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莫從“沉睡”中醒來。

　　出乎他意料的，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看慣了的諂媚的笑臉，擁擠的人群和想象中的爭先恐后的恭維和道喜，只有一個空蕩蕩的金屬房間和一個女人。女人的表情很復雜，狂喜，憤怒和恨意交織，卻只顯露一絲苗頭，且稍縱即逝，讓人難以捉摸。

　　莫靜靜地看著她，大腦飛速運轉。但那女人沒讓他想太久。等到冬眠倉完全開啟，她就伸手抓住了莫的手臂，硬生生地把他拽了出來。女人的手很涼，莫踉蹌了幾步，有些惱怒地瞪著她，卻沒得到任何解釋。

　　“莫博士，歡迎回到人類世界。你可以叫我林。”明明是歡迎，女人的語氣卻極盡冰冷。莫騰出一只手整了整身上的西裝外套，擺出慣來倨傲的天才姿態:“現在地球的負責人是誰?帶我去見他?！?p>　　“負責人?非要這么說的話，有九個?！?p>　　莫有些驚訝:“怎么，我不過冬眠了一百年，地球就大變樣了?”

　　“一百年……”林輕輕地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既然你非要見的話，我也沒有拒絕你的理由。誰能拒絕我們偉大的莫博士呢?”她把每個字都發的不輕不重，字正腔圓，卻格外讓人惱火。莫剛想開口，卻不料她轉身就走:

　　“走吧，莫博士。我帶你去見第一層的‘負責人’?！?p>　　第一層?莫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此仆昝罒o瑕的墻緩緩裂開一條縫，林轉過頭，帶著一副頗有些諷刺意味的笑顏:

　　“看吧，這就是第一層?！?p>　　壹

　　出人意料的，出現在莫眼前的不是高科技設施和忙碌的科研人員，是無邊無際的田野和勞作其間的人群。遠處是連綿的山林，頭頂上是黑色的天幕，不知被什么遮住了，朦朦朧的沒有一點星光月光。他們幾乎沒有衣服，頭發凌亂骯臟，見到林，忙不迭地叩首跪拜。四周靜悄悄的，除了風吹草動，沒有一點聲響。林什么都不說，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在笑。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圣使蒞臨第一層，屬下不勝榮幸。”

　　不知從何處走出一個男人來，滿面堆笑，一身中世紀宗教意味十足的長袍，朝林鞠了又鞠，頗為忐忑。但當他注意到林身后的莫時，變了神色，甚至可以說惶恐和驚懼了起來:“圣使大人，這是哪一層的人?怎么可以穿第八層的大人們的衣服?”

　　第八層的大人?莫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沒等他多加思考，林就露出一個頗耐人尋味的微笑:“他啊……算是第九層的人吧。”

　　“第九層!”那人驚叫出聲:“哎呀，第九層竟還有神使大人之外的人!是屬下冒昧了。”

　　“無妨。這位大人想問這一層的負責人一些事情?！?p>　　“這……”那人謹慎地看了看莫，又向林投去了一個試探的眼神。

　　“他問什么，你答什么?！?p>　　莫抬抬下巴:“現在……地球是個什么情況?不，‘這一層’是個什么情況？”

　　“回稟大人，這是地表第一層，居住的除了屬下之外都是人類基因濃度低于百分之一的H級人類，負責地表基礎資源的采集，以供下層大人們的需要?！?p>　　“人類基因濃度是什么?”

　　“這……”

　　“還是讓我來給莫博士解釋吧?！?p>　　林突然出聲打斷了那人，那人嚇得匍匐在地戰栗不止，頭深深埋入地面凌亂的雜草中。林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向遠處一座在蒼茫草地上格外突兀的精美建筑。莫連忙跟了上去，一邊細細咀嚼著得到的信息，一邊仔細觀察著這座建筑。

　　這座建筑出奇的精美:黃金分割率體現在方方面面，對稱美和不對稱美交相輝映，嫵媚和端莊渾然一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華美的大殿里只有一臺堪稱簡陋的電梯，樣式十分古早，是二十一世紀的樣式。林還是什么話都沒說，三兩步走到電梯前，一束光幾乎是憑空出現，分毫不差地籠罩了林。

