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是我見過的最普通的女子。
初見涵時的確大概是在入學的軍訓時期。
那時候除了一些發光或跳脫的同學,涵主客觀上都是不起眼的。
她若即若離地混在人潮地邊緣之中,躲進社交的旮旯,陽光透過她的傘,卻融入她的身體,只留下一個暗淡的陰影。
陰影的顏色逐漸暗淡下去,光消失了,涵變得模糊起來。人們仿佛再也看不見她,視線投不到她的身上。
涵一直隨身打著那把傘,無論晴天雨天,無論上課還是走在校園里,因為人們的視線無法聚焦在她身上,所以她也沒被當作異類對待。
在人群里,除了必要而例行的濫竽充數,她很擅長屏氣斂息,這是她的溫柔,從不會打擾到別人,人們和她相處非常愉快。
涵的傘是黑色的,又大又寬,傘身和傘檐縫著復雜的圖案花邊,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上身,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帽子。
光線一旦誤入,只進不出,被劫持在迷宮之中。從沒人知道涵為什么要隨身打傘,她的過去沒人知道。
涵的普通并不在于她的容貌,而在于她的心性,她充分地解讀了空氣中和諧與混亂的成分,并借助她的傘緩釋了它們的流動,于是,她的情緒波動幅度也降了下來。
湘中氣候寒暑循環,一年只有冬夏兩個季節,風刀霜劍,烈日灼空,但涵的身邊卻猶如常年的溫帶,四季如春。
她骨子里的魔力智能般將多余的熱量冷卻,也將風霜抖落散開,積雪消融,統統化成均勻的降水和和煦的暖風。
偶爾也留得短暫的彩虹,惹得行人駐足欣賞。
在我們H95星系的白墨星,公歷2222年,經過多年的現代社會選擇的結果,隱形的人其實很多,涵不是個例。
幾百年前,白墨星已經發展出高級文明,人們不再受限于資源限制,實現了部分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
如今,白墨星總共有兩個族群,一種是天生的發光人,還有一種是不能天生發光的普通人。
白墨星的人們日常生活除了食物,還需要一定的光照,于是,發光人大受歡迎,他們不需要解讀空氣的成分,走到一個地方,這個地方的氣氛就會被帶動起來。
他們發出五顏六色的光,絢麗奪目,照亮大家,以他們為核心,星球變得非常熱鬧。
而普通人只能附在發光人身后,積極融入到光芒之中,他們其中一部分人通過后天的努力,也許會覺醒發光的基因力量,然后發出各色各樣的光,跨越族群的限制。
但絕大多數普通人不能覺醒,他們要么抗拒附庸,堅信共有的太陽足夠溫暖他們的身心。
要么千方百計也找不到覺醒的辦法,早已在紛雜的附庸活動之中耗盡了信心和耐心,于是這些人就成為了隱形人。
隱形人是天生為環境而設計的,她們的喜怒哀懼藏在別人眼色和臉色的抽屜里,坐看人海漲潮和退潮,愛有多愛,怨有多怨,無人知曉。
沒有人去糾結涵怎么成為了隱形人的,因為一旦成為了隱形人,問題的答案就不再有人關注了,或者說問題本身就和隱形人一起消失了。
發現涵的契機讓我發現了更多的隱形人,都是一些普通的人,他們有的像涵一樣頭頂粘著一把傘,有的只是帶著一個帽子,穿著一件破舊披風或夾克,抑或是一些其他的普通裝扮。
無論如何,身懷溫帶氣候讓他們適應力極強,分布在白墨星的各個角落。
起初,我感到很驚奇。若不是發覺到這些隱形人,我還以為我已經窺見了星球的全部了呢。
按照我們星球現有的科技水平,人們既可以通過一個個大小屏幕就可以知曉星球的各種新聞,也可以通過便捷的交通工具跨越時間空間的限制,萬物互聯,星球如村,按理說,視界已經變得無限廣闊。
可是我偶然間撞見的這些人,讓我感到很無知,于是,我決定在今后的人生中保持謙遜,不再輕易發表自己可笑的見解。
但在這之前,我需要去做一個更重要的事情:觀察身邊的隱形人—涵。
涵是我見過的最普通的女子。
我遇見她的場景總是斷斷續續的,所以記憶也是不連貫的,她就像地上的某一粒塵埃、海中的某一滴水,我無法描述清楚第一次感覺到涵的存在是什么時候。
每當有課程結課考試時,涵就會短暫的出現,她傾開傘的一角,偶爾身邊也會掛上彩虹,微風拂面,人們紛紛想起涵,頓悟了涵的優點與好處,索取她的讀書筆記和其他考試資料。
涵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總是被同學們拿去做完形填空,遇上一個隘口就把她填了進去,涵從不拒絕,因為這是隱形的奧義之一。
“涵,你的作業做了沒,借我看看。”
“涵,我今天不想去食堂吃飯了,你可不可以幫我帶呀。”
“涵,今天約了打麻將,櫻子沒來,差一個人,你來不?”
