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人想說點什么，但最終無言……
“呃……”
忐忑了一下，張清燭知道，沒事，道人不介意……
高道啊……
確實是高道……
這個時候，小道士才感覺到這個舉動的危險性……
“你關注當下的生活……”
“你想要的是人間的物事……”
“你想要那個李姓，也想要那個張姓……”
“而您，也確確實實將這兩個姓給占據了……”
“您追求的，正如您所說的……”
張清燭最后還是用了尊稱，實在不能太冒失了……
“貧道沒有那么目光短淺吧……”
道人倒是并不顯惱怒，可是也沒有默認……
“您追求的是……”
“功利！”
嗯，沒有大的反應，小道士還是說出了口。
“世俗意義的功利！”
“是道教的權勢！”
道人倒是一愣，愕然間，又是頗為認同地點點頭，而就在小道士心生竊喜的時候，道人又是頗為疑惑地搖搖頭……
“又好像不是……”
“可是，必定有重疊……”
對于這一點，小道士只能轉彎，但也不算是強行圓了自己這個說辭，也確實是他的感覺……
如果說，道人是為了當所謂修行界的王，這又到了另外一個極端：在他的感覺中，道人絲毫沒有給他這個感觸……
“繼續……”
道人還是不置可否，但明顯更有興趣。
“道長，你與眾不同啊……”
“如果說，趙方天是天地間唯一的那一個……”
“那么您，就是最與眾不同的人……”
“別的人，都在仰望星空……”
“而您，始終腳踏實地啊……”
小道士也有點發怵了，瘋狂拍馬屁……
“成仙？”
“成神？”
“這都有點遠了……”
“就像你說的，貧道可能真的有點心無大志，貧道真的有點興趣的……”
“是鏡花園御書房里，趙方天留下的秘密……”
“當然，那里或許有所謂成神的秘密……”
“其實，在我們的這個層次，多少都可以感應一點，趙方天的成神，不一定就是必然失敗的……”
“就像貧道以為的，當然，這是一種對大道的感應，趙方天如果沒有那么異想天開，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或許……”
“或許，會造就一個奇跡……”
或許是感到了傷感了點，道人立馬就展露出一點笑顏……
小道士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可能真的是這個層次的強者，真的對這種事，有一個可以觸動內心的感受，一個直接呈現出來的直覺，道人每每談及趙方天的最終失敗，總是忍不住露出一點感同身受的悲哀……
揮之不去的悲哀啊……
好像是他自己遭受了那樣重大的失敗……
他覺得，這一點，應該是有共性的，就像龍虎山的那些強者，不管對龍虎山趙方天有著怎么樣的仇恨，對于趙方天總是不缺乏肯定的……
某種程度，他可以感受到，那種心態很可能就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就如現在的道人，他總是有機會就調侃一下老趙，可現在明顯是悲傷的感覺更多……
且一下子氛圍仿佛就凝固了……
“拜人？”
“也可以吧……”
“別人都拜神，那貧道就拜人吧！”
“其實從趙方天的一些思路可以看出來，復制別人走過的路，應該是不成的……”
“一定要新……”
“這樣，這個天地才不可能會在第一時間就識別了那些想要犯規的人……”
“張拜人？”
“那貧道就是抱李子道人張拜人！”
道人說完這句話，全身上下的氣質和氣勢凜然一變，好似冥冥中有些什么東西永久地改變了，可是，除此一個微弱的感應之外，他什么都夠不著……
忽然，周圍有一點反應……
“嗯……”
道人腳底下躺著睡的小熊貓忽然嘴里發出點聲音，嚶嚀一聲，眼皮子直跳，這看起來不那么正常，可一眼就看出來，似乎是要醒過來了……
“果然有效……”
“雖然還沒得龍虎山天師的賜姓承認，可是，在命運的層面，已經有所預兆了……”
“妖道的手段，是要失效了？”
“不過，如果真的脫離了接觸，反倒不美……”
“就讓妖道跟龍虎山來碰一碰吧……”
“反正，他們本就有仇！”
道教的嘴角露出笑意，從小道士的角度看去，感覺頓時不一樣，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心中的念頭很清晰──像反派！
“有仇？”
這個妖道，真的是被人喊打喊殺？
人緣很不好啊……
跟趙公明有仇，跟楊延昭也有仇，這兩個人名可都是赫赫有名啊……
