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點,他陷在松軟的沙發(fā)里,左手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但并沒有吸,僅僅是讓它自己慢慢燃燒著。借著沙發(fā)邊落地燈的柔和的橘黃色的燈光,他仔細地核對著手里的表單,這是他半個多小時里第四次這么做了。而這,是他自成為【光標合約】的傭兵隊長以來每次“出勤”前必做的事情。
房門旁,衣架上,一件灰色的及膝大衣掛在那里,頂端靜靜地勾著一頂有些褪色的黑色圓帽。
“麥克唐納,感染者,【紅標】資質,【鑷子】小隊隊長”
表單個人信息一欄,這些信息已經不知道填了多少次了。
在這五年里,他用這帶血的傭金在哥倫比亞的這座城里購得了屬于自己的一套房產,除此之外剩下的錢已經供他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這是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哥倫比亞人拼命掙扎一輩子所希望能得到的,但絕大多數(shù)的人拼死拼活一輩子所能得到的,不過是給自己買一塊小小的墓地而已。然而,這個人們所奢望的目標卻被一個外鄉(xiāng)人用了短短五年便實現(xiàn)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是個感染者。
他原本是打算就此收手的。但再三思考之下,他還是決定接下來了。
“【長釘】離他開燒烤店的夢想還差3w左右。”
“【獵犬】父親的治療費還差將近12w左右,而且還有將近9w的欠款。”
“【碎巖】還有5w左右的貸款沒有還清。”
“【闊盾】打算賺夠45w后回埃德加老家當一個農場主,但現(xiàn)在他差8w才能達到預想目標。”
這些只是在平時的交往中無意聽到的,但他還是默默地記下來了。畢竟他作為這支隊伍的隊長,曾經招募到他們時也承諾過,要帶他們富起來,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發(fā)著呆,直到擺鐘響了十二下他才回過神來。時間不早了,明天他們就該到了。
將手中早已燃盡的香煙插入煙灰缸,將表單隨意地丟在矮桌上,關掉燈,在黑暗中走進了臥室。
清晨,太陽剛剛探出地平線。還未完全褪去夜幕的深藍色天空上還點綴著幾顆亮光微弱的殘星。這座城市尚未蘇醒。
哥倫比亞的城市生活節(jié)奏都挺緊張,畢竟在這個被稱作最為開放自由的國家里,天南海北的年輕人總想在這里撈到名與利。但他所在的這座名為【莫華德】的城市的節(jié)奏還較為緩和一些,城市中追名逐利的味道并不算濃重。
他已經起床了,現(xiàn)在正站在臥室的陽臺上扶著欄桿,一邊享受著輕柔涼爽的晨風一邊抽著煙,眺望著南方的市中心那宏偉的高樓大廈。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灑在了他左半邊臉,照在了那沒有刮干凈的胡子茬上,照在了那亂蓬蓬的頭發(fā)上。他想到了醫(yī)生的囑咐:不要抽太多煙,但他還是繼續(xù)抽著剩下的半支煙,現(xiàn)在的他已經算是很聽醫(yī)生的話了。
香煙燃燒殆盡,他慢步走入廚房,用冰箱里最后一點東西做了頓早餐。
解決完早餐,他本想躺在客廳沙發(fā)上看看早間新聞等著他們的到來,但客廳矮冰柜里的飲料只剩下孤零零一罐立在那里。
“買點去?買點去。”
他穿上灰色大衣,將一把造型古舊的手槍揣在大衣內側的口袋里,安靜地把房門帶上反鎖。
街道上并不吵鬧,行人匆匆而過,夾著公文包的穿著西裝的年輕人垂著腦袋快步走著。車輛很多,道路有些堵,前方十字路口有人在吵鬧,周圍有零星幾個年輕人在看熱鬧。
那里撞車了,那里又撞車了,上一次僅僅是在三小時前。
麥克唐納叼著煙卷,將大衣的衣領豎了起來,早上的風還是有些涼。
出門右轉直行兩個路口,路北。那家商場是他這兩年經常光顧的地方,從他剛搬到這里就四處找購買建材的地方,于是他一天內進出商城十幾次,買的都是長木板,梯子等等物品。從那時商場的收銀員便記住了這個另類的人。
結賬,回家。車禍現(xiàn)場的吵鬧聲還在,雖然警察已經趕到,但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還是將人行道堵的嚴嚴實實
回到公寓樓,他還是熱衷于爬樓梯,雖然電梯就在一樓等待著啟動。十六樓,對他來說這不算什么,當他從十六層的樓梯口轉入走廊拿出鑰匙的一剎那。
一個人正站在他的房門前,好在那人并沒有注意到他。一閃身,他又躲了回去,思索了半秒,他掉頭回到十五層,拿出鑰匙來到走廊最內側的房間。
這間屋子就在他家正下方。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迅速閃入門內后輕輕帶上將其反鎖。
整套房都是雜物間,板條箱,靠墻堆了很多。鐵架子釘在墻上,但上面什么都沒有放。他來到廚房,爬上矮櫥柜,掃視了一下頭頂?shù)奶旎ò濉R粭l細縫和一個突出的鉤子就在正頭頂。
他伸手使勁一拽,天花板向下打開,一條軟梯掉了下來,上面是一個黑色的空間。
麥克唐納敏捷地爬了上去,找了找方向用手推了一下,門被推開,這是他家里廚房的矮柜。
他爬出矮柜,將軟梯收了回來并關上了天花板暗門。然后躡手躡腳地挪到客廳,透過貓眼打探著門外的人。
是個年輕的女性,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留著紅棕色單馬尾,一身黑色的著裝,頭上帶著一頂黑色棒球帽。
麥克唐納打開了門。
“早上好,【獵犬】。”
門外的人嚇了一跳,在開門的瞬間后退兩部雙手朝腰間的包中摸去。在聽到麥克唐納的聲音后才松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在門口敲了半天了。”
“早都回來了。”
麥克唐納讓出一條道,示意讓她進來。
“我沒見有人來啊。什么時候回來的?”
“那說明你的偵查意識還是不到位,得了,進來等著吧。”
麥克唐納關上了門,示意【獵犬】隨便坐。然后他打開了客廳的電視,如往常那樣收看早間新聞。
“隊長,這次把我們喊過來是有什么大活要搞嗎?”
“確實。”
麥克唐納指了指桌子上的表單。
“你可以先看看。我事先聲明,這次我把你們叫來是來商量的,這次行動風險系數(shù)很高,但任務目標并不難,就是去搶個裝置。收益給的也很可觀,定金是65W,如果我們同意的話見面交接時就能拿到手,任務完成后他還會支付150W,再加上紅標賞金,一共拿個200W不成問題。”
電視里正播著關于塔茲蘭戰(zhàn)事的新聞。
“是都得參加不能缺勤嗎?”
“不是,就算這次只有我一個人也能執(zhí)行合約,但最后拿錢的肯定也就我一個。不來安全,來了有錢拿。”
“我先考慮考慮,等會一起再商量。”
麥克唐納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電視。
“昨日夜間,塔茲蘭前線戰(zhàn)事突發(fā)變化,三周沒任何活動的維沙帝國軍今日突然對塔茲蘭帝國軍發(fā)動攻勢,且迅速擊破了塔茲蘭帝國軍在邊境遺跡區(qū)的兩道防線,塔茲蘭帝國表示,此次失利僅是意外情況所致,并把責任歸結于夜間士兵換防的時間空缺。現(xiàn)在情況如何,即將連線本臺記者......”
門口傳來的吵鬧聲打斷了專注于新聞的麥克唐納,他透過貓眼看向門外,三名男性似乎正在因為某件事而爭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