　　“人類基因濃度，100%。

　　等級認證，s級。

　　……認證成功，歡迎您，神使。”

　　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空蕩的大殿中，金屬門隨之開啟，林快步走進電梯，略微偏了偏頭算是招呼。莫頗不滿林更甚于自己的高傲，但聰明如他自是心知此時不能吃罪林，亦不言語，默默跟了進去。

　　電梯里。

　　“靜脈注射，我知道你會。”林遞給莫一管液體，無視莫的遲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這臺電梯是我專屬的，會以自由落體式下墜，到達第八層。這管液體能讓你安安穩穩地睡一覺。有些事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比如我要害你不必這么麻煩這件事。”林露齒一笑，莫嘖了一聲，爽快地注射了液體。

　　“那么，接下來讓我來回答莫博士的第一個問題：人類基因濃度是什么?”

　　“不知道我們的天才莫博士是否記得他的一個研究成果:空間跳躍技術。這項幾乎反相對論的技術以難以置信的天才手段被實現了，不過不是以愛因斯坦-羅森橋的形式。具體的原理和過程我想你比我清楚的多，這無疑是人類歷史乃至人類文明的豐碑。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它并不能真正實現無視空間和時間轉移個體，而是將個體信息完美復制到目的地。在你沉睡之后，科研部很快開始了，第一次實驗。第一次實驗成功后，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引起了社會恐慌。而鑒別被轉移到目的地的原人和留在原地的復制人的方式令人啼笑皆非而又無比嚴肅：生育能力，或者說，人類基因濃度。”

　　“雖然這項技術在人類社會中引起了恐慌，但隨著技術的平民化，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離開當時環境日益惡化的地球前往其他殖民星球。對他們來說，地球上有沒有一個跟自己一樣的復制人都無所謂。直到幾百年之后，人類走的越來越遠，當局才恍然大悟地球上已經只剩幾個寥寥無幾的最底層的原人沒有空間跳躍到其他星球甚至星系了。也就是說，地球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復制人?！?p>　　“隨著時間的推移，惡果開始膨脹：復制人和復制人的后代生育能力進一步降低，也就是人類基因濃度進一步稀釋。近有的幾個原人被供了起來:他們本來因為貧窮四處招人白眼，窮困潦倒幾乎就要這樣了結一生；卻又因為貧窮而被奉若神明，過上了以前根本無法想象的生活。真是諷刺?！?p>　　“但原人的壽命是有限的。隨著原人的逐漸死去，人類社會又開始分層。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類幾乎將地球掏空，分成了九層。由于害怕來自黑暗森林的打擊，復制人的后代中人類基因濃度最高的A等人類居住在第八層，B等居住在地七層，以此類推。本層人類只被允許在本層通婚。實際上，只有第八層的人類掌握了尖端技術，其余幾層的人類除了統治者之外幾乎對歷史和最高科技一無所知。第一層的人類幾乎生活在原始時代。”

　　“接下來，我會帶你去見第二次的負責人。在此之前，好好睡一覺吧?！?p>　　莫甚至沒能多思考一會兒，就身體一軟，陷入了沉睡。

　　貳

　　“歡迎來到第二層，部落時代?！?p>　　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莫緩緩睜開眼睛，四周是古老的帳篷和火堆，有幾個身穿獸皮的人匆匆走過。莫默默記下了這一切，低著頭思考。

　　“神使大人，莫博士，請允許我匯報本層的概況?！边@層的負責人是個女人，容顏蒼老，頭發花白，聲音沉著有力：“這是第二層，居住在這里的是人類基因濃度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的G級人類。負責二級資源的采集?！?p>　　“二級資源是什么?”

