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試探
“本公主這次放過你好了。”南柒夏一臉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模樣,看了沐容君一眼。
見沐容君還怔在原地,許嵐芝立馬上前,挽著沐容君的手臂說:
“沐姐姐,如今公主已經將此事翻篇,那我們還是先把言言送回去吧。”
許嵐芝說話間幾乎是連拖帶拽的把沐容君帶離,泠月和紫晴兩人扶著沐言晨緊跟其后。
現下當務之急肯定是遠離此地,誰知道待會這七公主又會再發什么瘋?許嵐芝在心里不斷嘀咕,但表情卻是實打實的為沐容君和沐言晨擔心著。
有了顧華年在這,許嵐芝就會感到有一絲心安。所以也不像之前那樣在南柒夏面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你——”南柒夏明顯是想要在說些什么,可一看到許嵐芝和沐容君離去的地方正走過來的人后,便也不再理會沐容君。轉身想不著痕跡的從木橋的另一側離開。
“站住!”背后的人叫住正準備逃離的南柒夏。
南柒夏本想著當作不知道,可那人卻是直接連名帶姓的叫住她。
“南、柒、夏。”
“皇兄,原來是你啊。真巧,你也……路過?”南柒夏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南齊銘。瞬間收斂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見過四殿下。”眾人一同行禮。
“大家不必多禮,出來賞景,隨興即可。”南齊銘邊說著話邊走向南柒夏。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南柒夏被盯得心里發慌,只好支支吾吾的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在這:
“我是聽五皇兄說這兒景色好,所以……所以想趁著今日天氣好,來這散散心的。”
“散心?你覺得你說的話我會有幾分相信?”南齊銘反問道。
“我……好吧,我……”
南柒夏向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對這嫡親的四皇兄,總會有些吃癟。索性干脆承認今日是自己偷偷出宮,拿了母后的腰牌。
但禁足這事若真的說了出來,到時候不僅是南柒夏丟臉,便是南齊銘也會覺得有損皇室顏面。
“行了,玩也玩了,既然盡心了那便回宮去。”南齊銘打斷南柒夏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顧華年面前。
“姐,姐夫他還在靜雅軒等你,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顧清影知道此刻顧華年必然不想再待在這里,之前有關四殿下心悅昌寧世子妃的傳言好不容易壓下,這個時候自然是避嫌最為要好。
只是對方畢竟是皇后唯一的嫡子,即便圣上現在還未立下儲君,但四殿下都是最有可能成為未來君王的那個。
前提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顧華年此刻定是在想著一個離開的措辭。
“好。”顧華年自然知道弟弟是在為自己解圍,點了點頭,接著對面前離她僅有兩步之遠的南齊銘說:
“四殿下,既如此,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顧華年再次行禮后,便往木橋的出口走去。
靜雅軒是景雅閣的一處宅子,環境靜謐,充滿著書卷氣息。離這畫廊不算遠。
顧清影和琉璃依次跟上顧華年離開畫廊。
“四殿下,如墨也告辭了。”舒如墨同樣說道。
見舒如墨要離開了,一旁的宋月華也跟著說道:“那這樣,我也先走了,公主姐姐下次再見。”
“嗯,下次見。不過,月華。”南柒夏頓了頓,明顯是想要說些什么,但不知為什么又停下。
“公主姐姐怎么啦?”
“算了,果然還是晚上的你要更有趣些。走吧走吧,去找你的如墨哥哥。”南柒夏揮揮手,看向已經快離開畫廊的舒如墨。
在離開畫廊的時候,宋月華還是有些不解,不明白南柒夏剛剛說道那句‘更有趣’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是晚上的我?難道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有什么不一樣嗎?”
