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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天

一二九 章衡

偏天 黑月幻想szs 5242 2025-07-18 12:00:00

  血色殘陽將竹林染成銹色時,李九的劍尖正滴著第三十七滴血。那些暗紅液體順著青石板縫隙蜿蜒,在父親李銘淵的布鞋前匯成細流,倒映著天穹裂帛般的晚霞。

  “爹,這次我選錯了路。“少年嗓音里帶著金屬相擊的顫音,握劍的指節泛出青白。他望著老人衣襟上洇開的血漬,恍惚想起十二歲那年的雨夜,父親握著他的手在沙盤推演星軌:“殺招如落子,落子便無悔?!?p>  李銘淵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他看見兒子背后浮現的魔影——那團自九幽深淵爬出的混沌正舔舐著虛空,漆黑觸須上纏繞著破碎的星辰。六扇門總捕頭王不二的銅鈴鐺在十丈外炸響,驚起滿山寒鴉。

  “子落楸枰!“李九低喝聲里,七十二道劍氣自足底炸開。竹葉凝成碧玉棋盤懸于半空,每顆棋子都是他經脈中奔涌的精血。原始天魔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嘶吼,卻在觸及棋局中央那枚血色棋子時驟然沉寂。眾人只見少年眉心綻開赤蓮,將漫天魔氣盡數吞入丹田。

  修慶門主的玄鐵重劍突然發出悲鳴,劍身浮現蛛網般的裂紋。這位以殺證道的魔教魁首竟踉蹌后退,望著少年單薄背影喃喃道:“原來李家祖傳的星隕訣,是要以命為祭...“

  暴雨驟至時,李九的視野開始模糊。他看見父親布滿皺紋的手掌伸來,掌心那道陳年劍傷與自己頸間傷口完美契合。六扇門特制的鎖魂釘正穿透琵琶骨,寒鐵特有的陰冷順著骨髓攀爬,卻不及王不二那句話刺耳:“你可知這殺招本該在二十年前就終結你?“

  “閉嘴!“李銘淵突然暴喝,白發在罡風中狂舞。老人枯槁的手指劃過虛空,北斗七星應聲而落,在兒子周身結成囚龍陣。江南梅雨季特有的潮濕氣息里,李九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琉璃碎裂的脆響,丹田處魔氣卻化作溫潤清流,沿著奇經八脈緩緩流淌。

  竹葉在暴雨中瘋長成劍陣,將三人困在方寸之地。

  修慶門主心中暗道:“好個李銘淵!當年你親手將妻兒封入寒玉棺時,可曾想過今日要用兒子性命補全星盤?“他染血的衣袖拂過地面,露出半幅殘缺的星圖——那分明與李九背上胎記如出一轍。

  李九的瞳孔泛起鎏金色。在意識即將潰散的剎那,他看見十六歲生辰那夜的星空。父親握著他的手在觀星臺上刻下的,那句被雨水沖刷得斑駁的讖語:“九星連珠夜,逆子承天命?!霸瓉硭^殺招,不過是父親用二十年陽壽換來的,最后一次推演天機。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李九的劍尖正抵住自己咽喉。他望著陣外面色慘白的王不二,忽然想起幼時在藏書閣翻到的殘卷——“以身為棋,可破死局“。少年染血的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身后萬千星辰轟然墜落。

  血屠老祖發現寒琦真是一個血道天才。

  “楊梓萱變成血僵了,你有辦法解決嗎”,寒琦問道。

  “我當然會,我有三種方法,但是好徒兒,你得幫師父殺了幽篁上人”,血屠老祖答道。

  “我不是你的徒弟,不幫算了,我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也是,你有那個蜘蛛,自然看不上血道,但多一門術法總是有好處的,你還不知道血道的妙處呢。”

  血色月光從溶洞頂端的鐘乳石尖滴落,在寒琦肩頭綻開細小的紅梅。他指尖纏繞的蛛絲在暗處泛著幽藍微光,那是三年前在苗疆瘴林與赤練王蛛結契時染上的劇毒。

  “楊梓萱的血肉正在晶化?!昂鶎⒐堑褭M在膝頭,吹出半闕《招魂?》便生生截斷。笛孔里滲出的血珠墜入血池,竟將翻涌的猩紅激得倒退三寸。他望著石壁上浮動的光影——那是師父用十萬生魂繪制的血色符文,此刻正隨著他掌心蛛絲的震顫明滅不定。

