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感受到月華照耀的強光不再，當即就睜開眼睛，一掃眼，頓時驚詫萬分！
“道長，您在這？”
“啊，又回來了？”
小道士發現，他回到了那座位于吸血鬼古堡上層的教堂！
道人還在翻著書，手指的指尖在書柜里書籍的書脊上迅速掃過……
小熊貓還在腳下躺著！
這是夢開始的地方！
這還是夢嗎？
小道士無來由的一陣陣惶恐！
他發現，自己根本掌控不來這個夢境的場面……
他是不是已經迷失在夢里面了？
現在的眼前所見，是不是也是一個夢？
又是一個夢，一個更深層的夢？
天啊！
“嗯？”
“又回來了？”
“你回來過？”
“不，你剛醒來！”
“出狀況？！”
道人察覺到了有一點問題，他沒有霍然變色，可眉頭也還是有些壓下來了。
漸而，面色就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呃……”
張清燭一時之間，有點茫然，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感覺……
但不管這是不是夢，在面前的是不是食夢獸，是不是妖道，是不是抱李子道人，只要是呈現出抱李子道人的面容，他都不能拒絕……
抱李子道人是至強者，他不能忤逆……
于是，他就將這一切都一五一十從頭開始述說，從他推開這意料之外的教堂的大門開始談起，這已經是第二遍了……
他將說第一遍的情形也說了出來，還點出，他懷疑，現在所見的教堂和抱李子道人也是一個夢境……
最后呢，小道士張清燭提出他最在意的問題，而抱李子道人反倒感到認為輕松，不像是很難的樣子。
“哦……”
“你害怕分不清貧道的真假？”
“那其實不是很難……”
“你不是說要給貧道起個名字嗎？”
“你沒有給那位貧道說出這個事吧？”
“呵呵……”
道人被自己的話給逗笑。
張清燭有點意想不到，愣了一下，隨即趕緊搖頭，起名字這個事，在第一次回到這個教堂的時候，因為是不關乎“入夢”的事，只是他跟道人的一些相處的小細節，他當然不會提及，提這個那不是很煩人？
而現在道人提起這個，那照道理來說，確實是抱李子道人本人了？
他傾向是，可這是夢里，一切都還很難說……
很難說啊……
“起名字？”
老實說，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一個名字，真的有那么大的講究嗎？
他感覺，這個世界的人，對這個名字上的重視，似乎有點過了頭，可是，又給他一種感覺，這樣的重視，其實還是在“意頭”的層面，其實沒有太多實質上的根據和目標指向的……
只是個所謂的良好祈愿！
可是，這樣的重視，對一個祈愿的重視，就是在這個確實有著神秘力量的世界，這樣的心思，也已經有點涉及到了迷信啊……
玄學，也是有著根據的，也是有著實際的基礎支撐的，只是，跟物質世界的科學上，用的不是一個邏輯……
在他的理解中，科學，是陽的邏輯，是可重復性的可觀察可驗證的呈現……
而玄學，則是陰的邏輯，陰，則為陰暗，看不到，看不到不意味著沒有，它存在，但看不到……
所以，就需要體驗，但這種體驗，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體驗的，不是說每一個人都能有這樣的經歷，只是極少數人，這些人自然可以歸類為特殊，也就是，并不普遍，不能歸類為一般，不是一般狀況……
玄學，講究要有，不需要證偽，只要有人體驗過經歷過，那就是有，那在玄學中，就構成存在，為真。
而現在，所謂的名字的講究，當然還符合他對玄學的個人認知，可是，但凡一個學科，都不能沒有邏輯，要是海底撈針似用窮舉法，那玄學也不可能會有一個龐大的體系……
因為，海底撈針，根本不可能撈得到……
所以，迷信，就是在玄學中也是要被排斥的，玄學有邏輯，只是這個邏輯跟科學的不一樣而已……
而在他的認知中，道人或許有這樣的情結，名則命，高人高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并不奇怪，可是，道人不會迷信，不應該迷信，在這樣的比較重要的時刻，或許不應該對這個情結的東西抱有希望……
“貧道要讓龍虎山天師賜姓，這可是關聯到了龍虎山了……”
“貧道之前就說過，入夢對這些大宗教……”
“嗯，龍虎山和光明教，其實都可以說得上是獨一無二的宗教……”
“為什么？”
小道士張清燭見道人這個態度，他倒是也跟著輕松不少，雖說他不認為，從不認為自己這一回幾乎搞砸了，道人就要一巴掌拍下來……