…
涵就像一個塞滿食物的大冰箱,在空曠的房間里敞開,人們餓了就想起了這里有食物,然后來取,周而復始。
涵很識趣,在考試結束后,在人們饜足后,她就會垂下傘檐,自覺地在大家面前消失。
在現形的時候,涵最多的表情永遠是憨笑,無論別人做什么,說什么話,恭維還是觸犯,目光投過去的時候永遠是笑容。
涵讓人感覺她可以是任何人的朋友,胸襟寬廣,這讓我嫉妒,我嫉妒她處變不驚的氣度,嫉妒她風輕云淡的溫柔,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這僅僅是她的人設。
我期待終有一天,或許就有了某個人做了什么事將她惹毛,撕下她的塑料包容心。
可是我觀察了涵三年,她始終穩穩當當地混在人潮邊緣之中,她的傘就像雷達,無時無刻不在探測著四周,將自己藏得好好的,我的愿望落空了。
但是我并不灰心,接著就有了一個奇妙的想法:我為什么不充當這個惡人呢?
于是我便行動起來,厚顏無恥地制造了很多不必要的交流機會,每次見到涵我都要喊她的名字,爭取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嘿,涵。”
“涵,你今天去哪呀。”
“涵,你吃飯了沒。”
“涵,你的作業給我看看,我幫你檢查有沒有錯的。”
“涵,這是我的qq,你加一下,我要發個文件給你,你幫我改個格式唄。”
“涵,你怎么又梳個無劉海發型啊,臉好大的。”
…
然而涵的回答總是千篇一律,無非是“嗯嗯”或“好的”,或者就是不回答,一個勁地憨笑。
陽光從她的傘身傾下來,只留下一個虛影,涵又不見了,她不喜不悲,對我與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等到我晃過神來,目光重新聚焦,又是下一次涵現形的時候了。
時間過得真快,我有了緊迫感,我不能坐以待斃,干等涵的出現,我必須沒事找事,賴著她,逼著她出現。
讓她把我穿在身上,讓她指導我做著做不完的完形填空題,讓她的冰箱一直為我敞開。
我想,涵再怎么溫順,也會被我煩死吧,說一千遍“嗯嗯”或“好的”總會累的吧,憨笑的模板用多了,表情也會僵硬吧?
可是我的愿望又落空了,與其說是一以貫之的熱情,不如說涵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
涵就是不厭煩,哪怕是冷落都沒有,她不會給我異于常人的對待,我冷眼旁觀著她被忽視感受,被忘記名字,最后消失在聽說之中。
涵根本不在乎,她被她的傘保護得好好的,在我看來,沒人能傷害到她,自然也沒人讓她在意。
她對我連冷落都沒有,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冷落。嫉妒的種子越長越大,發芽生根,在我的心中蔓延。
一切都是因為她的那把傘!我決定偷走它,讓涵無所遁形。
于是我偷摸摸接近涵,在生活的瀏覽器里輸入有關于她的關鍵詞,講笑話給她聽,編故事給她看。
我和她分享了繁瑣的日常和無聊的過去,用著模糊曖昧的話語混淆視聽,盡可能去攪動她周圍的空氣,讓涵無法依靠她的魔法雷達探測清楚情況。
我打算通過這些行動來降低她的警惕心,以便我偷走她的傘。
某一天,我約見了涵,在一個迷亂的街區。
涵的到來使得冬月都變得溫暖起來,她自己倒穿著厚厚的衣服,系著圍巾,戴著手套,把人裹得嚴嚴實實。
涵打著又大又圓的傘,一見到我,便露出習慣性的笑容。
說實話,我不喜歡涵的笑,因為這大多數情況下代表涵有所保留,她不愿說太多話,涵是拘束的,她想讓自己隱形。
隔著一把傘的距離,我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涵,她既不逃避也不回應,只是微微笑著,問一句說一句,不主動多說一句話。
她的反應讓我精心預謀的遇見失去了意義,嫉妒的種子終于開出了花。
我對她說:“我可以跟你共一把傘嗎?”
