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吧，死神之吻。”

　　丹特妮絲雙手平舉起名為死神之吻的暗金色巨鐮，鐮柄末端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窩里亮起紅光，鐮柄頂端飽滿的大眼珠子也悄然睜開，金色的豎瞳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威嚴氣勢，表面還覆蓋著猙獰的血管紋路，丹特妮絲也披掛上一件純黑色的斗篷，借助它的力量，她飄浮在半空中。

　　“瞧，多見識見識，這就是二級封印物-死神之吻，可厲害了，我當時眼饞了好久，但聽到副作用后立馬嚇得把它拱手讓給丹特妮絲。”

　　少婦指著剛解放完的死神之吻說著，齊博文追問：“那一級封印物是怎樣的？”

　　少婦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我也沒見過，據說每一件一級封印物放出來都足以讓全世界瘋狂，與二級封印物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咿噢！”

　　史爾特爾周身的光輝雖然少了些許，但他手中的魔劍仍舊炙熱。

　　丹特妮絲浮在空中，沒有地面限制的她肆意舞著死神之吻，刃鋒上的魔氣割斷空間，使得沈獄周圍環繞著光滑的鏡面碎片。

　　史爾特爾的每一次斬擊一旦落入浮動的碎片，附帶在劍上的火焰就會從另一塊碎片中竄出。

　　丹特妮絲也能借助碎片進行位移，如鬼魅般從四面八方發起攻勢，沈獄避無可避，索性讓史爾特爾罩住自己，盡力拖延著時間。

　　“我不能倒下。”

　　這是支撐著沈獄那脹痛的大腦持續運轉的柱子，精神能量在快速流逝，他已思考過種種決策，但都無濟于事，唯一有翻盤可能的，還是通過‘命運’異能來抽卡。

　　外圍的碎片愈來愈多，史爾特爾的身子逐漸發揮不開，活動空間不斷被壓縮，沈獄心一橫，忍著大量精神能量的消失，硬生生開啟第四次抽卡。

　　這次的卡組由于精神能量的短缺，只顯示了一張......小丑牌，沈獄笑了，沒想到死到臨頭，卻得到這么一張牌。

　　意識斷開鏈接前，沈獄在丹特妮絲的視野盲區里發動了小丑牌，失去精神能量支撐的史爾特爾自行回到沈獄的體內。

　　但‘史爾特爾’和‘沈獄’仍在戰斗，碎片外的丹特妮絲發現他們愈戰愈強，仿佛不知疲倦的機器般運作著，雖然心生疑慮，但她仍揮動死神之吻一一攔住涌出碎片縫隙的焰尾。

　　少婦似乎也瞧出不對勁，她抱住水晶球，開始占卜，得出結果后，她驚訝地大喊：“不對，他們是假的！”

　　聞言，丹特妮絲立即讓所有碎片分解，如少婦所言，真正的沈獄早已經躺在地上，連呼吸都微弱至極。

　　“快補刀！不能讓他活下來！”

　　齊博文急得直跳腳，丹特妮絲偏要慢悠悠地走過去，她并不是方舟的狗，她留在方舟另有企圖，殺與不殺僅在她一念之間。

　　“噌。”

　　一抹刀光劃破迷霧，兩道人影極速奔來。

　　“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他！”

　　低沉雄渾的男音，但由于非常磁性和具有辨識度，倒是讓全場人都聽清了。

　　身材精壯的青年留著一撮胡須，左臂被改裝成機械臂，嵌著三塊不同顏色的石頭。

　　青年的機械臂伸展，掌心處的漩渦涌出藍色的能量團，直射向倒地的沈獄，將他罩在冰塊里頭。

　　另一位白發金瞳的少女，拔出腰間的直刀，修長的刀身刻著玄奧晦澀的咒紋，一圈圈的繃帶裹在刀柄處，便于抓握，刀鄂呈蓮型，非常美型。

　　“滋啦~”

　　黑炎攀附上刀身，白發少女隨手一揮，斬出一道十幾米長的黑炎刃波，將丹特妮絲逼退。

　　“快撤，丹特妮絲，那是靈異特戰科的王牌！”

　　少婦認出白發少女的身份，用水晶球召喚出一群魔物阻攔二人。

　　丹特妮絲用死神之吻劃開一道裂縫，鉆入后裂縫自動縫合，她離開了。

　　“給我開！”

　　青年伸展自己的機械臂，轟出一道掌型巨雷，將魔物盡數消滅，但少婦已然領著齊博文離開了迷霧。

　　在方舟一行人離去后，迷霧也悄然散去，只徒留被破壞得不成樣子的后花園。

　　青年放下袖子，遮住機械臂，看著躺在地上的沈獄說道：“這孩子天賦倒是不錯。”

　　丹特妮絲在全世界強攻型異能者中至少能排進前五，沈獄能與她對抗如此之久已經屬于佼佼者了。

　　“幸好他沒被死神之吻傷到，不然血都被吸干那就救不回來了。”

　　白發少女瞅了眼沈獄，總覺得他好像在哪里見過，細想又發現自己想不起來，索性將直刀收回刀鞘：“剩下的就交給你處理了，總部還有任務需要我處理。”

　　“好。”

　　.......

