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渾渾噩噩的九年義務教育就這么過去了，初中只顧著撩妹的我，只混了個市三中的尖刀班。

　　我記得第二十幾個前女友說過一句什么話來著？

　　我想起來了，她當時滿眼淚花對我說，孔家睿，你好好學吧，你原本可以考上一中的。

　　她有一個很中性的名字，朱浩淼。

　　笑死，我忙著呢，考幾中礙你什么事兒。

　　就這樣和她分手了。

　　奇怪嗎？

　　一點也不奇怪。

　　戀愛周期很短的啊喂，沒有新鮮感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只是想逢年過節的，拍個照，秀個恩愛。

　　說起來，朱浩淼還是和我在一時間最久的女孩，分分合合竟糾纏了一年多。

　　人家姑娘多好啊，學習好，性格好，長相好，三好學生，可千萬別在我身上吊死，那是我的罪過了。

　　我還是喜歡，看她們一個個對我愛而不得，爭風吃醋的樣子。

　　再也甭提那二十中尖尖班了，我媽當初非要掏錢把我送進去。沒有貶低母校的意思，我只是說實話，二十中真不咋地。九中不是和二十中合并了么，倒不如把我送進九中那煉獄里，說不定真能考進個一中。

　　二十中根本沒有那么強烈的學習氛圍。坐落在市郊邊界，市里的學生也有，縣里的學生也有，文化差異這塊兒就沒的說。

　　更何況，靚妹還那么多。

　　那年初一新生報道，我早早來到了學校。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渣男有妹撩。

　　“呸，孔家睿，你是什么東西？”這是我發小覃傲的原話。

　　我按了按額頭，蠻不在意地笑了笑。

　　就他？他覃傲還好意思說我？

　　一天晚上一塊兒出去吃飯，回家的路上一直捧著個手機，沒抬一下頭，一問，好家伙，和他16個女朋友說晚安呢，每人一句晚安連帶著迎合幾句，就用了半個多小時。

　　我說，覃傲你累不累？

　　他沒說話，“嘩嘩”發來幾張照片，要么是女孩自拍，要么是聊天截圖，“小爺的快樂，你不懂。”

　　看吧，我還不是最人渣的那個。

　　我只不過是，每段感情只對一個女孩不上心而已，對我每一任女朋友之外的人，我還是很上心的。

　　2

　　最近，我被一個有點特別的女孩纏上了。

　　她總是上課回頭看我，就連她的筆記本上都寫滿了我的名字。

　　慢慢地，我發現了一個規律，只要我上課說話，她就會回頭看我，看了我幾眼之后，她就會鄭重其事地在筆記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我的名字。

　　怎么，還不讓我和朋友說話了？男同學都不行？占有欲這么強啊？

　　“你傻X啊，她是紀委，那個本子是班級日志。”幸虧我周圍的兄弟們提醒了我，不然，我還真以為這女同學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還是算了吧，她一看就是個正直的女孩，怎么會陪你這樣的混混玩。”

　　錢子陽這話說得沒毛病。

　　錢子陽，我上鋪兼同桌，是我在三中的第一個兄弟吧，雖然人很皮，很鬧騰，骨子里卻是個純情少年，7歲以后連姑娘的手都沒碰過。

　　害，我真沒對她動心思。

　　高中，不想玩了。

　　不想再讓大半棟樓的女生都認識我了。

　　第一次月考成績下來了，成績單貼在了紀委座位前的公告墻上。

　　我難得考了個班級第8，以前在二十中的時候，可都是班里的吊車尾。每次考完試回家，臉上都要掛彩。

　　“唔……為什么你們天天上課說話，還考得這么好呢。”紀委同學托著腮，皺著眉頭，滿臉不解地問。

　　我回頭，仔細一看，誒呦，紀委同學長得真不錯，竟是我大意了。

　　目似秋波，眉如春柳，櫻桃一般紅潤的唇，眉清目秀，肌凝瑞雪，整個人看起來干凈清爽，最重要的是，右眼角的淚痣，使她原本清純唯美的面容，增添了一絲神秘感。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我心動，我可是親眼見過她對全班發脾氣。當官的，是不是脾氣都不怎么不好。