“嗯。”涵沒有拒絕,讓開了半個身子。
我走到涵的身旁,在她的傘下,我才能看清楚她的高清面貌,涵化了淡淡的妝,柔和的燈光輕輕灑落,照在她白皙的臉上。
她的眼睛很大,烏溜溜的黑眼珠像一道深邃的風景,一瞬間讓我冒出些許僥幸的念頭,就像夏天的鳥突然飛到我的窗臺上唱歌。
也是在涵的傘下,我才知道很多關于隱形人的秘密。白墨星太大了,人太多了,隱形人只能太普通。
然而涵在傘下有著自己的獨立空間,她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做自己的聽眾和觀眾,這種安寧和自由是我不曾有的,足以讓塵世間任何一種光芒黯然失色。
涵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讓面前的人覺得自己是個演說家,而她總是處在欲言又止的層面上,因為我瞧見了她眼底的局促和忸怩。
她是個膽小鬼,如果我說我喜歡她,恐怕她連拒絕的話都會忘了說。
但目前我沒工夫談這些,嫉妒的大樹統治了我的大腦,我不能收手,必須偷走她的傘,我不想讓她隱形,即使她會怨我恨我,然后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于是我故意把時間拉得很長,用七零八碎的小心事絆住她的腳步:
“你知道嗎,在彩云國有只笨笨的小熊,在西瓜國有個大將軍叫小川,還有青塘有只加班狗…”
故事又臭又長,直到午夜還沒講完,涵不得不留下,和我說了晚安,躺在房間里歇息。
而我關上門假裝走開,在門外等了很久,久到寒氣從腳底傳到頭頂,久到忘掉天地,仿佛記不起自己,才戴著頭套從窗口慢慢爬進來。
夜靜悄悄的,一步步靠近目標,房間里均勻的呼吸聲讓我放心下來,計劃太過于順利,我為自己感到慶幸。
電筒的光線悄咪咪地散開,我找到了那把傘,它就放在床邊,床上的女子應該是睡著了,圓圓的臉蛋,一頭柔發順著額角從兩頰披下來,眼睛安安靜靜的閉著,狹長可愛的睫毛如同一把小蒲扇,隨著淺淺的呼吸微微晃動,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我從未見過涵放下頭發的樣子,很美,我承認有一刻我恍惚了,但我不必為這種突然的心動負責或付出代價。
我躡手躡腳潛到涵的身前,傘放在她的右手邊,我想要抓起傘就飛快溜走,可是她的手卻扯在上面。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指,非常緊張,手在顫抖,心怦怦地跳著,呼吸聲也變鈍了,我需要盡量避免擾動周圍的空氣。
我把我的耐心都用廢了,才把傘從涵的手里拽出來,涵的傘很重,很難想象一個女子會隨身打開一把又大又重的傘。
讓我更想不到的是,當我取到傘,準備撤走時,異變發生了!
傘的顏色變了!黑色的傘自行打開了,發出了七彩繽紛的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它變成了一把彩虹傘!
不同顏色的光芒迅速包圍并占領了房間,涵的睫毛動了動,眼睛緩慢睜開來。
她的目光迅速捕捉到我的存在,她的雙眸澄凈清澈,宛若兩潭秋水,倒映出星空的斑斕。
而我此刻只想逃離現場,我以為涵會叫住我,哀求我,請我把傘還給她,或者是大哭大鬧,從此忌恨我。
如果涵放棄她的溫柔,卸下偽裝,那我的計劃也成功了大半。
但是,我的愿望又落空了。
涵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我,她的平靜仿佛與夜色結合在一起,深不可測,又令人生畏。
涵好像對我做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的樣子,既不關心動機,也不關心過程,結果順其自然,該發展成什么樣就發展什么樣。
沒過多久,涵的冷暴力就使我無所適從,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手足無措。
我搖了搖手中的彩虹傘,打破了沉寂的空氣,假裝嬉皮笑臉,問她:
“怎么了,是生氣了嗎?要不我還你好了。”
“沒。”涵淡淡地回了一個字,既不熱情也不冷漠。
“不會吧,你沒事吧。”
“沒事兒。”
“害沒事呢,明顯有事啊。”
“沒有。”
“還隔這安慰自己,然后騙我是不。”
涵既然已經不能隱身,我打算逼一逼,乘勝追擊,破掉她的雷達防御系統,拆穿她那讓我嫉妒的人設。
“沒有。”
涵就像個沒有感情的復讀機,我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破綻。
“不是,你前面是不是難過了。”
我打算做最后的努力,真是太讓人沮喪了,我就不該踏入隱形人的世界,這個女子,太犟了,我拗不過她。
空氣突然安靜了,時間陷入了沉默。
……
“怎么了,我就不能有這種情緒了嗎?”
