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楓之前在大廳的時候,眉心總是一陣一陣的冰涼,這是重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他猜測可能是因為周圍有危險。
而所處的玲瓏閣內不可能會有危險,那自然是有危險的人靠近了他,可他周圍的人大多都是熟識的。
而在修士們走后,只剩他與張震的時候,眉心的感覺并沒有消失,他猜測來者可能實力很強,包括之前在面對玲瓏閣執事的時候,七星幽蓮都沒有如此。
他其實也想跟著張震離開,但他猜測來者可能并無惡意,否則整個閣內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之抗衡。
他想賭一把,他自始至終并沒有回頭,用自己的后背對著目的不明的來者,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的話音剛落,不多時,正廳中間突然就那樣顯現出一個老者。
李云楓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轉過身來。
來人白發蒼蒼,眉毛與胡須皆白,但就這樣看過去,老人卻神采奕奕,精神飽滿,他含笑看著他,右手摸著胡須。
李云楓見狀并未說話,而是抱拳鞠了一躬:“長者,來此地找我所為何事?”
老者笑了笑,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自顧自的說道:“我在昨日的法場旁觀時,便見你一人用一劍,擋在了殺紅眼的叛軍身前,當時你是如何想的?”
李云楓老實回答:“我很怕。”
老者輕撫著胡須,笑了一下:“怕...好。”
接著他眼里閃過了一絲光亮,神色嚴肅的看著他說道:“那為何又不退呢?”
李云楓表情平靜:“如果我退了,結局難料,但幾千百姓,他們其中的部分人,必定兇多吉少。”
老者想了想:“那萬一你死了呢?”
“我不會死,真到那一步,我相信我還是會退的,一味的死腦筋,最終損傷的還是自己。”
老者點點頭,他緩慢的在正廳內走了幾步。
在第一步踏出后,原本從開著窗戶呼嘯刮進來的寒風,突然停止了。
正廳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他踱步思索著:“如果有一天,你保護的人,向你反目;你遵循的規則變得模糊;你的一切已經沒有人在乎或者認可,你將如何?”
李云楓盯著他的身形,沒有回答他的話。
老者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能力如此渺小;你的堅持如此可笑;你的道理四處都說不通時,你將如何?”
李云楓胸悶,老者的話好似有魔力一樣,讓他的肚子里憋著一股氣,無法順暢的吐出來,一直淤積在那里。
他想開口,發現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老者沒有看他,一步一步的朝著窗臺邊走去,聲音在正廳中緩緩繚繞:“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愛的人,離你遠去;你的敵人坐上了你心愛的位置;你的周圍環繞著的都是虛偽,你將如何?”
李云楓噗的一聲,嘴中吐出了一口淤血,他的身子顫顫巍巍。
老者見狀點頭說道:“想說什么就說吧,別憋壞了身體。”
李云楓頓感心中一輕,他拿出了一塊手帕擦拭著嘴角的血液:
“我不記得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很多年前我不知道有誰愛我。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周圍都是同齡的孩子,后來我被一對好心的夫婦收養,我以為從那以后就有人會愛我,可他們在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后,我又再一次從心里被他們遺棄了。
“我努力的想學好一件事,努力的想去證明自己并不差。
“但現在的我,還無法回答您提出的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去想,去思考。
“我現在唯一知道的,便是孤兒院院長教我們的,做人應該要有一顆善良的心,用善良的角度去思索問題。”
老者微瞇著眼,他嘴角笑了笑:“昨天在法場第一次見到你后,我便對你產生了好奇,我看了前天的你,上前天的你,上上前天的你。”
他停頓了一下,并不打算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你的進步很快,你的本心堅定,你有屬于自己的規矩。”
老者抬頭望著外面的天,太陽被白白的云層遮擋住,冷風呼嘯。
他感慨道:“今天的風好冷,但是我喜歡深秋的雨,很細,北燕的雨總是煙雨蒙蒙的。”
話音剛落,絲絲淼淼的秋雨,滴落了下來,路上擺攤的小販匆忙地收著攤位。
老者靠著窗邊,他轉頭望向李云楓:“我喜歡雨天雨水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李云楓走到窗邊,離老者一步距離,他低楠道:“我喜歡蓋著被子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雨水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老者哈哈一笑,兩人就那樣看著窗外的雨。
屋檐上的瓦片,水珠凝聚成一股股的滴落下來。
小半柱香后,老者開口:“你打算繼續查下去嗎?”
李云楓點點頭:“我有猜想,但沒有證據,我相信真相總有一天,會串聯在一起,無論誰想把它們掩蓋。”
老者點頭:“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點你有點像我。”
李云楓并沒有接話,他也沒有貿然開口詢問對方的身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對方強的離譜。
他去靜安寺的時候,已經再三確認過,今天的天氣,北燕城是不可能下雨的。
老者淡淡地說道:“你好奇我是誰嗎?”
李云楓沒有直接表態:“長者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
“哈哈哈,小娃娃可真有意思。”
老者輕撫著胡須:“如果你今日,與那何府尹撕破臉皮,或者沖動像前幾天那樣,我并不會告訴你我來了。”
李云楓心中了然,想來對方如果沒有釋放氣機,那七星幽蓮作為被動魂器,應該沒有主動辨人的能力。
他拱拱手,一幅請您賜教的姿態。
老者接著說道:“規矩,確實就是規矩,但不懂得規矩的變通,你終將只是一個普通人。”
李云楓點頭,認可他說的這句話。
老者從窗臺邊轉身,看向他:“我叫管夷吾,字仲,法家。”
李云楓瞳孔一縮,管仲,如果這真是他理解的那個人,那這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聽到與那個世界有關聯的人物。
他趕緊拱手,做了一揖。
老者擺擺手:“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沒有用了,如今儒家一家獨大,法家式微,到現在已經凋零殆盡了。”
李云楓再次點點頭。
“小娃娃,你的規矩很對我的胃口。”
“你可想繼承我的衣缽?”

依劍觀瀾
終于寫完了,今天忙了一天,差點趕不及,斷更就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