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柒)“針菇”
針菇從罐子向外涌去,蕎麥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它們已經(jīng)沖出那個狹小的空間。
強大的沖力將軒轅蕎麥擊倒在地,針菇們在地上蠕動著,互相纏綿,像一條條蜿蜒的銀蛇亂扭。
針菇們開始向同一點聚集,纏繞,越來越大,最終合并為人形。
針菇人有蕎麥的兩倍高,身體纖細,沒有五官,什么也沒有,只是模糊的人形。
蕎麥攤在地上不敢出聲。
針菇人向四處張望,好像能勘察到周圍的環(huán)境。
蕎麥試探性的慢慢起身,好像沒有引起針菇人的注意。
那眼睛閉上了,蕎麥和眼睛可能已經(jīng)有了默契。
閉目時刻,蕎麥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氣息,但和傘菇的氣息不一樣。
傘菇的氣息,是刺激和上頭的氣息。
針菇的氣息,則是飽腹和安寧的氣息。
針菇突然向前邁步,嚇得蕎麥不敢再動。
針菇止步,呆在原地,蕎麥又慢慢地向前伸手,一把抓住針菇的小腿。
一大股熱量涌入軒轅蕎麥的體內(nèi),瞬間蕎麥感到自己的身體里的空洞被填滿。
針菇在劇烈的顫抖著,越來越干癟,像破洞的氣球癟了下去。
但是到現(xiàn)在,蕎麥的腦袋里還是毫無頭緒,菇,什么鬼。
傘菇,針菇,彩菇。
這是一個被菌類所統(tǒng)治的世界?
但他記得寫在石碑上的話,“不守恒者固偽,轉(zhuǎn)化為蝶,恒。”
可是蓮說的話固然對嗎。
懶得想。
蕎麥轉(zhuǎn)向看著地上枯瘦的針菇,沒有螢火蟲來,明明四周都是螢火蟲。
它們只是慢慢地硬化,變成毫無生機的巖石,一動不動便是它最后的歸宿。
蕎麥像海岸線走去。
不經(jīng)意間他又想起了那朵白玫瑰。
“看來小家伙們都餓傻了呀。”蕎麥和關(guān)霖瑤剛踏進小學(xué)學(xué)齡宿舍就被孩子們團團圍住。
他們本來就是傻的,蕎麥暗想,但他什么也沒說。
蕎麥嫻熟地拿起容具,裝滿菜粥,托住一個小孩的頭,像灌湯藥一樣灌下。
“啊呀你慢點,人家小孩要噎著了。”關(guān)霖瑤在一旁跟圣女一樣勸道。
“噎著?”顯然蕎麥對這個用詞不是很明白。
畢竟他在這長大的。
“后面還有很多孩子吃不上飯,我們得抓緊。”蕎麥不敢怠慢自己的喂飯工作。
“啊,好。”關(guān)霖瑤猶豫了一下,開始幫蕎麥給這些孩子盛飯,由蕎麥給孩子們灌下。
“嘔......”畢竟太急促了,一個小孩被粥水嗆著了,吐了一地。
“小兔崽子......”蕎麥急匆匆地去找來了拖把。
“我來吧。”關(guān)霖瑤看著蕎麥的眼睛,接過了拖把。
蕎麥的心突然猛烈跳動起來,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手抖的厲害,減緩了喂飯的速度。
女孩在清理,男孩在給更小的孩子們喂飯。
畫面莫名其妙變得溫馨起來。
此后,幾乎每個月,關(guān)霖瑤都會來福利院一兩次。
要么來幫蕎麥干活,要么輔導(dǎo)蕎麥功課。
那段時光幾乎驅(qū)散了蕎麥身上幾年的陰霾,那一束光緊緊的圍繞著他,他也體驗到了什么叫安全感。
女生要中考了,有兩三個月沒來福利院。
蕎麥不害怕,他相信她。
第二個暑假很快到來了,關(guān)霖瑤也回來了。
她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你這一年努努力,以后我們上同一所高中,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這句話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蕎麥心中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
他開始玩命學(xué)習(xí)。
他找到自己學(xué)習(xí)的目的了。
他為了她而學(xué)習(xí)。
為了一個承諾。
之后女孩還像原來那樣,每個月都回來看他。
大媽們也會調(diào)侃到,“蕎麥,你小女朋友又來看你了。”
“她才不是我女朋友。”蕎麥傲嬌不屑的說著,心里卻已如小鹿亂撞。
這種曖昧又模糊的關(guān)系又持續(xù)了半年,之后女孩沒有再來過。
蕎麥沒有辦法聯(lián)系上她,開始慢慢焦慮起來。
可每每想起那句話,他還是會重新振作起來。
“你這一年努努力,以后我們上同一所高中,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他相信她。
面前就是海岸線了,和一望無際的海。
回憶到這里,軒轅蕎麥苦笑一聲,向海面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