涵突然冷不丁說了一句,清澈的雙眸流轉開來,嘴角浮現一種狡黠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全新的品種,帶有一絲苦澀的味道,又充滿豁達和超脫,我從未在涵身上見過這樣。
“我…我以為你是隱形人,不會有…”
我有些慌張,想要解釋什么,口中話在嘴邊打轉,說不出來。
“哼。”涵白了我一眼,發出不屑的聲音。
我現在才明白,我一直以來都是錯的,我太過自以為是了。
人世間有百媚千紅,發光的人誰都會愛,但又有幾人知曉隱形人的可愛之處呢。
“對不起,涵。”
“不怪你,我自己的情緒。”
涵依舊笑著,語氣弱了下來,隨之在我手中的彩虹傘顏色也變淡了,發出的光芒逐漸變弱。
“不,是我做的不好。”
嫉妒的大樹轟然倒塌,我把它的根須從懷里拔了出來,交到了涵的手里,她似乎后知后覺,呆呆地看著我,等著我的答案。
我說,涵,你能不能把傘借給我呀。
這么多年,我一直追尋著發光的路徑,期待某一天的覺醒,人們來來往往,我只當個過程,一期一會,歧路而分,朋友對我來說只是列表,我只用屏幕和耳機去觀察世界,忙著去表達和分享,生怕別人的目光投不到我的身上。
可是我現在有點累了,我想躲進傘里,讓自己消失,讓別人看不到我。
“好呀。”涵的笑是她的萬金油,大多數情況下代表涵有所保留,涵是拘束的。
可是這次她的豁達和灑脫占了上風,她全新的笑容牽動著人心,就像冬月里融化的雪,也像春日里素凈的梨花。
涵竟然就這么同意了!她哧哧地笑開了懷,直勾勾地看著我,然后走到了彩虹傘下,靠近我的身旁。
彩虹傘發出閃爍的光芒,就如同元夕的煙火絢爛。
今晚的事太過離奇,涵的表現好奇怪,冷一會,熱一會的,她的調溫魔法似乎已經失靈了。
“不過,你再跟我講個故事吧,青塘的那個熬夜狗后來怎么了?繼續。”涵打著哈欠。
“都兩點鐘了,青塘的狗現在也下班了。”我感覺有點勉強。
“你個小偷,偷我的傘被我抓到,說個故事來補償一下。”
“額。”
“我沒了傘,以后再也不能隱身了。”涵突然幽幽地說。
“好吧,我講故事,涵,你躺回床上去吧。”我想我是個膽小鬼吧,保護不了任何人。
“嗯嗯。”涵像個乖巧的孩子,沿著床邊躺下來,慢慢蓋上被子,露出腦袋,看向我微微笑著。
我曾聽聞白墨星的一位大師說,每個少女都是蒙娜麗莎,笑得淺,笑得隱秘,委婉含蓄,唯恐自己表現出來太多,最后,看畫的人只是一時心起,彩云易散琉璃脆。
即便是錯覺,那也挺僥幸的吧。
我轉動彩虹傘,七色的光芒在傘身和傘檐擴散開來,灑在我的身上,灑在床上,灑在房間里,復雜的圖案花邊舒展成簡單的花格子,我的心就像鳥兒一樣,變得輕盈無比。
“你想聽什么故事,我這廢話簍子一筐,給你現編都行。”
“你覺得我怎么樣?小黃。”她翻了個身,突然語氣認真起來,以前的她從不叫我的名字。
“…”涵一旦不做隱形人,全無拘束,活潑靈動,我跟不上她的跳躍。
“幫我寫個故事怎么樣。”
“可是可以,你想要怎么樣的故事。”
“沒什么要求,請務必把我寫得漂亮,富有,我要穿著碎花格子裙,像個萬千寵愛的公主,我不想遍體鱗傷,不想一無所有。”
“這個不難,但這個故事今天我不能寫。”
“為什么?”
“因為要是把你寫的千好萬好,豈不是就告訴了所有人,這里有個好女孩了,所以我打算自私點。”
金玉犀珠俱可舍,唯有美色不示人。對于涵,我就該藏著掖著,獨自欣賞。她是回憶與愛,敘舊的歌,只能唱給我聽,也是心底的花,獨自盛放在我的四季。
而我的筆墨,只去做平庸的記敘,涵只能做我的普通女孩。
“哈哈,那你準備怎么寫。”涵眨著眼睛,笑靨如花。
“我早就想好了開頭。”
“說來聽聽。”
七色的光芒擴散在房間里,這一刻的時間變得很慢,慢到我幻想永恒,無數個劇場在心中播放、無數個僥幸的念頭在腦中產生。
在我的眼里,涵是發光的,她照亮了我。
在這個注定難忘的夜晚,我有著將將夠的決心和漲停的勇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以來,絕非是天時地利的迷信,而是我早就蓄好了答案。
于是,我對她說:
“涵是我見過的最普通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