宋月華停下腳步,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芙蕎。
面對宋月華那滿是疑惑的眼眸,芙蕎只是平靜說道:
“小姐哪有什么不同?那應該只是公主新想到的措辭罷了。”
南柒夏雖然是個任性張揚的公主,但她同樣也喜歡發明一些新鮮的小玩意。偶爾會說一些旁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這一點在這京都并不是什么秘密。
“是這樣嗎?”宋月華將信將疑。
……
走出景雅閣的大門后,泠月招來沐府的馬車。
沐容君讓沐言晨和泠月先上了馬車,待看到顧華年也出來景雅閣,便走向了顧華年。
“剛才多謝世子妃的披風,待披風清洗好后,容君定會去伯府好好謝謝世子妃。”
“好啊。”雖說那件披風并不是什么貴重物品,但顧華年也知道沐容君只是想要感謝顧清影剛剛將沐言晨從湖水中救上來而已。
雖然真正救人的顧清影可能并不怎么需要這份感謝。
“蠢。”一旁的顧清影突然說了這么一個字。
這個字從顧清影嘴里說出來,搭配起他那清冷的嗓音,殺傷力簡直比一般人的嘲諷還要更加的有力度。
“阿影。”顧華年責怪的眼神看過去。
“明知道身份懸殊,為什么還要明面上去招惹南柒夏?這不是蠢是什么?”顧清影對他剛才說的那個字做出解釋。
“顧公子說的是,容君受教了。世子妃、嵐芝,那我便先回家了,告辭。”
沐容君表現得在這件事上似乎并不在意被說“蠢”,也知道今日自己說話行事確實是沖動了。
“阿影,你剛才說話過分了。”顧華年看著沐容君的馬車漸漸走遠時,對顧清影說。
這下不僅是一旁沒有說話的許嵐芝,連顧華年也覺得顧清影剛才說的話很傷人。
姑娘家的本就面子薄,怎么能用這樣一個詞來說一個女孩子呢?
“是嗎?或許吧。”顧清影一臉的云淡風輕。好像剛剛這些,只是件不值一提的繁瑣小事般。
什么叫或許?這顧公子未免也太不好相處了吧?許嵐芝在心里嘀咕道。
“行了,你剛剛跳下水里,眼下還是快些回府換件衣裳,你這衣裳……”顧華年這才注意到顧清影今日穿的衣服并不是她以前見顧清影常穿的“凌云錦”。
倒不是說這件衣裳顏色不好,只是黑色總是讓人感覺他有些拒人千里之外,不易相處。
當然,若是這件衣裳穿在別人身上,可能就極為平常了。
“姐姐應當知道,我如今對劍術興趣頗濃。而這件衣服比以前的那些款式都要簡約,這樣比較方便我練劍。”顧清影解釋著。
“姐姐不必多想,我這就回府。還有,下次還是讓姐夫陪你來景雅閣,相信姐夫一定不會拒絕的。”顧清影說完這句話便往永安侯府走去。
顧清影今日陪同顧華年來這景雅閣,并沒有讓常平跟著。
望著顧清影離開的背影,顧華年眉間微蹙,思索著顧清影剛剛最后說的那就話。
顧華年自然知道許重衍會很樂意陪她出來,可今日來這景雅閣,她分明記得這是顧清影的提議。顧華年這下更加看不懂顧清影。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對身旁的許嵐芝說道:
“嵐兒,我們回府吧。”
“嗯?不用等哥哥了嗎?”許嵐芝疑惑的看著顧華年。
“阿衍不在這。剛剛是阿影說的。”
言下之意就是顧清影剛剛是為了讓顧華年在四殿下面前有一個好的離開措辭,胡謅的一個理由。
“哦。”許嵐芝立馬懂了。
……
見大家都離開了,南齊銘看著南柒夏,說:
“你跟我過來。”轉身便揮了揮衣袖走了,看起來心情并不是很好。
南柒夏只好“哦”了一聲,跟著南齊銘。
至于先前的那些禁衛軍,在看到南齊銘到來前,早就自動找個角落消失了。
那些人要是被南齊銘看到,定會罵她胡鬧,然后回去便向皇后告狀。
畢竟那可是圣上給她的私人軍隊。這么大張旗鼓,是嫌之前御史臺上奏的那些折子還不夠多嗎?