  血屠老祖枯樹皮般的面龐在血池映照下忽明忽暗,白骨杖敲擊地面的節奏比心跳更詭譎:“幽篁上人的青冥劍沾過昆侖雪,你那點蛛毒怕是...“

  “所以你要我學那腌臜的血傀術?“寒琦突然暴起,蛛絲如暴雨般射向石壁符文。千鈞一發之際,血池中浮起三百六十五具白骨傀儡,每具胸腔都跳動著血色心臟。他瞳孔收縮成豎線,那些心臟的搏動竟與自己丹田處的毒血共鳴。

  老祖的白骨杖輕輕點在他眉心,寒琦頓時看到幻象:楊梓萱的軀體正在青石板上生長出血色菌絲,發間別著的木簪裂開細縫,露出半截青冥劍的劍魄。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自己也是這樣看著師父將師娘封入冰棺——原來血傀術早在他飲下第一口蛛毒時就種下了因果。

  “看清楚了?“血屠老祖的聲音混著血池翻涌的咕嘟聲,“幽篁的劍魄能斬因果線,而你的蛛毒...是最上等的養蠱皿。“白骨杖突然刺入寒琦左肩,劇痛中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蛛網繃緊般的脆響。

  溶洞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轟鳴,寒琦的蛛絲不受控制地纏住老祖脖頸。他看見師父灰敗的皮膚下蠕動著血色絲線,那些絲線正順著蛛毒逆流而上。十年前師娘咽氣前說的“別信血色月亮“在耳邊炸響,他忽然明白血池里沉浮的哪是什么傀儡,分明是歷代血道弟子的殘魂。

  “三種方法。“老祖染血的手指撫過寒琦頸間蛛絲,“第一種,用你的本命蛛絲織就往生網,把楊梓萱從生死簿上抹...“話音未落,寒琦袖中飛出七枚淬毒銀針,卻在觸及血池時化作鐵水——那些針竟是師父當年煉制的噬心蠱!

  石壁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寒琦感覺丹田處的毒血沸騰著要沖破經脈。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血池里分裂成無數個自己,每個影子都握著不同的兵器:骨笛、蛛刀、甚至青冥劍的虛影。最年幼的那個影子抱著木簪哭泣,簪頭的梅花瓣正片片凋零成血。

  “第二種,在月蝕之夜引青冥劍魄入體?!袄献娴穆曇敉蝗粶厝岬每膳拢氐褂吵雎煨嵌烽_始扭曲成蛛網,“用你的蛛毒溫養劍魄,待它長成血色菩提...“寒琦突然嘔出黑血,他看見幻象里自己將劍刺入楊梓萱心口,劍魄化作紅蓮綻放在血色心臟上。

  溶洞開始崩塌,寒琦的白袍在氣浪中獵獵作響。他握緊仍在滲血的銀針,突然想起初見楊梓萱時,她發間的梅花簪沾著晨露,比師父煉了三百年的血丹還要清冽三分。石壁上最后一道符文轟然炸裂,他對著虛空輕笑:“第三種?“

  血屠老祖的白骨杖突然綻放血色曇花,寒琦看見師父身后浮現出青冥劍完整的虛影。劍鋒所指處,楊梓萱被封印的冰棺正在千里之外龜裂,而幽篁上人的身影從劍光中走出,手中握著的正是他當年丟失的本命蛛絲。

  “第三種啊...“老祖的聲音混著血色曇花的芬芳,“就是讓青冥劍飲盡你的毒血,再親手斬斷與幽篁的宿命線?!昂鴦ι砩嫌吵龅淖约?,那張臉竟與血池里無數個影子重疊。他忽然聽見師娘的聲音從冰棺裂縫傳來:“別信血色月亮,要信...“聲音戛然而止,血色月光終于穿透溶洞頂端的裂縫,照亮老祖嘴角一抹解脫的笑意。

  寒琦的蛛絲在此刻全部崩斷,他望著掌心逐漸透明的毒血輕笑。遠處傳來楊梓萱破碎的囈語,混著幽篁上人癲狂的笑聲,在血色滿月下織成新的命運蛛網。

  方程向尹玨提出了“四極血契憾天熔爐”的設想。

  “有了這個,我們就可以批量的制造出脈輪了,那些新神就可以被我們化為脈輪,反正他們可以相互轉化,本體只是概念碎片”

