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云天的事情茗悠只告訴了斐然,許久沒有和斐然聯系,才知道斐然的戀情竟然已經發生了那么大的變化,她和林遠航的戀情曝光,劉子牧竟然接受了他們,而自己呢?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和斐然不同,情節類似而已。只是經過變故,她更加覺得時間是一個不可捉摸的可怕東西,她忍不住贊嘆它神奇的時候,更加為它的波不動聲色所折服——只有經過了浩瀚的日復一日的時間,有些東西自然不言而喻。
茗悠在電話中也告訴斐然,她已經從云天的家中搬了出來,她現在是一個人。
斐然聽到茗悠的消息,在電話這頭也唏噓了好久,也許,她們真的是前世的姐妹?
她們是幸運的,她們還有彼此可以訴說。
“我改天來看你。”斐然說。
“當然好。”茗悠回答。
說是改天,其實第二天斐然就匆匆的來找茗悠,她放心不下她。茗悠一整晚都沒有入睡,躺在花店的房間。以前這里曾經是她和母親兩人的天地,隨后母親走了,云天來了,現在云天走了,她依舊獨自一人。
她在床上一直想,一直想,期間好像睡著了一會兒,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最后眼睛勉強睜開,她看著光明一點一點將黑暗驅趕。
她突然記起自己因為低血壓平生第一次暈倒的場景,那是一段沒有云天,只有她和媽媽相依為命的日子——眼睛一點點黑,耳邊呼喊她的母親的聲音越來越遠,心跳的聲音卻逐漸明晰,然而最后還是被淹沒在一片死寂,意識開始流逝,感覺自己很輕,由于突然,她以為自己是要死了,于是拼命用僅存的力氣想要去記住些什么,但察覺是妄想,她隱隱記得腦中浮現的最后的感覺不是惶恐,也不是害怕,而是發現,原來死亡可以這樣平靜而安詳……直到周圍漸漸有了光,一點點變亮,死寂逐漸熱鬧,她反倒有些失落了,她看見自己因為毫無征兆的跌倒頭上淌出的血——紅色但卻無法察覺到疼痛。
她看見了母親煞白的臉和驚恐的淚,原來還是未完待續……好累,如同此時的感覺,她好像暈倒了,重重的倒下,快要死了……
斐然見到花店的門鎖著,打電話給茗悠,她才昏昏沉沉的出來開了門,迎了斐然進到店里。
“決定了嗎?”斐然問。
“很明白,我已經搬了出來?!避普f著,一邊用手扶著自己的頭,應該是昨晚上有點著涼感冒了,嗓子也覺得難受,茗悠跟斐然說話的時候忍不住發出咳咳的聲音。
“你自己要留意身體,不要垮了?!膘橙恢荒苷f道。
斐然了解茗悠,她雖然沒有自己大膽,但骨子里是倔強的,就像當初她沉溺在于云天的戀情,因為她覺得云天就是她命里注定的獨一無二,當她發現這是錯,她也會一樣固執的更改。
她們其實是一種類型的人,只不過自己結了婚才接受了遠航,而自己的子牧并沒有因為遠航的出現做了些什么。但是茗悠和她不大一樣的地方是她根本還不知道什么是愛的時候就接受了一份深沉,在尚未身陷泥腦的時候幡然醒來。這是一樣的倔強,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
可她的故事中,江云天不是劉子牧。
茗悠覺得頭越發的昏沉,甚至整個身體都跟著有些隱隱作痛,站在那里和斐然說了幾句話就開始左右晃動。
斐然見狀,連忙扶住她,碰到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這么燙!”斐然問。
斐然趕緊把她扶進臥室,讓她在床上躺著。
“燒的這么嚴重,怎么都不知道呢?”她指責著茗悠。
茗悠沉默。能說什么好。
斐然急匆匆的在她的抽屜里翻來翻去,竟連一包感冒的藥都沒有。“要不去醫院吧。這么燙……”斐然急的撓著頭。
茗悠輕輕搖了搖頭,還是默不作聲
“那我出去給你買藥!”斐然嚴厲起來,她轉身拿著茗悠放在床頭柜上的鑰匙奪目而去,茗悠只待門“哐當”一聲合上。
兩行眼淚從茗悠眼角流了出來,在枕巾上,很快濕了一片……
病痛惹人虛弱,一點都不假。此刻,即便是一陣風,都能把她摧毀。