　　我并不是一個受管的人。

　　“紀委同學，你第幾名啊？”我只是個熱心市民，想幫助有困惑的同學分析一下成績而已。

　　“32……”女孩聲音里有些失落。

　　“這也沒倒數，咱們是尖刀班，已經很不錯了，這么低落干什么，”我一步步走近，一點點靠近她，安慰道：“江隱同學……江隱，很好聽的名字啊。”

　　沒什么壞心思，頭也沒有靠得太近——安慰失落的女同學嘛。

　　江隱向后躲了躲，我笑了，“后面同學擠到我了，不好意思啊。”

　　她抿著嘴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我看你還是很介意的嘛，表情這么勉強。

　　“我看看啊……你數學78？這么少，我106，幫你補習吧。”我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胡亂說了一嘴。

　　江隱抬起頭看著我，眼里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真的嗎？”

　　我愣了，遲疑了一下，“真的。”

　　你說她怎么就信了呢。

　　我看著她滿是期待的眼神，也不好拒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那你以后能不能，別老記我名字了？”

　　江隱思索了一下，有些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我松了一口氣，“那就沒辦法了啊……”

　　我直接感謝紀委大人的責任心。

　　搞什么啊，我可不想再沾花惹草了，麻煩。

　　3

　　國慶節假期，覃傲從成都飛過來，就為和之前我們二十中的朋友們聚一聚，本來說好了的人，突然變卦，就剩我，覃傲，趙敏還有趙敏帶來的一個我不認識的朋友四個人了。

　　誒，你說巧不巧，我就手輕輕一抖，就這么一抖，電影票買了五張。

　　“你說吧，怎么辦，再叫個人？”覃傲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一下閃過了江隱出分那天愁悶的表情。

　　我露出黑狐般狡黠的笑容。

　　點開她的頭像，我在鍵盤上打出：“看電影，五個人，來？”

　　我當時可不知道，她正依偎在另一個男孩的懷中，笑著把這條消息拿給那人看。

　　“去吧，和同學們好好玩。”

　　那男孩寵溺地揉了揉懷中女孩的頭發。

　　在后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司章。

　　我記得那天，江隱打扮得很可愛。

　　她穿了一件純白的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小白鞋，白色長筒襪把長裙遮不住的腳踝裹住，白色漁夫帽上的黑色蝴蝶結，是周身雪白的點睛之筆。

　　這一身裝扮完美地展現了她的恬靜，我看愣了。

　　她站在路口，朝我揮了揮手。

　　我穿過馬路，車停在她旁邊，她很自然地坐上了我電車的后座。整個過程下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電車的空間有限，她背著包，空間顯得更加狹小，我的脊背清晰地感受著她的一呼一吸，不知怎的，我的心跳竟在風中錯亂起來。

　　到了影院，我停穩了車，看著尹隱下車，突然覺得自己的黑色電車，和她一身的白，有些不相配。

　　太突兀了。

　　覃傲嚷著要買奶茶，我還想著江隱可能會喜歡什么口味，她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回頭，她怯生生地開口，“我就不用了……”

　　我看著她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容和被她扯動的衣袖，腦子瞬間就空了，突然想起來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畫面。

　　那天，她被班長懟到失語，抱著膝蓋蹲在桌子底下，也是這般無助的表情。

　　眉眼含嬌。

　　我心里涌過一陣久違的感覺，世人稱之為心動。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么。覃傲救場，“害，沒事兒，睿總請客，同學你放開玩啊。”

　　覃傲低聲對我說：“不用謝，一頓麻辣燙。”

　　“……”

　　看電影的時候，覃傲還想讓江隱坐我倆中間，那我肯定不允許啊，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讓他給糟蹋了。