兩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安都城最有名的酒樓,天香樓。
天香樓的掌柜看到南齊銘立馬上前,親自把南齊銘和南柒夏迎到最好的廂房。
茶果佳肴也是最先侍奉。
“早就聽聞天香樓的菜品最是一絕,今日一嘗果真名不虛傳。”見南齊銘還沒有說話,周圍氣氛安靜的令人壓抑。南柒夏看著面前桌上十分勾人味蕾的佳肴,直接動筷夾起一塊紅燒肉嘗了嘗。
“你今日可沒有闖禍吧?”南齊銘坐下,突然問道。
“能闖什么禍?就算闖禍也不會波及你心心念念的顧華年,這你放心好了。”在美食面前,南柒夏也顧不得思考自己說的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南柒夏的話一說完,南齊銘便十分震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產生晃動,甚至還有碗碟碰撞的聲音。由此可見南齊銘的憤怒。
知道南齊銘生氣了,這下南柒夏卻極為鎮定,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玉箸。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起茶來。
南柒夏喝了一口茶后,將茶杯放下后,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反倒是你,皇兄。你現在可別忘了,她顧華年已經嫁入許家,是昌寧伯府的世子妃。即使她現在還待字閨中,你的正妃,也不會出自顧家。”
是的。南柒夏說的一點都不錯。
母后以前確實想過讓他娶顧華年,可被父皇知道這件事后,父皇大發雷霆。
不僅如此,即便是與他交好的顧清遠,在知道他對顧華年的心意后,也開始對他疏遠。
“我自然記得。我與她,不會有可能。”南齊銘緊握雙拳,一字一句的說完這句話。
……
顧清影并不著急回府,只是沿著街道以正常的步伐走著。那支莖稈被捏得破碎的并蒂雙蓮還在手中。
此刻臨近正午,夏日的陽光十分毒辣,顧清影手中的并蒂雙蓮已經開始焉了,甚至還沿途掉了幾片花瓣。
思緒萬千之時,正巧走到了一個小巷子里。周圍房屋緊密,只是住戶少。但這條路是離顧府比較近的一條路。
突然之間,顧清影停下了腳步。
正午陽光高照,影子凝在顧清影腳下。而空氣中那股危險的氣息卻是越來越濃郁。
危險悄悄逼近,直到一道白光閃現,那道殺氣才顯露出來。
顧清影手中的那株并蒂雙蓮掉落在地上,粘染上了一抹鮮紅,十分的扎眼。
常平本在外院的亭子里思索前幾日夫子留下的那道難題,直到院子里突然有人翻墻進入。造成的動靜可不小。
這是三公子的院子,除了三公子與他,別人都是不能輕易入的。眼下竟然有人敢翻墻,這不得不讓常平提高警覺。
常平繞過院子里的盆栽植被,手中拿起盆景里用來支撐云松的一根木棍,腳步放緩的往那人走近。
正門不走,非要翻墻?想來怕不是賊人便是刺客了。
翻墻而入的那人并沒有立馬起身,常平估摸著可能是摔著了。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讓他將人拿下。
只是,永安侯府的侍衛的警覺性什么時候低到竟能讓賊人這么暢通無阻的翻到三公子的院子里來?
常平走進后,待看清那人后,手中揮舞的木棍應勢掉落。
“公子?”常平驚呼道。
只見顧清影單膝跪地,臉色蒼白,神色滿是倦態。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如同被雨淋過的一樣。
這樣姿態狼狽的顧清影,常平第一次見到。連忙上前去扶起顧清影。
“公子?你這是?”常平再次驚訝。
只見顧清影那原本清爽干凈的衣裳像是從水里走過一般,經過太陽的蒸發現在已經是半干的狀態。
可等常平湊近了才發現顧清影身上正源源不斷的滲著血液,有些血跡已經沾在了這院子里的雜草上。
顧清影左臂有一道傷口,后背也滲著血跡,最為嚴重的傷是傷在腹部。看著這痕跡,應當是被利劍所傷。
“我去稟告侯爺。”常平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但顧清影攔住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沒有傷及要害,此事先不要驚動大哥。也別……別讓姚府醫知道。”
顧清影說完,便昏了過去。好在常平動作及時,才免了顧清影摔倒在地,造成二次傷害。