　　病房，素白的天花板印入眼簾，四下觀察環境，發現自己身處于醫院病房中，身旁候著一位清秀淡雅的少年。

　　沈獄怔怔向上望，大腦好似生銹的機械般，干澀地運轉著，盡管如此，他還是強撐著坐起身，一旁守候的少年走進扶住他。

　　“別急，你還是躺著吧，肌肉脫力可不好受。”

　　沈獄倔強地堅持起身，少年只好由著他，拿一個軟軟的枕頭墊在沈獄背后，托住脫力的他。

　　“秦昭雪，她怎么樣？”

　　坐在病床上喘了好一會兒氣，沈獄倒過神來，連忙詢問少年秦昭雪的情況。

　　然而他打聽到的卻是她的死訊，“傷勢太重，具有治愈系異能者都聚集在大城市，消息傳過去，大部分人都拒絕救活一個在生理功能上已然死亡的人。”

　　“她體內殘余的黑氣正在彌散，迫不得已，我們只能先將她火化。”

　　“......”

　　沈獄苦澀地笑了，少年的語氣過于平靜，反倒讓他心里拔涼拔涼的。

　　“那校內人呢？他們還記得什么嗎？”

　　“一天前我們就用封印物清除過他們的記憶了，他們什么都沒記住。”

　　沈獄陷進軟綿綿的枕頭里，喉結滾動，竟不知該再說些什么，少年見沈獄神情落寞，解釋道：“異能者還不能被大眾知曉，這是國家的決定，也是我們靈異特戰科的共識。”

　　“那方舟是什么？”

　　少年欲言又止：“我了解到的有關方舟的資料主要來自官方，以后你加入靈異科大致也能調查到，我就直接告訴你吧。”

　　“方舟是由一位公開背叛人類的S級罪犯建立的，宗旨是......拯救世界。”

　　真夠扯淡的，沈獄吐出一口濁氣：“加入靈異科，能讓我報仇嗎？”

　　“可以，加入靈異科后有很多機會接觸到方舟的成員，等你以后級別提高后或許能參與進對使徒的圍剿行動中。”

　　沈獄眼神一凝：“那我答應加入靈異科，還有，請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這......恕我拒絕，你的傷勢太重了。”

　　即便被拒絕，沈獄依舊面色不變，似乎另有決斷，此時，房門被推開了，身材精壯的青年走了進來。

　　“狗子，幫他辦理出院手續吧。”

　　“可是......”

　　少年語噎，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趕緊去。

　　待到少年走出病房后，青年看向沈獄：“你要把她帶去哪？”

　　“她的家鄉，你知道在哪兒嗎？”

　　說來好笑，沈獄與秦昭雪相識不過短短九天，竟能發展到這樣的感情，非得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相見恨晚？

　　相識相知卻不能相守，這才是世間最慘痛的悲劇。

　　青年翻出一張資料，遞給沈獄，資料上記載著秦昭雪從出生至今的所有登記資料。

　　沈獄逐字逐句地細細閱讀著秦昭雪的生平簡歷，仿佛要一口氣補上與她十七年的陪伴一般。

　　……

　　寂寥無人的墓園深藏在偏僻的山林間，青樹翠蔓，為沉寂的墓園帶來自然的生機。

　　穿著校服的卷毛少年獨自一人站在碑群間的一塊墓碑前，背影落寞得好似與空氣融在一起。

　　墓園外，樹蔭底下，吳垢眺望著墓園內孤獨的少年，心里五味雜陳。

　　在借由隊長了解到沈獄與秦昭雪在這九天的經歷后，他對于兩人舍己為人的品質感到無比敬佩。

　　說真的，他們能與齊博文周旋這么長時間，不可能不清楚以自己的能力來說，冒險闖到大城市并非難事。

　　可他們卻心照不宣地達成共識，一起守在這座小學校里。

　　以最后的結果來看，他們的留守成功保住了全校人的生命，但代價是秦昭雪的死亡。

　　英雄短命啊，吳垢捋起劉海，感傷地嘆了口氣，繼續在樹下等待少年的歸來，他要替別人給他一份告別禮物。

　　“不知道該不該說你無情呢……”