　　看電影的過程中，江隱抱著爆米花也不吃，開場到中場，一直保持那個姿勢，我只好每隔五分鐘提醒她，“吃爆米花嗎？”，她這時才想起來手中還抱著一大桶爆米花似地拿出幾個細細地嚼著。

　　可能是因為爆米花是我買的，她不好意思吃，江隱也太矜持了。和這樣的女孩待在一起，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由于這次一起的女孩比較多，大家有很多也不熟，趙敏就帶著她的朋友先撤了，我征求了剩下兩位的意見，最后在商場里吃了碗牛雜面。

　　吃飯的時候，或許是食物給人帶來的滿足感，江隱話也變得多了起來，我們三個，主要是我們倆說了很多，喜歡的城市啊，心儀的大學啊，之前的學校一類。和這么純的女孩聊天，總不能聊甩棍在哪里買和電子煙最喜歡哪個口味吧。

　　覃傲默默吃面，很懂事地沒有打擾我們。

　　吃完飯，覃傲家里人打來電話催他，我趁機提出不要他和我一起送江隱回家，他心下明白，沖我豎了個中指，很識趣地先走了。

　　“其實，你可以不用送我回家的，我還是覺得這樣太麻煩你了。”江隱有些不好意思道。

　　二次暴擊，拜托隱同學不要這么乖巧，我的心臟受不了。

　　我強忍狂跳的心，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如平日的吊兒郎當，“別磨嘰了，走吧，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回家。”

　　江隱沒有上車，她似乎想了一下，說：“還是我帶你吧，你不清楚我回家的路。”

　　我想了一下，也是，就把車交給了她，她跨上車就擰車把，把我扔在后邊不管了。

　　我看著她遠去的身影，那一刻，我人傻了。

　　就在她走了十幾米，我真的以為她要扔下我不管了的時候，她又掉車回來接我，一臉詭計得逞般的壞笑，明眸皓齒，巧笑倩兮。

　　原來小白兔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承認，我徹底淪陷了。

　　我坐在電車后座上，看著她細而柔軟的腰肢想入非非。

　　孔家睿，你還真下賤啊。

　　我很想把手搭上去，從后面環住她，但好在忍住了，沒關系嘛，來日方長。

　　“嘭”

　　我的頭頂到江隱的背上。這觸覺，果然是柔軟而骨感。

　　江隱回過頭，我卻還沒回過神，“你沒事吧？不好意思啊……我到家了，就送到這里吧。”

　　江隱下車，我還在回味剛剛的親密接觸，依稀聽見她說，“今天謝謝你帶我出去玩啊，還這么遠把我送回家，下次放假我請你吃飯。”

　　我迷迷糊糊應和了幾句，“這有什么的，你玩得開心就行，我走了。”

　　然后我就真的走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江隱還站在原地，見我回頭，她笑著沖我招了招手，笑得那么開心，就像一只待宰而不自知的小白兔。

　　江隱同學，你很快會知道，黑狐是一種怎樣的生物。

　　我藏起心中的悸動，踏上了回家的路。

　　還不知，是誰落入了陷阱。

　　4

　　假期結束返校，每節下課我都想盡了借口，溜到江隱的座位上，沒話找話，一來二去，我倆越來越熟。有時候，她還會主動來找我說話。上課我也不和周圍人扯皮了，只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偶爾故意在課堂上搭老師的腔，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只為了讓她回頭看我一眼。

　　后來老師調了座位，我和她成了同桌。

　　錢子陽投來了不可思議的目光，“wok，這也行？”

　　有什么辦法呢。班里48個人，老師分成12個小組，按照一定規律，班里第8，17，32，41名為一組，江隱剛好分到我的組里，我是組長1號，她是組員3號，其余兩位組員分別是2號胡韻穎和4號王婧文。組內1號和3號是同桌，4號和2號是同桌。1號，4號是前后桌，3號和2號是前后桌。