不讓告知顧清遠,也不能去請姚府醫。思索再三,常平決定先把顧清影扶到內院。然后去廚房打來熱水,幫顧清影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待我將這封密函送給圣上后,我們便離開這安都城。我帶你去看花都的雪櫻花,看瀾山的五色泉,去北漠看滿天星辰,聽說那兒的晚上星星都特別亮。”
“容兒,你就在這桃園庒小住幾日,我去去就回。等我。”
少年吻別眼前心愛的女子,手中拿著一個信匣,接過侍衛手中牽過來的馬匹,踏上了即將回京城的路。
“別走,停下……不能去。”顧清影看著這一幕,努力發出聲音,似乎是想阻止那個少年的離去。
可惜他的聲音,并沒有被那少年聽到。
在馬蹄輕踏之時,女子一身素衣,突然走上前去,對著少年即將離去的背影說道:
“阿景,我現在只有你了。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快些回來,我便在此等你。只等你。”
女子面容憔悴,說話間,略微沙啞的聲音里帶有一絲顫抖。看向少年的那雙眼眸亦是一雙含情淚眼。
少年像是知道她的不安,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般回頭看看她,嘴唇微啟的說了兩個字。
“等我。”
皇族內亂、朝堂動蕩、世家貴族因利益的爭奪不休,加之邊境多年的外敵侵擾,這些早已使這個原本富庶四方的南垣國隨時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局面。
她的至親之人都接一離去。
最疼愛的妹妹外出游玩時發生意外,被運行軍糧的馬車壓斷雙腿。母親為了治好妹妹在去昭華寺求佛的途中,連同她妹妹一起被山匪所劫,最終雙雙落崖,離開人世。
而她的父親,南垣國的大將軍,這位曾經為國建立諸多豐功偉績的沐將軍,早在半年前的那一場戰役中犧牲在戰場上。
國之英雄,隕于戰場。
這本該是值得全場來為此垂淚傷感的哀悼。
可京城中卻突然興起一波陰謀論,說是一向戰勝的沐大將軍,為何唯獨會在這次戰爭中落敗。這是因為他早就和敵方簽訂了某項不被人知的合約,卻不小心被對方反殺,還連累了四十萬的將士魂歸他鄉。
這樣的人才不配得到大家的祭拜。縱使已經血灑戰場,那也是天怒人怨、死得其所。
圣上聽聞此事,亦是盛怒連連。親自下令嚴格查審與沐將軍平日關系交好的文臣武將,厲令至今還在進行當中。
那些喜歡散播陰謀論的人也是死死地盯著沐家剩下的人員,連同沐大將軍以往寫下的家書都能被解讀成了好幾種陰謀布局和信息傳播,每日都能輪番在各個茶樓里被聽到。
而那些賴以說書為生的說書先生,早就借此賺得盆滿缽滿。
大家都知道圣上在調查沐大將軍,只是苦于沒有具體證據而已。
可沐家除了沐將軍這一脈,還有沐司學和沐司禮兩脈。為了不連累兩個叔父及祖母,沐容君自請與沐家斷絕關系。
現在的沐容君,當真只是孤身一人,孑然于世。
若沒有發生沐將軍戰敗殉國那件事,這個時候按照約定,他們已經是夫妻了。而今天,本該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少年騎馬的身影漸漸遠去,慢慢淡出了視線,隱匿在這滿是桃花的美景當中。
微風吹過,瓣瓣桃花就此飄落,滿地都是。也有一兩片花瓣,落在沐容君的肩頭。
顧清影此刻身處夢境,無法動彈。他只能盯著那個漸漸看不到身影的騎馬少年,歇嘶竭底的吶喊:
“快停下,不能去。你這樣會害了她的,會害了沐家,也會害了你和她的……停下……不能……”
明明已經在用力的發聲,可聲音卻如同被什么阻擋一般,別說那個少年,便是眼前的女子,也不能聽到半分。
常平拿著毛巾,不斷地給顧清影擦著臉上的冷汗。
雖然傷口已經上了藥,可顧清影還是發了高熱,神志不清的說著些夢話。
常平只好把熱水換成冷水,再多拿幾塊毛巾,潤濕后疊成合適的長條放在顧清影額前,借此來慢慢降溫。
也不知是什么夢,會讓顧清影一掃平日的清冷,眉頭緊縮,還時不時的說著“不能”“停下”幾句。但具體說了些什么,常平也聽得不真切。
此時月上枝頭,府里的下人在晚膳十分來詢問過,被常平找了個理由回絕后,便送來了食盒。這個時候,那些飯菜早就冷透了。
若是公子在午夜過后還繼續燒下去,那只能去告知侯爺、去請姚府醫了。再晚,恐怕當真要出事。常平在心里想著。
萬幸的是,顧清影在子時前高熱漸漸退了下來,額頭上的溫度慢慢恢復了正常,沒有再燒下去。
即使已經知道顧清影不會有危險了,常平仍是有些不放心。搬來一把凳子,坐在顧清影床頭,打算這么不眠不休的照看公子一整夜。
即便已經沒再發熱,顧清影額間緊縮的眉頭還是沒有得到舒緩,也沒有再說什么。看起來好像只是睡著了般,只可能是又做了個不太美好的夢。
