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前,曹植拾級而上。
帝宮里,滿朝文武大臣,跪坐兩排,神情肅穆。
曹植從他們中間穿過,便看見殿前有三人伏地不起,腦袋緊緊貼在堅硬的地面上。
而離三人不遠的地方,一座厚實的虎頭斬堅挺聳立,
曹植身為當事人,看見它,頓時覺得脖子有些難受。
“大膽曹植!見了文帝,還不速速跪拜?!”
一道怒吼傳來。
曹植望去,此人乃三公之一,司徒華歆。
“我來見我親哥哥,你這老狗就別瞎叫喚了,口臭!”
“臣,曹植,見過文帝!”
他說著,一邊在三人旁邊跪下,對著曹丕拜了兩拜。
臣見君,只需兩拜。
華韻氣急:
“你......你怎敢在文帝面前大聲喧嘩?!”
“不知道是哪條狗先喧嘩的!”
華韻臉漲的通紅,險些一口老血噴出。
“肅靜。”文帝淡淡道。
“是。”華韻如狗一般聽話,呈獻媚之態。
“曹植,朕且問你,你可知罪?”
要是前主,怕是一臉懵逼。
曹植雖然沒有專門研究過歷史,但是,他看過三國啊!
這段他印象深刻。
本來他也忘了,但上學的時候,有兩個老師還專門講過這一段。
這更加深了他的記憶。
曹植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五歲的哥哥,“臣,知罪!”
“哦?”文帝眉峰一挑,先前,他已經通過三臺九審,動用朝廷所有政治機構,論罪曹植,定罪為十惡不赦之罪。
可這,曹植是斷然不會知道的。
“那你說說,你所犯何罪?”
“植罪有二!”
“父王尸骨未寒,便與丁儀、丁廙二人酣飲!此乃不合時宜之罪!”
文帝心中猛然一驚,因為,這一條,就是他與滿朝文武大臣,對曹植定下的頭頂大罪!
但并非什么不合時宜的小罪!
乃是十惡不赦之六,大不敬之罪!(注1)
一但定罪十惡,只能執行唯一死刑,不可赦免!
以華韻為首的滿朝文武百官,都震驚不已,畢竟,曹植的這個罪名,是他們一起商量出來的啊!
討論了將近大半天,大家腿都跪麻了,幾個年老的大臣都想的暈厥過去了,你曹植就直接給偷換概念了?!
華韻剛想反駁,說些什么,只見曹植此時一臉悲痛欲絕的表情!
“哇!”地一聲,曹植竟然悲痛到了極致,哭了出來!
他神態凄慘,聲音如同哀鳴,對文帝大聲哭喊道:
“哥!我也沒辦法啊!”
“我喝酒不是因為我開心,我饞那一口!”
“而是因為我想念父王啊!”
“我悲痛欲絕啊!”
“我實在是生不如死啊!”
“想起父王,我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何等的傷痛!你難道不能與我感同身受嗎?!”
曹植說的及其真摯,加上那顫抖的哭腔,讓在坐的每一個人無不痛心!
文帝也是揪心不已,身為同胞,又是長子,他體會更深!
他本就心思沉重,所以心里的痛,其實更多!
也正因如此,當聽到曹植還有心情喝酒享樂時,他勃然大怒!
可此時他才想起來,其實很多時候,自己也想過借酒消愁,只是礙于輿論,抑制而已。
曹植的表現,讓他心神大受震撼。
因為,他從來沒想過,曹植,竟然這么在乎親情!
他的內心,甚至產生了一絲愧疚!一絲對自己的質疑!
以往固有的觀念,頓時搖搖欲墜,將要崩塌。
“第二罪!”曹植穩住哭腔,緩緩說道,
“我喝完酒,沖撞了謁者灌均!此舉稍有無禮!”
“可是!”
“我以為喝完酒,內心的悲痛會消散一些。”
“但不知為何,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心緒郁結,實在忍不住,想出城溜溜,卻被灌均阻攔,這才沖撞了他。”
“并且當時,我頭暈眼花,根本沒有認出來是灌均,如果認出來,我怎么可能會沖撞他!”
被曹植影響的華韻,此時豁然清醒過來,心里不由暗暗后怕,這曹植的洗腦之術,竟然讓自己著了道!
因為,他華韻,就深精洗腦之術!
本來文帝對于曹植,因為之前皇位之爭,略有積怨,但還不到反目成仇的程度。
就是因為他華韻,天天在文帝耳邊念叨,親族對皇權的各種危害,侵蝕,分隔。
還經常提起曹植的陳年往事,與文帝之間的種種恩怨。
再如何讓人生氣的事,久了,也就淡了,甚至是忘了。
但是,如果有人天天在耳邊提起,就會強化記憶。
則會導致,將積怨放大數倍!
本來零星四散的積怨,就變得凝聚且綿延不絕!
如同長江之水,陣陣襲來!
每一次回憶,就是再一次經歷!
他華韻就是利用文帝性格細膩的特點。
一個人性格越是細膩,便越容易抓住細節不放,耿耿于懷。
華韻憑借每日不起眼的提醒,來洗腦曹丕,在文帝心里,埋下防備親族的種子!
到最后,甚至對親族趕盡殺絕!
如今,這粒種子,經過華韻數年的努力,已在文帝心里生根發芽!
他華韻,怎么會眼睜睜看曹植將這顆種子連根拔起!
頓時,華韻喝道:
“偷換概念!一派胡言!”
“任憑你舌綻蓮花,你當文帝看不出你這矯揉造作的姿態?!”
“明明是醉酒悖慢,無視先皇,違逆不敬,卻說成想念先皇!”
