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蓉定了定心神，又問道：“沈穆到底是怎么回事？祖父是何時發現他有不妥的？”
秦云來再次聽到沈穆這兩個字，靜如水的雙眸乍起波瀾，卻是凋零，蕭索的，像是想到什么荒唐的笑話，好半響，他才回道：“老爺裝瘋以后，我們一直用倒夜香的方法來聯絡的，老爺原是考慮一步一步的把沈家交給沈穆，但是因為老爺裝瘋已久，沈穆一直被茍夫人帶著，捧殺至今，荒唐的事犯下了一大堆，半點沒擔當，怎么看都是個銀樣镴槍頭，故而老爺始終猶豫不決。
秦云來頓了頓，聲音也有些沉郁：“直到三個月前，老爺命我們撤了暗中保護沈穆的人，似乎完全放棄了要把沈家交由給沈穆的想法。”
“三個月前？”
文蓉一驚，正是她在漠北破廟里救了沈穆的時間，忙問道：“沈穆為何會去漠北？何人陪他去的？”
“暗衛撤了的第二天沈穆便啟程去了漠北，同行的是錢家才告老歸家的大掌柜。”
文蓉聞言有些苦嗒嗒，思索片刻后慢聲道：“這沈穆原是養尊處優慣了少爺，怎會突發奇想不遠千里去那漠北苦寒之地？是誰搭的陷阱。”
秦云來抬頭看了看云蓉，有些詫異她能一言中地，剛想開口，忽而又覺惱怒，隱忍了好半晌，終是面顯不悅，略停了停，又輕嗤道：“那沈穆去漠北不為別的，就想親自為了給茍夫人找一面西域琉璃，可讓茍夫人每日畫眉更清晰些。”
文蓉微微一愣，當即領會了他話中的意思，暗笑道：真是人生如戲，卻遠比戲文里頭的更精彩，雖然秦云來說得隱晦，她卻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許是茍家不滿意茍夫人這顆棋子，這么多年下來，靠著沈青山還是一無所獲，看來打算放棄，另啟新棋。
而茍夫人也明白要掌握沈太老爺的命門定是沈家獨子沈穆，沈老太爺一直沒有近身照顧著，多少有些內疚。
如何讓一人年輕的男人俯首稱臣，心甘情愿的臣服，當然是女人，致命女人香！
她從小就被茍家這般養大來的，所以施起手段來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哪知沈老太爺在知道自己唯一的外孫和繼母有了首尾后，毫不猶豫的放棄了這個沈家明面上的唯一繼承人。干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茍夫人沒料到她就這般玩脫了，心有不甘，更不敢讓茍家人知道，于是枕邊風一吹，激情之下，別說遠在西域的琉璃，便是雪山上的蓮花，天上的月亮星星，沈穆都會頭一熱，心一橫，眼一盲的去。
茍夫人的原計劃是綁了沈穆，最后一博，她不相信沈老太爺會眼睜睜的看著這沈家獨子去死。
至于為何選在漠北？
那就輪到錢掌柜出場了！
茍夫人心思再玲瓏，畢竟是從小在宅子里拘著的，對外頭的情況定不如走南闖北的錢掌柜。
那錢掌柜定是哄騙茍夫人若是不想讓茍家人知道，得去漠北，因為只有漠北才沒有茍家的探子。
總之這事看下來滑稽，卻讓這兩人在茍家眼皮底下真的把沈穆給騙到漠北了。
想到這里，文蓉怔了一下，之前和李靈有些犯難的問題，這下看來是找到了解答。
這沈穆定是一到漠北便被人滅了口，這就是為什么楊帆當時放著這金山十多天的原因——因為那座金山早就便成了死人，死透了的那種。
而這錢掌柜的身份卻是雙面間諜，明里幫著茍夫人，暗里幫著神秘人，只是他到死也沒想到，這漠北之行也是他的不歸路。
沈穆雖死，可他的身份還是極為有用的。
明面上他依然還是沈家這商業帝國的唯一繼承人。這般好用的名頭，自是不能浪費。只怕這也是他死在漠北的原因，只有不在茍家眼皮下的桃李代僵才能完美。
所以，現在的沈穆不是沈穆。
沈老太爺定是老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才會假意借死遁復仇，滅了沈家，正中假沈穆的下懷，只有這樣，沈穆的身份才是徹底安全。而沈老太爺也可以利用計劃布置的時間等到文蓉的到來。
只是如今坐在沈府上的那個沈穆到底是誰？
他是誰？
除了沈家的財產，他到底想要什么？
或許說，奪得沈家只是開始？
秦云來瞥見文蓉面色頃刻間變了好幾個顏色，知道她已然猜出來大半，似是順便地提了一句：“沈穆此時定也猜出些不妥了。”
文蓉重重一嘆，為沈家惋惜，爾后又朝秦云來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謝秦叔！文蓉會看著辦的。”
秦云來看著新東家，泰山壓頂面不改色，大軍壓境談笑風生，便松了口氣。頓了頓，又一招手，一個身著黑衣勁裝打扮的少女便翩翩而至。這少女大約十四五歲年紀，頭挽雙鬟，清麗嬌俏，笑眼嘻嘻的望著文蓉。
“如夢！過來，見過主人！”
秦云來看著少女輕聲吩咐：“從此你便是小姐的新護衛，職責在守，在護，在戰，在生，在死！定要護小姐周全。”
少女如夢又朝文蓉一笑，眨了眨眼睛，卻不言語。
文蓉見少女眉眼靈動，可愛非常，忙上前一步，握住少女的手，柔聲道：“我叫文蓉，稍長你幾歲，你便叫我蓉姐姐吧！”
少女聽話的點了點頭，握住文蓉的手又緊了幾分。
秦云來見狀，滿是欣慰，又道：“別看她不會說話，天賦高，武學造詣非常！年紀小小，卻沒逢過敵手。”
如夢能讀懂唇語，見秦掌柜在云蓉面前夸贊她，杏眸里閃著幽幽的光亮，朝著文蓉彎起眼睛笑，笑得又柔又嬌，卻又透出了一分得意。
“誰以真心待她，她就以真心待人！”秦云來補充道：“屬下想著小姐雖然保護者眾，可近身護著的人卻沒有，所以在下特找‘云’字號尋來如夢。”
文蓉心懷為之一暢：這可真是打瞌睡送枕頭，正正好！忙莞爾一笑，真誠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