臥室內,兩眼盯著天花板,好像是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見父親,臥室的床邊,放在許多袋子,里面裝的全是一些新的男士服裝,最上面還是一件西裝。
當徐莊隱走近床邊時,母親才發現自己兒子已經回來了,連忙緩過神來問了句,“莊隱,你回來了,今天學校的學習怎么樣啊?”
一句簡單的問候,徐莊隱卻覺得母親的聲音是從昏暗的地底發出來的,很深沉,好像有千萬斤的重物拖拽著,好不容易爬上來,就又要重新跌下去一般。母親的眼袋出奇的重,昨夜應該沒有睡好,不,是好幾夜都沒有睡好。
徐莊隱嚇了一跳,他感受到了氣氛的異樣,也感受到了周圍環境那死一般可怕的寧靜,他好像已經知道母親接下去要說的話,他有了心理準備,卻又沒有心理準備,這種場景,徐莊隱不是沒有想過,但他只是覺得,那不屬于自己,不屬于一直都如此幸福美滿、除了學習其他雜念都沒有的自己。
“來,你先坐下,我……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
母親的話很簡單,語速也很慢,似乎想盡可能將這件事說的輕描淡寫一些,但沒有辦法,任誰面對都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說了兩句,母親的聲音就開始哽咽了,語調也漸漸亂了起來,不多會,眼淚也從眼角處緩緩地流了下來。
徐莊隱顯得很平靜,在母親說完后,他只是說了句“媽媽,你千萬不要太累”,之后便沒有問任何其他問題,也許是母親說的已經很全了,也許是當時的環境堵住了自己的嘴。徐莊隱也不清楚為什么自己的情緒沒有失控,沒有放聲大哭,沒有變的歇斯底里,反而按照母親的吩咐一邊等待著母親準備晚飯,一邊整理著明天上午上學的東西。他的思維在這個時刻是完全空白的,手上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在進行。
晚飯時,母子倆也沒多說什么,母親只是勉強笑著說了句“這幾天沒怎么照顧莊隱,今天就不去醫院了,反正也有你叔叔、姑姑陪著,就在家一天吧”,徐莊隱“嗯”了一聲,之后便又重歸寂靜。
第二天,即11月21日,周日,徐莊隱照舊去學校了,當天只有半天的學習任務,而且這半天基本上都是以自習為主,并不安排課程,最多就是答疑,所以時間過得很快。
中午時分,徐莊隱回到家中,臥室床上的新衣服不見了,母親已經將午飯給自己準備好了,簡單的吃完之后,徐莊隱緩緩地爬上床休息。傍晚,徐莊隱用錢在外面吃了點小籠包與辣湯,剛回到家,電話就響了起來……
“莊隱,來醫院吧,自己打車行嗎?你爸爸……”
放下電話,徐莊隱便伸手去拿自己掛在椅背上的外套,但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松軟,雙手也一點勁都沒有,連外套,都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