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上了大巴車，一個個心里都不是滋味，正這時，忽然間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等等我，我也跟車回去！”

　　大家循聲望去，見有個人連跑帶顛的朝車這邊奔過來，等到了近前，有好幾個人還認識這個人，她也經常去市場等活兒，挺能干的，老爺們干什么活兒她也能干，跟誰說話都挺客氣，就是長得太嚇人了，很多人都躲著她。

　　林東一看，認識，而且還說過話，就是那個半邊臉燒傷的女人，那次二壯住院，他在醫院陪著，就看到這個女人在醫院當護工，還讓雇主誤會她偷錢了，后來是雇主的母親承認拿走了錢，受了委屈，她也沒有怨言，林東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女人上了車，左右看看，車上都坐滿了人，沒有空座了，有幾個人假裝沒看見她，把臉扭向一邊，一是不愿意讓座，而是她的那張臉實在太恐怖了，劉龍他們也看到她了，也假裝沒看見，以前她是他的遠門兄弟媳婦兒，現在不是了，更沒必要搭理她。

　　“哦，你也來啦！”女人一眼看見林東，微笑著朝他點點頭，這一笑，比不笑還難看，左邊的臉，如同揉皺了的牛皮紙，看著讓人頭皮發麻，她那溫柔的笑容，完全表現在右邊的的臉上，那只靈動的大眼睛，展示著她曾經是一個漂亮的姑娘。

　　林東也朝她點點頭，站起身，“大姐，你做我這吧！”

　　“不合適，大兄弟，你做吧，累了一天了，這也是給我表姐家受累來了，快坐下歇會兒，我站著就行。”女人十分客氣的說著。

　　“哦，原來辦事的這家是您親戚，怪不得來的時候沒看見您在車上呢！”林東暗想。

　　“我兄弟讓你坐你就坐，別跟我們客氣，都是出來受累掙錢的，不過今兒大伙兒是白受累了，哦，對了，你說這戶跟你是親戚，那你隨份子來了唄？”

　　滿車的人都沒有說話的，二壯似乎跟這個女人比較熟，竟拉開了話匣子，他這一問，其他人也挺好奇，不為別的，都是想不明白，這家子人日子這么窮，怎么還大操大辦，四道會，那棺材也是是好木材做的，估計也得一萬四五，那酒席也挺硬，這排場，也只有村里少數土豪才辦得起的，可輪到給這些受大累的錢了，確磕頭作揖的拿不出來錢，這是什么戶呢！

　　那女人從二壯的話語中和車上這些人的眼神里看出來了，對表姐一家又是不滿又是好奇，她輕輕的嘆口氣，“今天這事，我聽說了，真是對不起大家伙兒，我表姐和表姐夫先后不到兩個月，都走了，就剩下個七八歲的孩子，剛上小學，還有兩個快七十的老人，這日子可是沒法過！”女人說著，眼圈一紅，說話有些哽咽。

　　“那這小兩口是怎么死的？”二壯忙問了一句，又覺得當著逝者家人的面說死不合適，便又問道：“那小兩口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那也得咬牙過呀，上有老下有小的！”

　　女人看了看二壯，又瞅瞅林東，又環視了一下車里的人，打了個愣神兒，說：“我表姐夫在開發區的廠里上班，一天干十二個小時，半個月白班，半個月夜班，工資倒是不少，每個月除了交保險和公積金，還能掙六七千，我表姐跟她在一個廠上班，就是不在一個車間，除了保險，也能掙五千左右，兩口子省吃儉用，一個月下來倒是能攢下點錢，其實倆人出了事兒，就怪她婆婆！”

　　所有的人都愣了，小兩口的死，跟一個老人有什么關系呢！一個個都豎起耳朵，聽這女人叨嘮著。

　　她婆婆成天跟兒子媳婦兒念叨，哪家親戚又在城里買樓了，哪個鄰居還不如他們收入高呢，也在城里買了房，你們又是兒子，應該想著也早點在城里買樓，日子過出個樣來讓別人看看。

　　“那買樓跟他們的死有什么關系呢？”劉龍也忍不住插句嘴。

　　女人看著劉龍，“大哥，什么事都有個緣由，我表姐夫聽了她媽的話，就在城里買了樓，兩口子這幾年攢的錢，勉強交了首付，我表姐還在娘家拿了點錢，到月還得還月供，四五千呢，今年夏天，表姐夫下了夜班，剛到家，就覺得身體不舒服，還沒來的急上醫院，人就不行了，事兒來的太突然了，我表姐都坑傻了，孩子太小，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還月供的，哪有錢養孩子，一家人怎么活，開發區那個廠子說人是在家沒的，跟廠里沒什么關系，也沒給多少錢，表姐怎么也想不開，覺得要不是她婆婆攛掇買樓，表姐夫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壓力，也不會死，就跟她婆婆狠狠的吵了一頓，她婆婆又招呼她女兒，娘倆打我表姐，我表姐一時想不開，就跳河自殺了，我二姨和表哥表弟們能干嘛，不饒她公婆和她大姑子，讓她們風風光光的給我表姐出殯！”

　　大家大致聽明白了這家人發生的事兒，便你一句，我一句，議論起來。

　　“大伙兒清凈點行嗎！影響我開車！”司機不耐煩的嚷了兩嗓子。

　　二壯剛要說什么，聽司機一喊，也不言語了，林東皺著眉，始終沒說話，也不知在想什么，車上的人也都不說話了，一會兒的功夫，司機把車開到了市場，不耐煩的喊：“都趕緊下車吧！”

　　人們紛紛下了大巴車，咳聲嘆氣，也不知是為那家人惋惜，還是嘆息自己，這當水貓的錢，是一點保障也沒有！

　　“唉！溜溜一天，錢沒掙著，回家怎么跟老婆交代！”劉龍搓著臉。

　　旁邊的劉壞水諷刺道：“嚯，咱老劉家的爺們兒，什么時候怕過媳婦，哪家都是老爺們當家，老娘們都得乖乖的挺話！”

　　“哈哈，不光聽話，你們老劉家，哪家的媳婦兒還都長得漂亮。”旁邊有人打趣道。

　　“那是，長得丑的不要！”劉壞水隨口應到，迅速的斜了一眼那個丑女人，又朝那人擠擠眼，壞笑著。

　　劉龍沒有笑，他知道劉壞水說的是誰，沉著臉，扭頭看向那女人，“他老嬸兒，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去我家里一趟，你嫂子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