　　“包括動物肉在內的生物資源?！?p>　　不遠處傳來高聲的叫罵和喧鬧聲，很快演變成石器的碰撞和慘叫。那女人以難以想象的迅捷向林完整行完了一個跪拜禮，便健步如飛地走向了聲音的來源地。

　　“她叫漢扎，是這一層最大的部落的掌權者，被我選為這一層的負責人?！?p>　　莫沉思不語，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在黃土和森林之間，血液染紅了一片大地。與第一層的虔誠不同，這里的一切都是躁動不安的。

　　“還要再看嗎？”

　　“不用了。”

　　“有意思吧？”林似有若無的噙著笑意:“不過才第二層，就已經這樣了。爭奪，喧鬧，斗爭，廝殺，人的貪欲早在部落時代就顯露了，丑陋得赤裸裸。”

　　她轉身走回電梯，不再言語，莫跟了上去。接過第二管液體，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叁

　　“這是第三層，封建時代?！?p>　　莫環顧四周，是從前的歷史書上的古色古香。青磚黛瓦，紅粉添香，卻又極盡奢華。他和林就坐在正堂中央的兩把太師椅上。

　　“這是這兒的皇帝的行宮，皇帝一會就來。喝杯茶嗎？是你最喜歡的碧螺春?！?p>　　莫卻沒心情喝茶，擺了擺手拒絕了。不多時，一位身穿黃袍的男子在一眾宦官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堂?；鹿僦共接陂T檻前，垂手侍立。皇帝四平八穩地往前走了兩步，摘了冠置在金絲九爪龍的地毯上，不慌不忙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寡人涼太祖齊氏，參見神使。不知神使召見，有何指示?”

　　“這位莫博士，想問第三層的負責人點問題。”

　　“寡人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三層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負責些什么?”

　　“啟稟莫博士，第三層居住的是人類基因濃度在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人類，負責的是三級材料加工?！?p>　　不等莫在開口，林就笑吟吟地打斷了他：“莫博士，你太聰明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不如就問到這里?”

　　莫沉默不語，點了點頭：現在他并沒有和林抗衡的資本，還是順從為妙。

　　“走吧?！?p>　　“且慢，”不料涼太祖卻是叫住了林：“神使大人，近日夷狄屢犯我華夏邊境，寡人寢食難安，不知神使大人可否助寡人一臂之力?”

　　“話倒是說的好聽，理由呢?”

　　“此乃為我第三層的大一統——”

　　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轉頭就走。涼太祖似是想要攔下林，手抬到一半又似是不敢，頗有些不甘地垂下了手。莫看了他一眼，斯文內斂的明君面貌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動，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貪婪。

　　電梯里。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那人就是個無賴，披了層皇帝的皮就真以為自己是皇帝了。不過是第四層刷上去的罷了。什么夷狄入侵，不過是上一任負責人不甘心罷了。想利用我維護自己的統治，話倒是說的大義凜然。”

　　“該說真不愧是封建時代嗎?內心一個比一個骯臟粗鄙，場面話卻說的一個比一個光鮮亮麗。”

　　“人類的文明啊，發展著發展著，就變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自顧自地撐著骨架，抓著臉皮，卻比從前更狼狽不堪?！?p>　　莫接過液體，默默地注射。

　　肆

　　“到了第四層了，蒸汽時代?！?p>　　“這一層沒有負責人，隨便走走看看吧。”

　　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黑煙和蒸汽，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聲不絕于耳，人們在喧鬧和污染中歡笑，眼里是不可理喻的癡迷和沉醉。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p>　　“他們前所未有的奮力進取，卻也前所未有的麻木瘋狂。他們離天堂僅一步之遙，卻不可自拔于泥沼中。這就是蒸汽時代?！?p>　　莫僅僅在門前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轉身走回電梯。林笑了笑，跟了上去。

　　電梯里。

　　“我有幾個問題?！蹦蝗婚_口。

　　“問吧?！?p>　　“照你所說，地球幾乎被挖空成了九層，既然每一層都有各自的任務和資源，那層和層之間是如何交流的呢?”莫頗為諷刺地敲了敲電梯壁:“不會是靠這臺小電梯吧?”

　　“聰明的問題?！绷衷u價道：“直擊要害啊。告訴你也無妨。層與層之間交流的通道是‘世界柱’。一共有四個‘世界柱’，均勻分布在地球里，貫通第一層到第八層。大致是運用磁力和重力的相互作用，制造出一個個環構成的通道。物質先是下墜，然后再反方向下墜直到靜止，將將到達下一層?！?p>　　“不是說挖空了嗎，哪來的重力?”

