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對即將完蛋的這個世界,我們能做什么?”佐拉看著周勘。
“上到控制室,然后推動主控室和其他副控制室的拉桿。”周勘說。“這些拉桿是上一代文明遺留下來的最終裝置,推動后會有一個屏蔽護罩升起,這些錐形塔自身會帶上巨量電荷,它們會阻擋涌潮對地球的侵蝕。”
“只是阻擋?”佐拉問。
“沒錯,漲潮現象是無法阻擋的。只有在延緩速度的同時制造出光速曲率驅動的星艦,才能使人類文明的延續出現一線生機。”周勘摁著電梯的上行鍵回答她。
“為什么要告訴我們。”佐拉說。“你不怕我們策反?”
“你們策反不了。”周勘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隊長,您可真自信。”佐拉還是那樣嫵媚地笑著。
電梯緩緩上升。
鐵門打開,是陳舊的控制室。作為古人類拯救地球的最后底牌,這個主控室卻顯得略樸素。
沙發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有老舊的收音機,也有古樸的書架。書架上歪歪斜斜地搭著幾本閑書。室內光線很暗,大概是黑色的窗簾遮住了光線。
“這里是被設計出來長期住人的吧,窗簾和我們的防輻射服的材料大致相似,應該是一層防輻玻璃無法阻擋涌潮帶來的大劑量輻射。控制室的主人只有在工作時才需要拉開窗簾,不然身體會出問題。所以控制臺應該也在窗簾后面。”佐拉冷靜的分析。“我說得對不對,隊長?”
周勘沒有理她,他向黑色的窗簾走去。喬什卻搶先一步,大踏步地奔向窗簾,嘴上還說著。“老大,我來幫你。”
他的腳猛地踩到一塊活動的地磚,窗簾猛地收起,以極快的速度向上彈去。
“臥槽,這窗簾的設計是什么鬼?”喬什驚呼。
“傻子,這是為了應對緊急突發狀況設置的機關,真要出事了可沒有時間給你慢吞吞的卷窗簾。”佐拉沒好氣的說。
“一個拉桿,兩個通訊器,藍色的接通其他三個副控制室,紅色的連接阿斯加德。”周勘說。
“那這個紅色的按鈕呢?”佐拉笑著看向周勘。
周勘皺了皺眉:“別按,那是滅火報警器。”
佐拉一個閃身撞開周勘,嬌小的身軀因為高速帶來的動量,竟撞得周勘一個趔趄,她伏在控制臺上,手指戳著紅色的按鈕。
“隊長,別忽悠我了,這根本不是什么滅火報警器。”
“這是防御措施終止按鈕,對吧?”
佐拉望著一旁的周勘,“這個按鈕一旦被按下,這個拉桿就會失效,升起的屏蔽護罩也會停止。人類會在黑色的狂潮下被吞沒。”
沉默揭示了結果,這個女死刑犯睜開眼睛,瞳仁里是肆意的狂喜。
“周隊長,你被將軍了喲。即使現在讓我們三個死,護罩和保護電場都無法展開。”佐拉的眼神中閃露著瘋狂。
他們是窮途末路的狂徒,是被囚禁在塔爾塔洛斯的瘋子。他們如今手持威懾的權柄,要讓這個末日城市見識到他們的瘋癲。
“來賭命吧,隊長。”佐拉笑著。“賭我們的命,和你想守護的全人類的命!”
“你想要什么?”周勘面無表情地望著面前的女人。
“我想活著。”佐拉慢悠悠地說,“做完這次任務,我們就會被拋棄在這里,你會被接走。解析儀器已經讀取了你和軍務處總長的對話,你說不了謊。”她指著電梯。
“隊長把按鈕交給我。其他人都下去,去負一層。那里應該有條通往其他副控制部的路。”
“還有,周隊長,中途用刀割喉是犯規的喲。我會用解析儀器看著你的。”佐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電梯門合攏,佐拉,這個瘋女人露出了她的尖牙,她癲狂的笑著,似乎是要讓所有阻礙她的壓迫她的,全部粉碎。
她自由了。
尖塔電梯內部,纜繩摩擦著電梯的鉤爪,發出令人發毛的“嘶嘶”聲。好像一條渾身黑磷的大蛇,把電梯廂內的的空氣壓得凝固了。
“你們也要策反嗎?”周勘的表情沒有了剛才的堅硬,他的臉上掛著微笑,看著廂頂。
周勘的口氣無疑是在同時詢問剩下的倆人。
“隨意回答,如你們所見,我已經被她鉗制住了。并且你們的選擇也只有兩種,為她死,還有為我死。”
他把所有的事實全部吐露,而把選擇的自由給了韋倫和喬什。
片刻,韋倫用他那雙琥珀似的藍眼看著周勘。
“隊長,自從我殺了自己的人渣老爹后,魔鬼的活動就會愈加劇烈,我早就控制不住他了。他的狠戾與殘暴會在每個晚上暴作,殺了很多無辜的人。自從信了耶穌基督后,我終于能在自己清醒的時候壓制住魔鬼的低語。
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尋求偷生,而是想要通過為人類貢獻一點微光,以求贖罪。《新約》里說“凡殺人的,沒有永生存在他里面!”我知道自己終將死去,可即使這樣,像我這樣的沒有救的人,在地獄里也要永世祈求圣父的寬恕。
隊長,我相信你!”這個神神叨叨,有些眉目有些秀美的少年伸出手。
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到頭來,他依舊是那個渴望被愛,被寬恕的孩子……
“接下來是我最后的指令。待會兒把這個信號屏蔽器放在控制臺上,佐拉就無法向你們傳達監視我的指令。”周勘把兩個鐵灰色的正四面體交給兩人。
“再拿著這個。”周勘將兩塊膠布一樣的東西貼在他們的衣服上。“我的聲音會通過這些東西傳達給你們。”
“老大,不問問我嗎?皇上也要關心微臣啊......”喬什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飆著爛話。
“你一定會幫我。”周勘說。“因為你也想她趕快去死,對吧,總經理先生。”
“……”
負一層的運輸列車將剩下的三人運輸到三個尖塔的控制室處。
喬什坐著運輸列車,他現在是車上的最后一人。
拿著信號屏蔽器,他想起周勘的話。
喬什不是什么心善的好人,但是他對佐拉的恨意卻無比真切。作為米德加德黑市賭場的前經理,他本就是惡盈滿貫,毒品售賣,器官貿易,聚眾豪賭,催收高利貸。精通話術和千術的他橫行賭場,無人不曉。喬什做這些只有唯一的目的就是……
錢!他需要的只有錢!