　　班里八列六行，江隱和我在靠門第4，5列第3排。

　　尖刀班的好處，教室大，且人少。

　　興許是第一次考這么好的名次，也興許是想在江隱面前裝一裝好學生的樣子，我開始專注聽講，上課再也沒有打瞌睡。由于第三排在教室里是個高危座位，我為了和江隱增進感情，每天自習課給她傳紙條，下了課也會聊聊天，但更多的時候是在講題。

　　誰也沒想到，我守著心儀的女孩，成績不降反升，順便還幫她提升了成績。

　　一天下課口渴了，江隱背靠在窗臺上，側著臉看風景，我走上前去，手臂半環住她水蛇般的腰肢，她來不及躲閃，兩個人的身體幾乎都要貼在一起，她白凈的面容霎時間泛起紅暈，一直紅到耳根，我也跟著臉紅起來。

　　她忽閃著亮晶晶的圓眼，像映在泉水里的星星，抬著頭看我，兩眼無辜。

　　嗯……好渴。

　　我從她背后拿出我的水杯，擰開杯蓋喝了口水。我舔舐著干涸的嘴唇，來掩飾我內心的慌張。

　　她看到水杯立馬會意，頓時松了一口氣，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擋住了你的水杯。”

　　沒關系，本來我也不懷好意。

　　這節自習課，江隱值班，坐在講臺上，班上有些亂，后排有個男生屢教不改，江隱最后一次提醒他，他直接站起來，和江隱吵了幾句嘴。

　　我猛踹身邊的凳子，凳子撞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我起身讓他道歉，班長看架勢不對，擋在我倆中間，我抄起一本書就往那男的臉上砸，被班長一把奪下。

　　班長此時看起來很強勢，英挺的鼻梁，立體的五官像是被刀刻出來一般，極具鈍感和俊美，渾身上下散發著威懾之氣。

　　他周遭的氣質太有威懾力，我心驚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我面上很快恢復了小混混才有的沖動和狠勁兒。

　　我這身血腥戾氣，是打群架練出來的，活到十六歲，最不怕的就是小混混和所謂的威懾力。

　　但是那個挑事的男的很明顯被我倆這陣仗嚇到了，胡亂給江隱倒了歉，江隱為了息事寧人，沒有和他多計較。事后我聽說那男的那么做，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對江隱有點意思。

　　自習課下課，江隱趴在桌子上小聲抽泣，周圍的同學都來安慰她。雖然她長得盈盈秋水，淡淡春山，看起來柔柔弱弱很好欺負，但是她一直盡職盡責地服務同學，服務班級，攢下了不少同學緣，像這樣拍著桌子和她對噴，讓她當眾下不來臺的，恐怕之前從來沒有過，她心里難免會難過。

　　我看著她，心中一陣陣的疼，本想再找那男的“說事兒”，回頭發現班長站在我身后。從那以后我記住了這個班長。江隱提起過他幾次，他叫何江凱，剛開學時，江隱和他在班級管理上發生過小爭執。

　　那天，她被班長懟到失語，班長走后，她委屈地蹲在桌子底下，那也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她。

　　現在的她比那次還難過，我卻不知道該做什么來安慰她。

　　從來都是我把女孩弄哭，什么時候安慰過她們。

　　上課鈴響起，眾人散去，又是一節自習課，何江凱替江隱盯班，我陪江隱到衛生間洗臉。

　　她紅著眼眶對我說：“我們去六樓好不好……我不想被別人看到……”

　　“好。”都這時候了，我怎么會不答應你，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別哭了。”

　　六樓是一層空教室，還有一個不常用的報告廳。

　　到了六樓，她終于卸下包袱一般，蹲在地上放聲大哭，一聲聲穿透耳膜，擊碎我的心臟。

　　我沖動了。

　　我把她扶起來，不敢用力，生怕扯痛她。我給她擦了擦眼淚，輕輕把她抱在懷中，身體接觸的一剎那，我心中一咯噔，她好小一只，才剛到我肩膀。她的頭靠著我的胸膛，肆意偷聽著我急促的心跳，哭聲漸漸消失，呼吸越來越均勻，到最后完全平靜。