　　沈獄坐在砂土覆蓋的地板上，凝神盯著墓碑上的照片許久，自來到她的故鄉后便沉默的他，終究還是決定道個別。

　　“你像幽靈一般冷不丁地出現在我的世界，當時可把我給嚇了一跳，你走路不帶聲的嗎？”

　　“可你走的時候也是靜悄悄的，不給我一絲挽留的機會，不過……”沈獄輕笑，雙手撐著地面，仰望卷著陰霾的灰天。

　　“你唯獨遺漏了我，我的內心還留著與你相見那天你刻下的惡意印記呢。”

　　“或許全世界的人都不認識一位叫秦昭雪的少女，為了拯救全校人而犧牲了自己，但沈獄記得，他一輩子都會記得的。”

　　沈獄癡癡地笑了，略帶歉意地說：“說到頭來，無情的人還是我自己，許諾給你那么多約定，最后一個都沒來得及實現。”

　　“我找到新工作了，靈異特戰科，這名字聽起來不錯吧……其實我才剛體驗到上學的實感，沒曾想這么快就退學了。”

　　“星芒我交給保安爺爺養了，你不在，我的工作環境也很危險，不好一直帶著它。”

　　“你的手機我為你保管著，浸水過度，好像壞掉了，我也不敢往里充電，等你哪天回來，我們一起把數據導出來，我再給你買臺新手機，當做再次相聚的禮物。”

　　沈獄絮絮叨叨地說著些細碎的瑣事，視線卻莫名其妙的模糊了。

　　他摸了摸眼瞼，是水滴，抬頭一看，才發現天空嘩啦啦地下起雨，沈獄悲愴地一笑。

　　“下雨了，很抱歉，沒把你父親帶來。”

　　靈異科以警察的名義通知秦昭雪的父親來送她一別。

　　但對方接到消息后，只是把安葬費的錢轉過來，并附上一句有事來不了，便了無音訊。

　　不清楚內幕，而且非親非故，沈獄無權指責秦昭雪父親的行為，他只是感到凄涼。

　　萬一他哪天死了，哥哥和妹妹會來探望他，而秦昭雪……活得卻不如一個孤兒好，這是讓他感到最諷刺的一點。

　　“我們走吧，待會就要下大雨了。”

　　吳垢打斷了沈獄的回憶，他站在一旁，撐著一把透明的小白傘，沈獄點頭：“請稍等一會。”

　　他步履蹣跚地走向墓園邊與樹林相接的地點，半路上還因為地面濕滑，狠狠地摔了一跤。

　　來到花叢間，沈獄摘了一朵路邊隨處可見的小黃花，鞋子與沙礫摩擦刺啦啦的響，他踉踉蹌蹌地跑回墓園。

　　“我還沒送過你花呢，來的時候沒注意用心，沒給你帶一朵玫瑰。”

　　沈獄將小黃花輕輕放在墓碑前，抿唇溫和地一笑。

　　“你的家鄉真的很美，我還會常來的。”

　　語畢，沈獄決絕地回過頭，吳垢將傘移過去，兩人剛沒走幾步，傘骨就斷了。

　　“……奇怪，這把傘我剛買的呀。”

　　吳垢詫異地擺弄著透明傘，發現修不好后，只好沖沈獄聳聳肩，兩人一同淋著傾盆大雨走回墓園口的越野車。

　　“對了，我幫你辦理退學手續的時候，你的同桌讓我傳達給你一句話。”

　　“什么？”

　　“他說‘不知道你去了哪，但希望你能一直健康地活下去，早日擺脫厄運，對了，以后要記得多看電視，總有一天我會登上舞臺演唱歌曲的！’”

　　“倒是符合他的特色。”

　　沈獄輕笑，默默將章杰的話記在心底。

　　兩人鉆入黑色的軍用越野車內，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越野車掀開雨幕，駛離了這片荒無人煙的雜草之地。

　　這里很臟，各種塑料制品點綴在林間，鮮花一點也不鮮，臟兮兮地掛著灰塵，干巴巴地，毫無水色，即便經過雨水沖刷，仍舊是那副灰突突的模樣，可以窺見這是經年累月印下的染料，丑陋的染料。

　　道路坑坑洼洼，連墓園的修建都那么草率隨意，好似殘垣斷壁般。

　　山腳下的小鎮子也如同這座墓園般，臟，亂，差，無一不在透露著一個令人幻滅的事實。

　　這里并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