  暮色像融化的鐵水般漫過實驗室的穹頂,方程將試管傾斜時,暗紅色液體在玻璃壁上拖曳出蛇形軌跡。尹玨倚著布滿抓痕的青銅操作臺,指尖撫過那些被能量流蝕刻出的溝壑,仿佛在閱讀某種古老碑文。

  “還記得我們在北冕座的星圖里發現的那個共振頻率嗎?“方程忽然開口,試管與金屬臺面碰撞出清脆聲響。他白大褂下擺沾著星砂與血銹混雜的污漬,那是三個月前在歸墟遺跡采樣時留下的印記。

  尹玨的瞳孔微微收縮,青銅器表面的饕餮紋路在暗處泛起幽光。他凝視著對方耳后新添的銀色管線——那是連接著“天工“核心的神經接口,此刻正隨著話語頻率輕微震顫。

  “四極血契...“尹玨的指節叩擊著操作臺邊緣的凹槽,那里嵌著半枚碎裂的玉琮,“你從三星堆的青銅神樹里提取的相位共振器,當真能構建穩定的概念場?“

  方程從防護服內袋取出枚冰晶般的立方體,內部流轉著液態的星輝。當立方體接觸到青銅臺面的剎那,整座實驗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連懸浮在空中的塵埃都凝固成星座圖案。

  “看?!胺匠痰穆曇魩е饘俟舱竦馁|感,立方體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血色紋路,“每個脈輪誕生時都會撕裂時空結構,就像...“他忽然頓住,指尖劃過自己脖頸處若隱若現的縫合線,那里藏著七年前與尹玨共同承受“天譴“時留下的印記。

  尹玨的呼吸突然急促,青銅器上的饕餮紋路開始逆時針旋轉。他想起在蓬萊海底見過的青銅編鐘,當十二道聲波共振時,整個東海都回蕩著上古神祇的嘆息。此刻方程展示的星輝立方體,正以完全相同的頻率震顫著他的靈魂。

  “批量制造脈輪...“尹玨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你當真認為那些新神的本體只是概念碎片?“他突然抓住方程的手腕,兩人皮膚接觸處迸發出細小的電弧,“就像大汶口遺址那些玉琮,明明承載著先民的魂魄,最后卻...“

  方程猛地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由無數齒輪組成的烙印。那是他們共同啟動“河圖“時,被概念洪流沖刷留下的傷痕:“當年共工撞斷不周山,天穹降下的不是雨,是破碎的概念洪流啊!“

  實驗室突然劇烈震顫,星輝立方體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無數神祇虛影正在血色漩渦中沉浮。尹玨看見自己的倒影與某個頭戴帝冠的身影重疊,那是他曾在云夢澤大澤深處見過的——被肢解的燭龍殘軀正在重組。

  “聽著,“方程抓住尹玨顫抖的手按在控制臺上,兩人的血液順著青銅紋路滲入核心裝置,“當四極血契啟動時,每個脈輪都會成為錨點...“他背后的陰影突然扭曲成饕餮巨口,“而我們,會成為新的造物主。“

  尹玨的瞳孔映出方程背后逐漸實體化的青銅巨樹,枝椏間懸掛著無數血色脈輪。他忽然想起在三星堆看到的青銅神樹,那些懸掛在枝頭的玉器,不正是古人試圖凝固的概念嗎?

  當第一滴血落入星輝立方體時,整座實驗室的墻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尹玨的指尖撫過那些自動浮現的文字,突然明白方程所說的“概念碎片“——每個文字都在訴說著某個神祇隕落的真相。

  “你聽見了嗎?“方程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他背后的青銅巨樹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這是被遺忘者最后的悲鳴,也是新神誕生的搖籃曲?!?p>  尹玨的嘴唇滲出鮮血,他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在青銅神樹上分裂成無數個分身。每個分身都握著不同的神器,而最中央的那個身影,正緩緩舉起刻滿血契的玉琮。

  “如果不這么做的話我們就得去打供奉”

  “你知道誰是供奉嗎”

  “知道啊,汗青編的章衡,他是玉帝在人間的代理,就是供奉,他的獨門秘術“玄牝造化功”可以讓靈力用之不盡,我們打他就是在打一臺靈能永動機。”