斐然匆匆趕到藥店,買了藥又急忙回到花店里??粗崎]著雙眼,她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還是燙的嚇人,她應該是睡著了。
“要不要打電話通知江云天?”她自言自語。畢竟她是知道江云天心中還是有茗悠的,他們已經半步踏進了婚姻的殿堂啊。這種情況她應該告知他知道才好。斐然知道江云天對茗悠的寵溺,她此刻只想通過一些手段說動茗悠去醫院,她知道茗悠如果知道自己這樣做肯定會出面制止,但是她現在也顧不上了。說著她就拿起茗悠的手機,上下翻動著通訊人電話,找到江云天的號碼打了過去。
“江云天,我是周斐然。你應該在茗悠那里聽說過我,茗悠現在正發高燒,病得很厲害,又不肯去醫院……”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聽不出任何語氣的回答。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不敢相信這是傳說中那個極盡寵溺的男人!她再次低頭看了一下通訊錄上的名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了電話?她確認了一次是江云天的電話無誤。
“你不是江云天嗎?”斐然問。
這聲過后,電話那端只剩下已經被掛斷了的“嘀嘀嘀”聲。
她一時間也不該如何是好,這是怎么了,這個男人可以這樣無情嗎?一個男人的變化真的可以這樣劇烈?
斐然自己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發了一會兒呆,回過頭來看著病床上的茗悠——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睜著眼睛,呆呆坐著,兩只眼睛空空的,呆呆直視著前方,她的前方是一面潔白的墻。
她應該是目睹了著整個過程,這種——慘狀。
“是的,是江云天。”她突然轉過臉來對著斐然說。
他曾經那樣珍視她的一切,可是現在也可以不聞不問。
他可以曾經那么在乎她的一切,可是如今也可以所有都是過眼云煙。
他曾經那樣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然而此刻她的生老病死即將與他可再無瓜葛。
他曾經是她的所有,她也曾經是他的所有,然而,所有的曾經也只是曾經。
茗悠的腦子里快速的閃過這些冰冷的字句,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都好像能隨時把她的心神抽空。
“變化,變化,怎么可以這樣殘忍!”她終于喊了出來,哭出了聲。
茗悠想著,淚水又沉默了下來。
斐然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也陪著她一起流著淚。女人的淚水在此刻,顯得是那樣的廉價。
“還是睡吧,也許睡了,頭也不會疼的這樣厲害。”茗悠想,她躺在了床上,又一次,用被子遮擋住了頭,揮了揮手示意斐然離開。斐然看了看茗悠,知道她需要靜靜,慢慢地退出了房間,回到花店的廳中,等著茗悠醒過來。
睡夢中茗悠迷迷糊糊卻被樓下一陣說話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她突然有一種茫然若失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情。
“糟了,今天的雛菊還沒有準備好?!避仆蝗惑@覺,她連忙起身,站起的瞬間只覺頭重腳輕,身體依然左右搖晃。她扶著墻邊稍稍停了一下,慢慢悠悠的向廳中走去。
“斐然,是你嗎?”她喊。
一片寂靜,沒有聲音。
她的臥室距離花店的廳里隔著一條短小的走廊,循著燈光和人聲,她走到了店里,果然是斐然,斐然的旁邊,是顧思遠。
“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記了你的雛菊?!避普f著,一邊準備去拿花來包。