他要用錢買命,買他妻子的命。躺在醫院,重疾纏身的妻子是他唯一的支柱,ICU的高額費用已經掏空了他近十年的積蓄。即使有賭場經理的巨額紅利,在交完醫療費用后,也只剩下每天的一日三餐。而這些來路不明的紅利都要經過一個叫ZORA的地下錢莊,進行洗錢。
這個地下錢莊則通過負責人的黑客技術盜取醫院的病房錄像,憑此來讓喬什確定自己妻子的情況。生活逐漸變得有序起來,他通過內鬼得知這些病房影像竟然都是模擬出來的。
妻子早就死了……
那個地下錢莊反手舉報賭場并卷錢跑路。喬什丟了工作,進了監獄,還失去了愛人。
他要和那個地下錢莊的那個黑客一起去死!那個黑客就是佐拉。他一路裝瘋賣傻,插科打諢。瘋癲且脫線的外表下,他早就認為自己已經死在得知妻子慘遭拋棄的那天了。
今天,就是復仇之日!
……
周勘走進副控室,他從口袋里拿出隨身攜帶的軍刀,割下了一大塊窗簾。摁下藍色的通訊器。
“周勘就位。”
“喬什就位。”
“韋倫就位。”
“很好。”佐拉聽起來似乎很滿意,她喜歡這種手握權與力的舒暢感,全人類的命運就在她的彈指一揮間。
“待會阿斯加德那邊的救援聯絡只好求您幫我答應了,我親愛的隊長。”她笑著。
“現在全員,拉動拉桿!”周勘在語音頻道里發出指令。
大地震動起來,暗銀色的屏蔽器升起,千萬條電路承載著人類的希望接通。看不見的電場線在延伸,做好了與黑潮殊死搏斗的打算。全新的模擬磁場在屏蔽護照內構筑成型,只要等這個半球殼閉合。四座防御尖塔與黃昏的一切聯系就會被切斷。
佐拉的心臟劇烈跳動著,此刻只要等著阿斯加德方展開聯絡,自己就能真正自由了。被關在對面那座尖塔的周勘多半不會著急尋死,他應該會想辦法再次和軍方取得聯絡聯合追捕自己。那時再找一家無照診所把自己身上的起爆器拆除,那最后的累贅就脫去了。
隊長,你太自傲了。所謂的普羅米修斯也無法揣測暴徒心中的罪惡。
佐拉在心里暗暗嘲諷剛剛的周勘。
要知道,老鼠是可以咬死大象的。
“普羅米修斯,普羅米修斯,聽得到嗎。”紅色的通訊器傳來聲音。
“聽得到。”大概是由于護罩即將閉合,周勘的聲音變得模模糊糊的。
“是否需要救援,是否需要救援。”冷酷的電子音不斷重復。
一陣沉默。
冷汗從佐拉的面頰上滑下,現在是生死博弈,如果周勘此時回答“不”并拿起刀,她就馬上按下紅色按鈕,讓全人類跟著自己陪葬。
可是藍色通訊器那邊依舊是死一樣的沉寂。
時間一刻一刻地流逝,在佐拉的腦海里拉長成漫長的等待。
護罩就要合上了!
佐拉的內襯已然濕透。長時間的精神對弈讓她沒有了剛剛的從容,她沖著藍色通訊器大吼:
“周勘,你是不想活了嗎!你是想讓全人類和我們一起埋在黑潮下嗎!”
“我命令你,快給我回話!!!”
“...…”
佐拉的手發起抖來,這個男人是瘋了嗎。自己手上的籌碼明明更多,他還在猶豫什么?
暗銀色的護罩,只剩下一條縫了。
他們和阿斯加德的通訊要中斷了!
“喬什,韋倫你們要是想活著,就幫我看著周勘。別讓他有小動作!”
“……”
佐拉感覺自己和其他人的通訊被周勘什么東西阻斷了,她想按按鈕了。
“砰!”
她遠遠地聽到一聲爆裂音。佐拉嚇得轉頭看向窗外,周勘竟然一拳打碎了尖塔上的雙重加固的防輻防彈玻璃!
周勘雙手撐在桌上,以示他沒有手拿兇器,他歪著腦袋看向佐拉,露出一個冷冷的笑。
“是。”
佐拉聽到了無比清晰的周勘的聲音。
她放心的松開雙手,卻猛然發現這個聲音竟然是從兩個通訊器同時傳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佐拉狂呼出聲。
可她再也思考不了了,佐拉低頭。
鮮血在控制臺上肆意書寫著詭異的葬歌,胸口上猙獰的血洞是為她的生命畫上休止符的……
最后一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