　　“只是一個說法而已。實際上，挖空的部分不過百分之一，沒什么影響?！?p>　　“最后一個問題。既然第八層到第一層有如此大的懸殊差距，如何保證上層的人不會起義到下層推翻他們的，嗯，類似階級統治的東西?”

　　“剛醒來這么點時間就這么犀利啊?哈，那些聰明人當然不會放過這點。四個世界柱運人的部分都是單向的，只能從下往上。如果他們能讓自己的身體承受那種程度的撕裂——那他們也沒必要往下走了，征服宇宙去吧。”

　　“明白了，只有你這臺電梯例外，是吧?”

　　“不錯，但只有人類基因濃度百分之一百的人才能乘坐——換個詞，真正的人類?，F在，能坐的人只有你和我了?！绷忠馕渡铋L地看了他一眼。

　　莫好像想到了什么，電光火石的一點，但速度逐漸變大，液體逐漸發揮作用，那一點光終究沒被他抓住。

　　伍

　　“終于走到科技的門檻了。第五層，電力時代?！?p>　　電梯門外是一盞電燈，負責人是個頭發雪白的老人，微笑著向他們鞠了個躬：“歡迎神使，歡迎莫博士?！?p>　　莫有些詫異地看向林?！柏撠熑酥g有傳遞消息的渠道，現在所有負責人之間都知道你莫博士的大名了。”

　　“時間不多，就由我來為二位簡單介紹一下第五層。第五層居住的是人類基因濃度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人類，主要負責基礎信息的采集。”

　　莫嗯了一聲，比林更干脆利落地轉身走回電梯。

　　“不問了?”

　　“沒什么好問的。我真想問的，他們也不可能答得上來?！?p>　　莫意有所指，林卻像是沒聽到后半句:“哈，這層我倒是很久沒來過了。是難得的沒那么烏煙瘴氣的一層，一切新鮮事物都才顯露出好處來，人也更干凈些。”

　　陸·柒·捌

　　電梯里。

　　莫接過液體，卻沒有注射:

　　“我說，接下來三層就沒必要去了吧?！?p>　　“此話怎講?”

　　“接下來的三層，居住的人類的人類基因濃度分別是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六十到七十，七十到八十。分別是信息時代，量子時代，尖端時代。負責的工作嘛，就是信息的分析，使用和開拓?！?p>　　林美麗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虛情假意地鼓了鼓掌：“真不愧是莫博士。”

　　“我有幾個問題?！?p>　　“盡管問。”

　　“我沉睡的期限只有一百年，一百年之內，人類是怎么變化成這樣的?人類到底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我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吧。托博士您那三項實驗結果的第二項，記憶遺傳的福，人類研究出了記憶輸送的技術。剛出生的嬰兒就擁有頂級學者的記憶，并不斷進步。在這項技術的一力推動下，人類文明爆炸式發展?，F在的水平嘛，這么跟你說吧，第一層的人還不識字，第八層的人已經掌握了降維打擊的技術了?！?p>　　“不過他們始終無法克服人類基因濃度的問題，不管是試管嬰兒還是人造胚胎通通夭折。他們只能實行極端的等級制度，以盡可能減緩其稀釋的速度。這就是為什么人類會變成現在這樣?！?p>　　“還有啊，博士。你怎么就這么確定，你只睡了一百年?”

　　莫感到一陣寒芒刺背，冷汗順著鬢角流下，聲音干澀：“你說……”可話音未落，一股尖銳的疼痛就從尾椎一路蔓延。他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這個嘛，就到第九層再說吧?！?p>　　玖

　　莫醒來時，身處一個懸空的透明容器里。

　　容器極厚，且沒有絲毫縫隙。密度至少有白矮星的程度，不知用什么技術懸浮在不見邊際的巨大球形空間的正中央。莫計算著氧氣，冷靜地分析著。

　　周圍突然亮起，林的影像浮現在空中，看著莫，真心實意地笑著：“早上好啊，莫博士?！?p>　　莫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莫博士啊，我說過您有三項劃時代的成就，一是空間跳躍技術，二是記憶遺傳，三嘛……就是人類永生?！?p>　　莫神色一凌：“但那項計劃最后失敗了?！?p>　　林的臉色沉了下來：“不，不完全失敗。至少有一個成功的試驗品?！?p>　　“你是說——”