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他們是大人物……
對小道士來說，也是如雷貫耳啊！
必定極為強大！
現在，連已經被驅逐久不在人前露面的龍虎山，這個妖道都還能得罪……
這家伙，可真是舉世皆敵啊！
果真強大！
不愧號稱是最強大的那三個道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
“妖道應該還沒跟龍虎山打過照面……”
“而真正有仇的，其實是你……”
“你得到了妖道的傳承，必然跟龍虎山構成因果了……”
“同樣的，雖說此妖道非彼妖道，可是，命運就是這么玄妙……”
“妖道這么個名號，不是隨便起的，不是手段妖邪一點就能叫妖道的……”
“就是你，得了妖道的傳承，可要自稱妖道，還力有不逮……”
“這不是強大不強大的問題……”
“這樣的名號需要命運的認可……”
道人語氣變得嚴肅，這是在提點小道士不要輕忽這一點，而小道士心領神會，留意起這個說法，不敢不當一回事……
這讓小道士有些犯難，就他的世界觀，總是容易對這種事不屑一顧的，可生性謹慎而多疑，并不敢在這種要命的事上多堅持己見……
也是相當難受啊……
小道士吧唧吧唧嘴，再使勁眨幾下眼睛，那個有點難受的感覺就過去了……
也很容易么……
“需要符合一些特別的條件……”
“當然了，這也是命運的饋贈……”
“你承受了這個名，符合了命運的一些苛刻條件，自然就會有報應……”
“這也是因果……”
說著，目光就集中在小道士身上，看著小道士的眼睛，毫無疑問，接下來的話題在他身上：
“當然，你也是龍虎山的道人，有一個張姓……”
“可能在冥冥中已經消弭了龍虎山的惡意了……”
小道士點點頭，表現出放松一點……
其實他就沒怕過……
龍虎山再怎么瞎，不至于連他都給禍害了，他是龍虎山道人，是貨真價實的！
不是道人施法冒姓那種鉆空子的……
至于修習了妖道所謂妖法，龍虎山就會處理自己？
龍虎山還沒有那么古板，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沒有那么傻……
龍虎山沒有那么傻！
龍虎山在意的，是龍虎山傳承和功法的外泄！
至于學外教的功法，那只是一個理念的爭論問題……
打嘴仗而已……
并不粗暴干涉！
道人瞧著腳底下的小熊貓，退開一步，手是稍稍晃動了一下，讓小道士不明其意……
可很快就知道意思了……
一道痕線在小熊貓周圍浮現，在法陣的更外圍，呈一個大圓，剛好將道人拒之一步之外……
“貧道就去看一看……”
“抓住妖道的小尾巴……”
“可別讓他跑了……”
說完，道人就抬起一只腳……
“啪……”
就踏下去了……
腳步踩在那條痕線之上……
暮色將天穹浸染成青黛色，抱李子道人立于云海之巔，道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
他掌心浮現一縷銀絲，恍若月光凝成的細線，隨著指尖輕輕捻動，絲線開始在虛空中穿梭游走，慢慢融于虛無中……
手上慢慢用力，一點點拉扯，一點點用力……
慢慢地手上莫名開始承受重力……
霎時一道鮮艷地色彩出現……
一個泡泡……
隨著第一個泡泡的出現，很快就看到了第二個泡泡……
而后，沒等多久，牽引出一連串流光溢彩的泡泡……
這些泡泡大小不一，有的如嬰兒拳頭般小巧，有的卻似磨盤般巨大，表面流轉著琉璃般的華彩……
每個泡泡的表面都有鮮艷的色彩在流轉著，構成畫面，且畫面靈動地流轉著……
有的映著金碧輝煌的仙宮玉闕，仙娥翩翩起舞……
有的顯現著幽綠的秘境，奇花異草在濃霧中搖曳生姿……
還有的則是硝煙彌漫的戰場，將士們廝殺聲震天……
抱李子道人眼神專注而深邃，他雙眉緊蹙，目光如炬，在無數泡泡間逡巡，目光一掃而過……
時而抬手，輕托某個泡泡，仔細端詳其中景象……
時而搖頭，手上輕扇揮走泡泡，繼續尋覓……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指尖突然停在一個泛著暗淡色調的泡泡前。
這個泡泡透著詭異的氣息，表面似蒙著一層薄霧，其中景象模糊不清。
抱李子道人屏住呼吸，緩緩伸出手指，遲疑著輕輕觸碰泡泡表面。
剎那間，泡泡如鏡面般清晰起來，里面赫然映出他自己的身影，只是這個影子與現實中的他判若兩人，周身纏繞著黑色的霧氣，眼神中滿是冷漠與疏離，嘴角掛著一抹冷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