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顏蹲下身,掌心拍著孩童的肩膀,聲線沉斂如舊:“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話音未落,他擼起袖管,眼底溫色瞬間凝作寒霜:“這群混小子,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他才抬步欲走,卻被孩童攔下。
那小小的身影仰著臉,稚嫩的眉眼里翻涌著不符年紀的愴然:“算了,陌顏。。。。。。“喉間泛起哽咽,他使勁抿著唇,睫毛上凝著的水光在棕色里微微發顫,“若我天生有神脈,或許他們。。。。。。“
孩童突然別過臉去,用臟兮兮的袖口抹了把眼睛,再轉回來時竟扯出笑:“陌顏,我想吃蓮子羹了。“
陌顏望著那雙強裝輕快的眼睛,終是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揉了揉孩子的發頂:“好。“
清風穿堂而過,虛影如碎玉般消散。
晨語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待她轉身望向前方時,瞳孔卻驟然收縮。
一群穿著華貴的王宮貴少,將少年捆住,刀劍與鞭影在他身上交錯起落。
他疼得渾身顫栗,卻沒喊出一聲,唯有壓抑的抽氣聲混著衣料撕裂的聲響,在空谷里碎成殘片。
那群少年,邊打邊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更有甚者舉劍直指其命脈。
為首的藍衣少年啐了口唾沫,刀鋒擦著少年下頜劃過:“果然是龍族的窩囊廢,連龍神乃天地之氣所生都不知?“他獰笑著揚手又是一刀,“平日里不是愛喊媽嗎?喊來聽聽啊!“
灰衣少年在旁提醒:“雖說只是個廢脈,到底頂著龍神的名頭,玩脫了怕是不好交代。。。。。。“
“那就扔進迷魂林。“說話的正是辭鳴派的沂蒙,他緩步走近時,面上陰鷙之氣幾乎凝成實質,“可別怪我心狠。“
少年猛地掙扎起來,聲音帶著血沫哀求:“求求你。。。。。放過我。。。。。。“
話音未落,沂蒙便走近他,那張陰狠的神色顯露無形:“你可不能怪我啊!”
沂蒙冷笑一聲,掌風裹著靈力劈出。
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少年身影墜入崖下的密林。
沂蒙聽著谷底傳來的回響,臉上還掛著肆意的笑,直到看見掌心濺上的血點,他皺皺眉,慌忙掏出手絹反復擦拭,那嫌棄的模樣,仿佛沾了什么污穢不堪的東西。
空曠的山崖上,少年們的笑聲仍在回蕩。
那聲音本該天真爛漫,此刻卻浸著刺骨的寒意,在凌空之下凝成一道黑紅深淵。
不知沉眠了多久,少年在刺骨的寒意中驟然驚醒。
周遭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唯有迷林深處傳來百獸混雜交織的嘶吼,像無數把鈍刀在耳膜上反復切割。
他后背緊抵著古樹軀干,手指無意識攥住地上的枯葉,目光卻凝著腳邊隨月光晃動的影子,扯出個干澀的笑:“得活下去。。。只要活著,總會有指望的。“
話音未落,一聲獸吼突然撕裂寂靜。少年僵硬地仰起頭,瞳孔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驟然收縮。
一頭巨虎赫然立在丈許之外,銅鈴大的眼睛泛著幽綠兇光,腥風裹著腐肉氣息撲面而來。
少年渾身血液幾乎凍結,轉身踉蹌奔逃的剎那,卻被虎掌拍中,整個人砸進腐葉堆,喉間涌上的腥甜瞬間染紅了嘴角。
他拖著身體移動,每一寸移動都牽扯著血肉里的劇痛。當意識到殘軀再難動彈時,他緩緩閉上眼,唇邊溢出一聲極輕的笑:“或許這般死去,才是我命定的終局吧。”
霎時,寒刃出鞘劃破獸吼,血珠濺上他的面頰。熟悉的嗓音帶著不耐砸進耳膜:“圣龍騎士,再裝死信不信小爺揍你?”
圣龍騎士睜開眼,只見七寀哲單膝跪地,收劍的動作還帶著未散的戾氣,另一只手已經捏開他的下頜,將一枚藥丸塞了進去。
七寀哲扛著圣龍騎士,嘴里還在不住念叨:“發信號彈能死?非要等我來給你收尸不成?!”
圣龍騎士咽下丹藥,腦海里閃過信號彈被搶走時的畫面,忽然低笑出聲:“不管我在哪,阿哲總能找到的。”
這話讓七寀哲腳步一頓,隨手將他甩在一旁。
七寀哲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眼中卻蓄滿了眼淚:“要死滾遠點死!別讓我看見。”話音未落,鼻涕混著眼淚已經糊了滿臉,他抽著氣吼道:“你敢真死試試?我非把你從黃泉路上拽回來揍到魂飛魄散!”
圣龍騎士望著眼前哭得毫無形象的七寀哲,先是一怔,隨即噗嗤笑出聲:“瞧瞧你這哭相,丑得能嚇跑惡鬼,我可不想死后還被你這副模樣晦氣。”
七寀哲黑著臉揚手就往他后心拍去,聲音格外響亮:“再敢提半個'死'字,我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這一掌威力不小,結結實實砸在傷處,圣龍騎士疼得脊柱猛地弓起,他抬眸笑道:“不提了。”
一片焦枯的楓葉打著旋兒落下,指尖觸碰到的剎那,虛影消融殆盡。
晨語琳踉蹌著跌坐進塵埃里,壓抑的哭聲終于決堤,讓她幾乎暈厥。腦海中白衣身影反復閃回,像被刻進骨髓的烙印,每一次浮現都帶著蝕骨的疼。
她感受著他隱忍之下,隱藏的剝皮腕骨之痛,她想過千萬種可能,甚至制造謊言欺騙自己。
“身為神,怎么可能過得不好呢?”
當真相顯露出血肉模糊的肌理,她開始悔恨,恨自己無能,無法保護他。
這時,一道沉得發緊的聲線碾過耳膜:“你是何人?“
這聲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怒意。
晨語琳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覺根本站不起來,只覺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天而降。
不等她開口,身后之人便已知曉她的身份。
那人冷笑道:“你來做什么,他都已經死了,你還不放過他?!”說著,那人便來到晨語琳面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拄著拐棍的陌顏。
陌顏盯著晨語琳,眸中閃過一絲殺意:“若不是你,他不會走上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