　　她輕輕掙脫了我的懷抱，跑進廁所里，再出來臉上沒有了淚痕，但眼圈還泛著殷紅的血絲。

　　“謝謝你，孔家睿。”

　　她甜甜地笑了，我如沐春風。

　　不知是誰，掉入了蜜糖般的陷阱。

　　5

　　在學校的兩周里有江隱的陪伴，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短假忽而到來。

　　“別忘了周六上午十點半，上次吃飯的商場正門集合，我請你吃寶藏自助餐。”江隱同學語氣興高采烈中帶有一絲神秘兮兮，她上次看完電影答應好，要請我吃飯。

　　“行。”我實際上比她開心。

　　我在荒誕的青春里，狂妄地追逐著日落，不曾留戀過路邊的任何一支鮮花，直到看到這束芬芳高潔的野百合，自此，我止步于山谷，只想陪她看星起月落。

　　約定的日子當天，我早早來到她家小區外等待。

　　我猜她會穿一身潔白來赴約，特意配了一套素凈的衣服才出門。

　　果不其然。

　　她悠悠然走出小區，純白無帽短款衛衣，鎖骨在領口若隱若現，米白色燈絨闊腿褲，搭配白黑混色老爹鞋，蓬松松的丸子頭扎得漫不經心，白色的頭繩在一頭秀麗的烏發中格外亮眼，那個白色的雙肩包倒是和上次一樣。

　　天有些陰，江隱一出現，我眼中的世界就亮堂了起來。

　　怎么看自己這一身都有些草率。

　　自助餐很好吃，可能是因為有佳人相伴。

　　吃過飯，我們簡單地散了散步，就回家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雖已入秋，這雨卻下得有些瓢潑。

　　“到我家待會兒吧，這雨一時停不了。”江隱和我站在屋檐下，一臉愁悶。

　　我想想還是算了，江隱同學這么乖巧，家里人一定管得很嚴，我向來不喜歡沉悶的氛圍，為了避免與她的父母相見，我婉拒了江隱，很可惜。

　　江隱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她補充道：“放心吧，我爸媽旅游去了，這兩天不在家。再說你看……這雨下得有點太大了。”

　　我按耐住心中的喜悅，一臉憂愁地附和道：“是啊……這雨真大。”

　　就這樣，我跟江隱回了家。

　　她的家和我想象得出入很大，沒有古色古香的紅木家具，而是很輕松俏皮的西洋裝修風格。我最喜歡她家客廳的窗簾，落地窗配粗糙紗質地香檳玫瑰色窗簾，溫柔殺，簡直一絕。

　　“看電影嗎？”江隱癱倒在沙發上問我，“比較喜歡哪個電影？”

　　“《戀戀筆記本》。”我不假思索。

　　電影中男演員與女演員雨中深情擁吻，這少兒不宜的情節，我忽然后悔選這個電影了。

　　江隱羞得滿臉通紅，卻還強裝鎮定，我看著她桃紅色臉頰，絕美側顏，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她起身到廚房，我也不好繼續坐在沙發上，跟著她來到廚房。

　　窗外是雨打玻璃的聲響。

　　撩撥過的女孩太多，我終于還是受不住屋里曖昧的氣氛。

　　我走上前，把她剛想打開的冰箱門合上，從背后環住她的腰，輕輕勾了一下她的手腕，她整個人撲進我的懷里，我把她抵在冰箱門上，俯首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耳語道：“小隱同學，我饞你很久了啊，你知道嗎……”

　　她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又或許是想我的轉移注意力，推開我，縱身一躍，坐在餐桌上，比了比我的頭，“孔家睿，我現在和你一般高誒，一米八看到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一只手繞到她背后，鎖住她細白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她像只受了驚的小白兔，忘記了掙扎，任由我擺弄，我擁著她，閉上眼，像電影里那樣，深情地吻了起來。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不再滿足于啃食她溫溫潤潤的唇，我松開了她柔軟的嘴唇，再一次告白，“江小隱，我喜歡你。”