“不用了,我已經幫他弄好了?!膘橙换卮?。
見到斐然手中的白色小花,茗悠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聽到有人在敲門,一看原來是你的客人,我想我就幫他包了。”
斐然說。
“恩?!败莆⑽Ⅻc頭。
她的眼睛望向了顧思遠,也許是因為還在高燒,她覺得自己的視線好像漸漸模糊了,看不清,看得清,用力眨巴了雙眼,還是朦朦朧朧……
斐然見狀,說“茗悠,我去幫你倒點水?!?p> 空空的店里,只有呆呆站立的顧思遠,和,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只披了一件外套的夏茗悠。
“你,你不值得這樣……”思遠的眼睛突然望著茗悠。
在自己出來之前,斐然是跟顧思遠說了些什么。茗悠覺得。
“那什么是值得?”茗悠問,她昂起的頭微微側著,理直氣壯,但胸口一起一伏,呼吸顯得艱難。
顧思遠沒有作聲,他慢慢的拿起那朵美麗的白色雛菊。
茗悠止不住咳了幾聲,這零星的顫抖,眼看就要使她無法站立。
顧思遠趕緊沖過去抓住她的手,她才沒有倒下。
“你的手怎么這么燙!”他說,“不行,你必須去醫院!”顧思遠基本上是用一種近乎于命令的口氣說。
“我不想去,我不喜歡那里的味道,那里的冰冷的味道,那離別的味道,都不是我想要的?!败普f。
“必須去!”顧思遠的聲音大了起來,變得狂躁。
都說女人善變,男人何嘗不是?
“我是醫生,你必須聽我的!”顧思遠的語氣充滿了篤定。
毋庸置疑。
“醫生?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呵呵……“茗悠笑著,她的眼淚也流了出來,讓人分不清楚是哭還是笑。
“有的病,沒有藥?!避普f。
“你自己都是病人,病人怎么會不清楚病人呢?”茗悠接著說。
顧思遠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她的眼中是淚,他的眼中是流淚的她。
思遠看到茗悠很頑固,只得換了個方式,“好,不去醫院,但你要吃藥,我已經告訴了斐然讓她給你準備的藥,你要保證吃……”顧思遠知道自己拗不過她,松了口。
“你走吧,”茗悠說,“你的雛菊已經好了?!?p> 茗悠的眼淚像泛濫的水,起初只是從眼角徐徐流出,此刻,已經沖垮堤壩。
顧思遠的呼吸由于激動也失去了頻率,沒有聲響,只有喉結在顫抖,像是要說些什么,可是終究只是,顫抖,顫抖,顫抖……
房間里靜的可怕,只有墻壁上秒針的跳動聲……
“好?!?p> 顧思遠松開了茗悠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中拿著雛菊,走到門邊,開了門。
他的步履顯得猶豫,不像是現實中正在發生的橋段,倒像是電視里出現的場景了。不知道是不是茗悠發燒的原因,她覺得一切,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滯緩……
他出了門,的背影漸漸淡出夜色。
茗悠終于癱軟在地板,顧思遠離開,她提起的精神勁兒才松弛了下來。看著那些潔白無瑕的雛菊,它們一個個那樣嬌小可愛,毫無殺傷力。但她覺得,她們將會是她和顧思遠之間固若金湯的遙不可及……
她永遠無法逾越一份永恒的逝去的愛??!
此刻她需要的,是一段由轟鳴雷聲和靜謐之夜的和聲。
他戀著花,她戀著他。
然而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她覺得好笑,她真的不知道。也許是他的認真和靜靜的守護在某個軟弱的時刻,他的樣子太過虔誠,像一支不諳世事的無辜的鳥兒,第一次出來覓食,卻無意中把她的心當做了樹上的櫻桃,摘了去?
可是她就這樣不問緣由的為了這份沒有結果的戀情,心甘情愿的燃燒著自己的蠻不講理的熱情,像一團,靜靜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