可是，難免忐忑……
就在道人開始順著自己的興頭偏離了正題的時候，這種忐忑，終于還是消失殆盡了……
那真的很不錯……
“氣運？”
小道士認真想了想，道人之前也略微提到過，他此時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跟這個所謂氣運沾邊。
“嗯……”
“不錯……”
“但更為準確的說法是，歷史與宿命！”
“而你說的氣運，只是一個抽象的生命力而已……”
“而貧道說的歷史與宿命，則是氣運這個生命力的載體，是氣運的形體……”
“如果沒有了軀體，那什么是生命？”
啊……
完全沒想到，又是沒想到……
“可是，歷史與宿命，這不是同樣抽象嗎？”
這種抽象的概念，它可以比喻為有形質的軀體嗎？
“看著是……”
“但并非如此……”
“什么是歷史？”
“簡單用我們來類比……”
“就是，在這一片土地上，千千萬萬的人，在成千上萬年的時間里，形成的特殊的脈動……”
“這千千萬萬，這成千上萬，是浩浩蕩蕩啊……”
“是一個個具體的人，也是一段十分漫長而煎熬的歲月……”
“它很抽象嗎？”
“它歷歷在目，它刻骨銘心，它蘊含著無數人的感情，承載著無數的喜怒哀樂……”
“在趙方天比較欣賞的西方煉金術的理論里，所謂的潛意識大海，就很有意思……”
一說到趙方天這個人，氣氛就不由得稍稍變化，抱李子道人是如此，小道士張清燭也是如此。
不自覺地，談話的口吻還是凝重了不少……
“東方的理論或許廣博，但更多著眼于個體的體悟……”
“而用來向大眾講道理，則效果不是很好……”
“所謂的大海，則是千千萬萬人在內心深處的勾連，億萬人的念頭，在一個廣闊無邊的大海里沉浮……”
“而那些人，并不是簡單指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不止我們這些正在表達喜怒哀樂的人……”
“更有著勾連過去的意蘊……”
“所謂死后的世界，用過去的世界這個說法，可能更符合趙方天的審美……”
“所謂的鬼和魂，在他那里，只有追溯到過去的時光──那就是歷史──才有著讓人動容的力量……”
“而宿命？”
“就是這無數的人，還有極為漫長的時間，都無法克服和超脫的桎梏……”
“從某種程度而言，每一個生命體，都會面臨死亡……”
“趙方天不是也已經死了嗎？”
“宿命就是，死亡！”
小道士也不禁有點認同，他理解的道人說到的死亡，并非是簡單印象中的咽了氣，而是更抽象，更深沉一點……
“就是對任何生命體自身存在意義的否定！”
道人繼續說道，小道士猛地點頭，就是這個，否定，對于存在意義的否定！
“這是不能克服的！”
“宿命，總是悲劇！”
“不是悲劇，就不能叫宿命！”
氣氛到此，已經變為沉重。
“那氣運呢？”
小道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
“氣運就是，延遲你的死亡的到來！”
“在更長一點的生命周期里，給你爭取一點時間，看是不是可以打破這個宿命！”
“可宿命的真諦就在于，悲劇是無法避免的！”
“能改變的，無非也就是換另外一個悲劇！”
道人有感慨，這種情緒立馬由語氣的渲染，立馬浸潤到了小道士內心深處，讓他有種發自骨子里的冷。
“嘿嘿……”
“就像趙方天，他的帝國還在……”
“還在啊……”
“可你看，這還是他的帝國嗎？”
不過呢，一有嘲弄趙方天的機會，抱李子道人還是很樂意的……
氣氛霍然轉變，低沉的情緒不見，又輕松了起來。
呵呵……
這老趙，還真是將這些人給逼瘋了啊……
絕望，看不到一點比較的可能……
這才讓這個所謂絕頂的至強者，不介意展露他粗俗的一面……
這是丑陋的面孔啊……
這樣一想，小道士張清燭也跟著輕松了起來。
“不僅已經沒有了他的血脈，再等一陣子，可能連那個在表面上糊弄的姓都沒有了……”
“這是不是換了一個悲劇？”
呃……
道人在關注著這種事？
這里面有什么好處可撈？
這個念頭在小道士的腦海里轉一轉就過去了……
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他再沒有自知之明，都明白，這種事，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道士能夠參與的……
竊國者侯！
聽著還挺讓人激動，完全彰顯了個人英雄主義……
但他現在就是個小螞蚱！
抱李子道人倒是可以……
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