　　“沒錯。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么我在這么多年之后還是100%的人類基因濃度?因為我就是那個成功的試驗品。”

　　“你們找了一千個剛出生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掩埋他們的資料，等到他們六歲——本該最天真的時候，把他們從他們的父母身邊奪走，進行人類永生計劃。毫無痕跡，天衣無縫的計劃。拍板這個機會的，正是十八歲的天才博士——莫未來?！?p>　　“在我六歲之前，我無憂無慮，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一切都在六歲那年崩塌了。真狠啊，莫未來。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在我以為自己就要回到父母身邊的時候，還嫌不夠徹底的你，殺死了和我們有關的一切，清除了我在這個世上的一切痕跡——除了0009，這個試驗品的序號。和我同一批的九百九十九個人都失敗了，只有我的身上存活了永生的基因。你趕快發表了論文，轟動了學術界，然后把我丟在一旁。一次高燒之后，我停止了呼吸：包括我和你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但我沒有。你們把我丟到荒郊野外，第二天，我從清晨的露水里爬起來，發誓要讓你付出代價?！?p>　　林的神色開始猙獰，她死死地盯著莫，仿佛要把他拆吃入骨:

　　“什么一百年，是一千年!在局勢一片混亂的時候，當局決定一定要保留你這個火種，把你的休眠時間改成了不可再次修改的一千年。這個我的噩夢成就了你，你從此揚名，接連奠定空間跳躍和記憶遺傳的基礎，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人，名垂青史，安然冬眠，準備接受后世的贊美和供奉。但你不知道，有一個人還茍延殘喘著，等著你?！?p>　　“我并不是什么長生不死，我一樣會經歷衰老死亡的痛苦，但我得不到解脫。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一次又一次的輪回，我幾乎要被折磨成一個神經病。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著所愛之人死去，最后我選擇冷眼旁觀著時代的變化。我被奉為神使，而創造我這個神使的神，就是你啊，莫未來?！?p>　　林的神色開始由猙獰轉為冷笑:

　　“神明大人啊，真正的人類早已離去，永不回來，并不再敢冠以人類之名。而復制人終將消亡。這就是你莫未來，一手締造的未來?！?p>　　“雖然我沒有你那么聰明，但一千年，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一百年前，我研制出了這個容器。這個容器里的裝置能把我身上永生的基因轉移到另一個真正的人類身上，而地球上最后兩個真正的人類，就是你和我。所以我靜靜的等待著，直到你蘇醒?！?p>　　莫突然明白了什么，開始狂叫起來：

　　“不!不!你不可以這樣!停下——!!停下來——!!!”

　　“太久了，我等的太久了。周圍的立體影像會一直直播上面八層的場景。哦對了，鑒于莫博士的堅強，我還改進了傳輸給你的基因，即使戳瞎雙目也會立刻復原，震聾耳朵同理?！?p>　　嗡嗡聲響起，莫更加猛烈地撞擊容器，但已經來不及了?；蛞呀涢_始傳輸，傷勢很快就復原。林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在半空中和絕望的莫對視:

　　“這是我的復仇，也是即將滅絕的人類文明的復仇。妄圖快進時代的人，必將被時代懲罰?！?p>　　“莫未來，你的三個實驗結果均以沽名釣譽為目的，以千萬人的痛苦為代價。第一個成就了人類文明，第二個毀滅了人類文明。至于第三個，成就了你自己，也毀滅了你自己?！?p>　　“你確實不負未來之名，親手創造了未來：一個毀滅的未來?！?p>　　“從現在開始，莫博士，天才，神明大人，莫未來，享受你所締造的未來吧?！?p>　　莫瞪大了雙眼。

　　林閉上了雙眼。

　　在底下九層，這個秘密將永遠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