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夕陽殘照，野草迷離。

　　老道和楚塵珂坐在牛車上，一晃一晃，小販坐在前面趕車。

　　老道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你說我們今天下山是來干嘛的？”

　　楚塵珂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躺在牛車中的草墊上，瞇著眼說道：“師父你覺得我們今天來做了什么？”

　　老道回想了一下，說道：“不知道。說賣藥賺錢，也不像。一文的診金，能把我們餓死。說是宣揚道場名聲，也不像。我們道場離縣城幾十里地，讓人知道了道場名聲也沒用啊。”

　　楚塵珂呢喃道：“沒那么復雜，就是賣藥。”

　　老道聽完一愣，問道：“你家賣藥是賣一文錢的？”

　　楚塵珂回道：“一文錢賣的不是藥，是名聲。有了名聲，才好賣藥。”

　　老道聽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楚塵珂搖搖頭，給他分析道：“咱們這藥，沒人知道是什么，效果怎么樣。所以怎么賣，賣多少錢都不合適。咱們今天做的，就是告訴縣城的人兩件事：一，我們是終南山三官道的道士，很靠譜。二，我們的藥乃是祖傳秘制，專門針對外創，很有效。”

　　“咱們要是看病不要錢，許多人反而可能心有疑慮。但是，一文錢就不一樣了，這是相互交換福緣。讓人感覺他也有所付出的。誰知道這一文錢蘊含人家多少心意啊。”楚塵珂淡淡笑著，嘴角一抹弧度好似帶著幾分嘲諷。

　　“這樣一來，最少只需要付出一文錢的心意，就可能得到治病的福緣。每一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有機會。所以，今天許多人都會打聽我們的消息，他們想知道三官道在哪里？今天我們治療的效果如何，我們下次何時再去縣城，是否還是只需一文就能看病，等等等等。”

　　“并不是我們的藥，真的這么吸引人。而是大家都想占便宜。但反過來也一樣。想占便宜，就得留意我們的消息，關注我們的藥效。”

　　“等到藥效確實證明有效果，那時就是滿城矚目。到時候，在和縣城那些藥肆談價錢，就不用解釋我們是誰，這藥有什么用，藥效如何這些問題了。”

　　老道聽完，不由得說道：“你想的真多。”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楚塵珂也有幾分口渴。他手伸進帶著的一個行囊中，摸出一個小葫蘆。

　　葫蘆里是山泉水燒開后，泡的金銀花。

　　楚塵珂拔開塞子，喝了一口。一股清涼滋潤的感覺順著喉嚨直接滑下。楚塵珂滿意的拍了拍鼓鼓的行囊。本來今日沒打算賺錢，但還是有幾人，堅持聲稱愿意給滌塵道長重開道場奉獻一份心意，楚塵珂也不好推辭。

　　老道說得對，他想的很多。在一個陌生且危險的環境中，他盡量每一步都走的穩妥一些。

　　一個產品要變成商品，穩定的在市場上銷售，沒有那么簡單的。

　　楚塵珂今日勉強將縣城的情況簡單摸了個底。為接下來的計劃做好準備。

　　牛車慢悠悠的晃著，就這樣在太陽即將落下山時候，回到距離回山還有五六里的一個小村子。

　　“道長，到了。”小販拉住牛，回首對老道說道。

　　“這么快，多謝小兄弟。”老道爬下車，跺跺腳。看楚塵珂已經在草垛上睡著了，直接推了推他，“醒來！”

　　楚塵珂被推醒后，起身先看了看四周，才慢慢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說道：“到了嗎？”

　　小販爽朗的笑道：“小道長今日恐怕很勞累啊，快回去歇著吧。”

　　楚塵珂下車后，才感到大腿有些麻。現在的牛車可沒有避震裝置，雖然上面放了些草垛。依舊讓人有些吃不消。

　　老道招呼著楚塵珂，“走了，滌塵。”

　　楚塵珂伸手一攔，“師父，且慢。”

　　說著，轉頭對小販客氣道：“牛善信，今日多謝你載我們師徒一行。小道先前在城中聽說你多是販些山貨野味到城里，你應該熟知村中各家特產吧？”

　　小販撓撓頭：“小道長什么意思？有話不妨直說。”

　　楚塵珂道：“我師徒在山中修行，日常需要采購鹽和糧食。”說著從行囊中掏出今日所得的銅錢，攏共約莫兩貫錢。其中一半都是狗娃他娘給的。

　　牛姓小販見這么多錢，吃了一驚。咽了口唾沫，搓搓手，道：“小道長，太多了。這些錢能買兩百多斤粟子呢。我就是找村子里給你湊齊，你們也搬不動啊。”

　　楚塵珂笑了笑，“牛善信厚道，且不管我們能否搬得動。這些錢，不知牛善信能幫我們湊夠多少糧食和鹽。”

　　牛姓小販抓了抓后腦勺，思索一下，回道：“鹽一斤十一文，粟子一斤六文。我能想辦法給你湊三十斤鹽，村子里現在暫時就這么多。如果不夠，我明日還需進縣城采買。”

　　楚塵珂笑著說道：“這倒是不必麻煩，那就三十斤鹽，二百斤粟子。共計一千五百三十文，可對？”

　　牛姓小販掰著指頭算了會，笑呵呵的回道：“小道長說是便是。”

　　楚塵珂收起錢袋，說道，“這樣，牛善信先幫我們籌集一下鹽糧。這里是兩百文，算是定錢。明日我師徒找些人，一起來村里取貨。剩下一千四百文，到時錢貨兩清。如何？”

　　說著，楚塵珂遞出一小吊錢。

　　牛姓小販瞪著眼，默算了一下，伸手接過道：“多謝小道長，包在某家身上。”也不提其中多出來的七十文錢。

　　楚塵珂因為囊中還有一些今天別人送的干糧，就不提順帶買糧的事。與老道別過牛姓小販，就朝山里走去。

　　天色漸暗，山中小路被山中樹林竹葉藤蔓遮擋，很不好走。但老道好似對這些小路了然于胸，閉著眼睛也能走。帶著楚塵珂一路回道小道觀中。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月色照在道觀旁邊的松樹上，在地面映出一片婆娑松影。

　　楚塵珂今日奔波一天了，累了。梳洗完，準備睡覺。

　　被老道叫住，要做一遍晚課。背誦黃庭經。

　　楚塵珂頓時頭大，說道“師父，今日已經太晚了。弟子明日再把功課補上吧。”

　　老道堅定的搖搖頭，說道：“小術有限，大道無形。滌塵，你雖然今日表現的舉止有度，少年老成。但是為師看得出知道，你的心并沒有安定。誦經！”

　　楚塵珂無奈，只得盤膝而坐。誦讀黃庭經：

　　“上有黃庭，下有關元。”

　　“前有幽闕，后有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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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的山風吹拂帶著山林，月色映在樹葉上，被風吹亂。鱗波閃閃，沙沙成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