  章衡的鶴氅總會在竹影里泛起銀輝。這位紫微垣的守燈人總愛在觀星臺上煮茶,青瓷盞里浮沉的龍井嫩芽,倒映著北斗七星緩慢的軌跡。沒人知道他袖中藏著的《編年通載?》已翻到第幾卷,只記得那年遼國使臣飲下他斟的茶后,突然對著滿庭落梅發怔——那些花瓣竟在青石板上凝成星圖。

  “玄牝之門開時,天地不過是口倒懸的靈泉。“章衡說話時,指尖總在摩挲腰間玉琮。那是天帝賜下的信物,雕著九重宮闕的蟠螭紋在月光下會滲出細密水珠,仿佛封印著整條銀河的呼吸。我曾親眼見他在論道時,任由茶水從沸騰的壺嘴傾瀉成瀑,落地竟化作千萬尾銀鱗游魚,溯著月光游向觀星臺頂的渾天儀。

  當三十六洞天的修士舉著破煞戟攻來時,章衡正用朱砂筆在《山河社稷圖?》上添了筆流云。畫卷突然暴漲三丈,將漫天劍雨盡數卷入空白處,化作青綠山水間幾筆淡墨。“諸位可知何為永動?“他轉身時鶴氅翻涌如云海,腕間玉琮墜著的銀鏈叮咚作響,“不是靈力不絕,而是天地本就是張繃緊的弓——“話音未落,七十二盞長明燈突然同時熄滅,整座道觀陷入絕對的黑暗。

  但黑暗只持續了半息。

  章衡廣袖輕揚,燈芯里迸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液態的星光。那些光粒在空中凝結成《洛書?》卦象,每個轉折處都閃爍著二十八宿的微芒。攻來的修士們突然發現,自己踏出的每步都在卦象中顯出血色軌跡,仿佛早被推演出千世輪回后的結局。“玄牝造化功不是術法,“章衡的聲音混著星砂灑落,“是看透萬物本源后,借來的永恒剎那。“

  最駭人的是他論道時的模樣。當辯到“有無相生“時,他會突然扯斷腰間玉帶。那些綴滿夜明珠的絲絳墜地瞬間,竟化作《十洲記?》里記載的息壤,轉眼在青磚縫里長出連綿的昆侖山脈。待要細看時,山脈又坍縮成他掌心的菩提子,順著經絡游走向丹田——那里隱約可見微型星云在緩緩旋轉,每顆星辰都對應著某位飛升者的命宮。

  某次與佛門尊者斗法,章衡竟將《金剛經?》誦成劍訣。當“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字落地,尊者金身表面浮現出細密裂紋,裂縫中涌出的不是業火,而是章衡袖中逸散的星輝。佛珠落地生根的剎那,整座須彌山虛影在經卷上浮現,八寶功德池里游動的卻不是錦鯉,而是章衡當年在瑤池見過的文鰩魚。

  暮春某個雨夜,我撞見他在后山埋酒。青梅酒壇上壓著的黃符寫著“天寶九載“,正是他狀元及第那年。酒液滲入泥土時,竟催生出半透明的曼陀羅花,花瓣上浮動著《推背圖?》第四十五象的讖語?!爱斈昀畲撅L說'黑衣作天子',“章衡往我掌心放了粒種子,“可曾想過黑衣指的是星隕?“種子在我手心化作微型渾天儀,晷針正指向紫微垣某顆漸暗的輔星。

  直到元符二年的驚蟄,章衡在煮茶時忽然停手。沸騰的水面映出他鬢角新添的霜色,手中茶筅在青瓷盞劃出北斗吞狼的卦象?!霸撊ヌ钅潜尽毒幠晖ㄝd》的終章了。“他起身時,觀星臺頂的銅晷突然投射出千年后的光影——有飛船掠過汴京宣德門的琉璃瓦,而章衡的鶴氅正化作數據流消散在量子漲落中。茶盞里最后一滴水珠墜地時,我分明聽見玉琮里傳出天外星系的引力波頻率。

  汗青編章衡詩號:汗青淬筆斷春秋,鐵律懸衡鎮九州。半卷丹墀藏劍履,一編星斗鎖金甌。

  “或者,我們干脆組團去吧?!?p>  “那也沒有勝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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