　　她淚目了，淚水打濕了臉頰，也打濕了我的心。

　　“孔家睿……我有男朋友了。”

　　我呼吸和心臟幾乎靜止在這一秒。

　　窗外雷聲大作，雨下得更急了。

　　她顫抖著肩膀繼續說：“孔家睿……這是我的初吻……”

　　我清醒過來，下巴抵在她的左肩上，緊緊抱著她，喃喃道：“小隱……你是我的啊，怎么會這樣……哈……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小隱對不起……”

　　江隱輕輕撫摸著我的脊背，她小聲抽泣著說：“我不怪你……你一定是太累了對嗎……”我聽到她說原諒我，漸漸安靜下來。

　　我起身，看她凌亂的發絲和衣領，沙發也皺得不成樣子，我道歉著倉皇離開。

　　6

　　從那以后，我們還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只不過有了距離，她也不再閉口不談自己的男朋友，時時把司章掛在嘴邊。

　　我有多羨慕司章，我多羨慕這個我不曾謀面的男孩。我心想，他是得多優秀，江隱每每提起他時都是滿眼笑意。

　　我幼稚地和錢子陽賭了一把，賭江隱心里是有我的。整整三個星期我沒主動和她說話，她也就……沒再和我說話。一天清早起床來到班，班里只有江隱一個人，我還沒有清醒，精神有些松懈，迷迷糊糊給她說了句“嗨，起真早”，她像往常一樣回了句，“小睿同學這么優秀，我可得努力追上不是？”仿佛我們之間沒有三個星期的沉默，仍像往日那樣熟絡，語氣自然，絲毫沒有隔閡。

　　我仍不信邪，畢竟江隱的初吻是給了我的，在她心里我總該有些不一樣吧。但很快我發現她的人緣要比我好太多，那個自習課上弄哭她的男生也開始和她稱兄道弟。男人最懂男人，我敢用三年浪史保證，這群人里面，至少有三四個暗戀江隱。

　　朱浩淼找到我，她遞給一封情書，信中的內容大概意思是，放不下我，想找我復合。

　　我心想快要元旦了，按常理來說是該找個女朋友了，沒多想就答應了她。

　　朱浩淼在二中每天寫一篇日記，元旦假期她把日記本交到我手上，我一頁頁翻著她的思念，翻到最后一頁，我合上日記本，半晌沒說話。

　　朱浩淼是個好姑娘，我不能辜負了她。

　　可回到學校我依然會被江隱吸引著。她就像是是某種令人著迷的癮，而我是離不開她的癮君子，真正離開她之前，我是戒不掉的。

　　畢業后，我去了成都，她去了桂林。我們都去到了自習課紙條上自己寫下的地方。

　　原來從一開始，我們的路就是不同的。我以為她是為我盛開，不想我只是目睹了她的絢爛。

　　多年后，我的婚禮上有人提及江隱，我才知道，班上好多人都以為我們高中在一起過。

　　我啞然失笑。

　　7

　　如今，我在成都一家國企當上了總管，我的兒子已經六歲半，快要上小學了。給孩子千挑萬選的學區房去年交房，現在一家人忙著搬家。

　　兒子翻出一本泛黃的同學錄，里面掉出一張照片，我撿起來一看，是一襲白裙的江隱。我忽然發現她的眼睛不是普通的圓眼，反倒有些狐貍眼的形狀，她那眼角的痣也并非點睛之筆，而是襯得她更加嬌媚。

　　翻開同學錄，她被特意放在了第一頁，我認出她清秀的筆跡：前程似錦。

　　高中時代的回憶忽然飛進腦海，像放電影一樣過了一遍，我細細回味著和她做同桌的那些時光。

　　盡荒唐。

　　何江凱早就提醒過我，她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單純。可惜人已中年的我，此時才醒悟。

　　照片掉在地上，我靠著書柜冥思。

　　原來小白兔也可以是白狐。

　　原來純白和黑并沒有區別。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