在夢里,顧清影只是隨著感覺,任由著自己再次把這些不屬于這個時期的經歷在夢里給再經歷一遍。雖然他無法自由活動,也不能自由說話。
行動、言語皆是本能的發生。雖然痛苦,卻也能從中發現一些端倪、找到一些新的線索來。
……
天牢。
顧清影一言不發地看著那扇只能透過一小部分光的窗,思索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大哥讓副將裴承衣帶給他的那封密函,那本該是關于前線的軍需要求的密函,可在他遞給圣上時卻成了指證沐大將軍早就投敵叛國的極好罪證。
顧清影感覺天都在淪陷。朝堂在那封密函被閱覽時就已經亂作了一團,而圣上更是大發雷霆的下了旨,判處沐家誅九族之罪。
而他大哥,那個本該在前線與那些抗戰敵軍的將士們浴血奮戰的永安侯,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殿堂上,莫名地得到了圣上的封賞。
不僅如此,他大哥竟然對這一切表示默認。
默認了密函屬實,默認了沐大將軍早就投敵,也默認了沐家早就存在了謀逆之心。
一句“謝恩”徹底打破了他對大哥的所有敬仰。
顧清影覺得出現在殿堂的這個大哥,陌生的很……
明明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樣的……
沐家出事,沐容君也不能幸免。
顧清影幾乎是立馬起身,反駁這封密函的真實性,一時情急之下,出言不遜,便被圣上下旨關在了這天牢。
“顧學士,我們又見面了。”那道于他而言十分反感的聲音出現在身后。
身后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音,獄使下意識的討好南柒夏,說了聲“請”后便帶著其他獄卒離開了這間牢房。只剩下南柒夏和她的人還停流在這里。
見顧清影不搭理她,南柒夏又換了一種語氣對他說:
“時隔這么久,顧學士你對我還是這么的冷漠。難道就不怕哪天我不耐煩了,對你那位未婚妻出手?”
顧清影雙手緊握,眼中是藏不住的兇意。
雖然沒有回頭,可南柒夏還是知道自己的話起了威懾作用。于是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把她藏了起來,也保護得很好。可是?你說,如果她知道是你把沐家送入絕境,她會不會恨你?”
說到這里時,顧清影滿腦子都在反駁。
不是的,我沒有。不是這樣的,那全都是誣陷,假的,都是假的啊……
南柒夏還在繼續,“現在全城都在搜捕沐容君,而我,也讓人發布了一條喜訊,張貼在這全城各處。你也知道,我這人做事從來就沒有低調的,那些人為了討我高興辦事也十分的積極。”
“這個時候,那道喜訊恐怕是早就遍布這全城的大街小巷,怕是連那些偏遠一點的村莊都知道了。”
“顧學士,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樣的一條喜訊?”南柒夏突然問道。
這些年的接觸,顧清影早就清楚南柒夏是個什么樣的人。
高調、任性那不過是假象。心狠手辣、冷血至極,甚至罔顧人命。生命在她眼中,不過是種鮮活生動的玩具而已。
對她而言的好消息、喜訊什么,只能是縈繞在別人心間永遠都驅散不了的噩夢。
顧清影本以為最糟的只能是她把沐大將軍被人誣陷的那封密函公之于眾,圣上下旨處置整個沐家。
可南柒夏接下的話,卻還是令他腳生寒意,如同墜入冰窖,渾身冰冷。
“我讓人把我們七日后成親的消息寫在上面。七日后,沐家上下滿門抄斬的日子,還真是個好日子。顧學士,你說是不是?”
“你殺了我吧。”顧清影聲音冷淡的說道,只是雙肩都在顫抖。雙手撐在眼前的那堵墻上,指甲在上面留下了幾條明顯的劃痕。
殺人誅心,南柒夏一直都是玩得很順手。
即使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可那份滿滿的恨意和深深的無能為力還是一分不減。
可再恨又能怎樣,身處天牢的他什么也做不了。更何況,即使他現在離開了天牢,他也沒有力量去保護沐容君。
“哈哈……哈哈……”南柒夏在背后笑得很歡。
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許久才停下。
“殺了你?那我上哪兒還能找到像顧學士你這樣的駙馬呢?”
“現在連你都被父皇關在天牢了,除了我沒人敢救你。你應當對我心懷感激才是?怎么反而還要求死呢?”南柒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興奮。
“我知道了,定是因為你見不到你那未婚……哦不,現在該說是沐家余孽,所以你覺得生無可戀對不對?”
“你放心,我到時候會讓,讓人頂著她的模樣赴死。這樣,在洞房之夜你便能見到她,見到她求生不能,求死……”
“那我只能先殺了你。”顧清影猛地轉身,右手死死的掐住南柒夏的脖子。
但很快顧清影便被南柒夏身邊的侍衛一腳踹開。
“咳咳……顧學士,你這力道,可不行啊?”南柒夏摸了摸那剛剛被掐著的脖子,好好調整呼息。
聞言,剛才踹開顧清影的那個侍衛立馬上前,想給已經倒地的顧清影再補上幾腳,但都被南柒夏攔了下來。
“顧學士,作為懲罰,我決定先給你看一出好戲。就當是,給你再接再厲的獎勵,畢竟不久后你就是我的駙馬了。帶走。”
隨著南柒夏的轉身,剛剛出手的那個侍衛也就立馬走上前,將倒在地上半起身的顧清影給拉起來,強制性的讓顧清影跟上去。
南柒夏帶他來到了另外一間獄間,待停下后,揮了揮手。
身后跟著的那五個侍衛便用鑰匙打開了門,邊走進去邊脫衣服。
“我不會背叛小姐的,你們死心……你們是誰?”里面的聲音立馬變得害怕起來。
是泠月,是那個從小陪在沐容君身旁的泠月。
“南柒夏。”顧清影試圖與她談判。
可南柒夏并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對著進去的那幾個人說道:“她就賞給你們了,也讓顧學士學習一下。不用客氣。”
“不……住手……,你們住手……”泠月哭著讓他們停下,可回應的卻只是那些人更加野蠻的行為。
先前與他動手的那個侍衛早就用繩索緊緊的把他固定在這,強迫他看著這慌亂不堪的場面。
也不知這繩索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加之特殊的捆綁手法,顧清影越是想要掙脫,繩索困得越緊。
泠月慘叫的聲音很快就充斥在整個房間,顧清影掙脫不了侍衛的制服,只能閉上雙眼。
心中滿是對自己無能無力的悔恨。這一刻,他恨的只有自己。
突然,泠月像是看到了他,向他求救:“顧公子,……救我……”
可顧清影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閉眼不去看那混亂不堪的一幕。
里面顫抖的聲音由害怕漸漸的變成了絕望。也漸漸的,泠月像是認命般的不再說話。
這場混亂持續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結束,直到那些人穿好衣服出來,南柒夏才讓那個侍衛松開他。
顧清影動了動已經僵硬的雙手,手腕上是被繩索捆綁著的痕跡,更多的是他在試圖掙脫時留下的。
“我殺了你,南柒夏。”顧清影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他立馬沖到南柒夏面前,只是這一次他的手還沒能觸碰到南柒夏,便被踹開。
“行了,輕點。這可是你們未來的駙馬,揣傷了小心你們的狗命。”南柒夏說道。
然后走近顧清影,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顧清影,用那惡毒的聲音說:
“你該慶幸我沒有抓到沐容君,不然?現在這里的人就是她了。”南柒夏指了指里面的泠月。
“行了,放開顧學士。讓他和……讓他們好好說一下最后的話,也讓那個婢女死的明白。我們走。”
踩在顧清影身上的那只腳離開前又重重的加了力道,然后才離開。
“泠月,對不起……”顧清影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泠月身上。
“顧公子,我知道……你剛才救不了我。可……可是……你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小姐?為什么要娶公主?”
泠月質問的聲音充滿了虛弱感,說話也越來越有氣無力。
“沒有,我沒有要娶南柒夏。我這輩子,只愛過容兒。除了她,死不另娶。”顧清影像是在做出承諾般回答泠月。眼角早已濕潤。
聽到顧清影的回答,泠月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出現了笑意,很勉強,但是又很真切。
“還好。”泠月慶幸道。
“若是連你都背叛小姐,那她該多傷心、多無助啊……”
就這樣,泠月緩慢的說完這句話后漸漸地沒了呼吸。
顧清影眼前的場景也開始慢慢轉換。
圣上賜婚……
不知名毒藥……
沐容君聯合沐大將軍舊部下……
舒如墨為救他而死……
再見面時沐容君的恨意……
以及……梧常殿。
“現在圣旨以下,阿影,難道為了她你要不管顧家,也要不管華年嗎?”這是大哥對他說的話。
“如果可以,我想我會幫你的。到那天,我只希望你能把我妹妹也從那深宮里救出來。”這是許重衍對他說的話。
“容兒她繼續這樣只會失了理智,只有你能讓她恢復。也只有你能把她從那深淵里拉上來。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稱呼她容兒……”
這是舒如墨對他說的話。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認識你。”這是容兒對他說的話。
……
直到天明,常平才在困倦中合上雙眼,單手枕著腦袋,靠在床頭放著的柜子上小憩。
而顧清影,在經歷了一整夜的夢境親歷后,緩緩睜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