“明明是劫脅使者,背理傲慢,不將監國謁者灌均代表文帝的身份放在眼里!卻說成頭暈眼花!”
“我看你是借酒發揮!表達對文帝的不滿!”
“陛下!惡臣曹植,觸犯的可是‘國經’、‘朝儀’和十惡不赦之六的大不敬之罪!數罪并罰,罪惡滔天!應當千刀萬剮啊!”
頓時,曹丕剛剛動搖的一絲猶豫,又被華韻穩住。
不是他沒有自己的想法,而實在是華韻天天不經意的提示,影響他太多,也太深了!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攻。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絕不是曹植一時的言論能化開的。
此時,曹植心里,卻是對那老狗華韻,恨的牙癢癢。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對方。
前主記憶里也沒有提示。
也有可能,對方有別的目的?
也就是說,這老狗是在故意找茬?
老東西,你可千萬不要有一天落到我手里,我定讓你體會體會我今日所受之苦!
雖然心里恨得不行,但曹植仍舊裝作一副受害者的樣子,說道:
“我口說我心,微臣所言,句句肺腑!”
然后對著華韻道:
“再說失親之痛,乃人之常情,怎么到你這條老狗嘴里,就成了矯揉造作了?”
“難道你不是你爹養的?”
任憑華韻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生氣,此刻也難免上頭。
畢竟,誰罵人會罵的這么直白?!
這哪里是皇權貴族,簡直是鄉野村夫!
他氣急,竟道:
“我不是我爹養的,還能是誰養的?”
“我看你是狗養的!”
“噗!”華韻再也忍不住,憋了半天的老血,一口噴出!
“皇上,臣身為三公,百官之首,他對臣如此不敬,就是對朝廷不敬!對您不敬啊!”
其實這口血,是之前的暗疾,更是他有意噴出。
博取同情,還能借題發揮,而且吐完之后,他感覺心情舒緩,沒有那么上頭了!
文帝沒有說話,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朕還不知道你嗎?”
你一個三品武者,怎么可能被曹植說吐血?
世間除了仙人,武者為尊。
成仙得道者,萬里無一,畢竟少數。
但也正因為仙道的存在,武道昌盛。
曹丕稱帝后,實行九品中正制,來選拔及劃分文人與武者。
九品中正制,也稱做九品觀人法。
將文人武者按照實力,分九個品位。
九品最小,一品最高。
而華韻,正是三品武者,在江湖上,也算是不可小覷的高手。
“行了,不要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曹丕批評道。
“是。”
華韻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有些著急了。
主要是,他沒想到曹植竟然這么難以對付。
早知道就不先拿曹植開刀了!
可如今,已經騎虎難下,不得不做。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還好他還有后手!
只需要靜靜等待即可。
想到這里,華韻不再著急,一顆心,穩穩地落在肚子里。
果然,只聽文帝說道:
“曹值,你以為,朕會僅憑一些流言蜚語,就把你從青州千里迢迢召過來么?”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朕,又怎會如此對你?”
“最后再問你一遍,你可知罪?!”
文帝瞪著曹植,像是要把曹植看個通透。
“陛下,臣剛剛不是已經認罪了嗎?”
文帝搖搖頭,漏出一絲失望:
“如果你真的全都交代了,我還能信你三分。”
“你是認罪了,但還有一罪,你準備藏著掖著到什么時候?!”
曹植一臉迷茫,他就只知道這兩個罪,前主還有什么罪他還真的不知道。
這文帝說話怎么繞來繞去的?
有什么罪你倒是直接說啊!
“你且看看,在你身邊跪著的三人是誰?”
三人這次抬起頭來,曹植頓時一驚:
“丁儀、丁廙,灌均,你們......”
話音未落,他看到丁儀、丁廙兩兄弟,眼里滿是恐懼!
并且他們的嘴里,少了兩條舌頭,此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而灌均,直接一臉屈辱地看著曹植。
那模樣,像是曹植拐跑了他的媳婦一樣!
華韻拿出紙張,對曹植說到:
“這張紙上的字,便是丁儀、丁廙兩兄弟,指控你所犯的罪行!”
“我們說的,空口無憑,但丁儀、丁廙乃是你的手下,是你最好的朋友,更是你的謀士,他們指控的罪行,我看你怎么解釋!”
說著,便一紙甩到曹植面前。
他撿起一看,上面寫著:
曹植深夜,將我們灌醉,趁我們神志不清之時,騙走了我們家傳成仙秘術......
大意,就是指控曹植意圖謀反!
就在此時,丁儀、丁廙兩兄弟,看著曹植,嗚嗚哭著,并且,在搖頭否認!
即使兄弟倆,剛剛被割了舌頭,血液往外冒,打濕了胸襟,可仍然力挺曹植!
寧死不屈!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言行逼供,屈打卻未招。
那供詞,怕是有人捏造!
文帝皺眉。
華韻一看,連忙說道:“兩個同謀竟然還敢包庇同犯!來人,行刑!”
虎頭斬一開一合,再開再合,噗通噗通,兩聲,兄弟倆人頭落地。
咕嚕嚕,丁儀人頭滾到曹植面前,瞪大了眼睛,眼里滿是不甘,屈辱!
兄弟倆,死不瞑目!
曹植兩世為人,第一次見到這么血腥的場面,有些愣神。
“還愣著干什么?!”華韻喝到,“沒見到這還有一個嗎?”
曹植頓時被劊子手拉起,脖子被卡在卡槽里。
“動手!”
話起刀落!
只聽噗通!

西瓜大師傅
注1:十惡:一為謀反,二為謀大逆,三為謀叛,四為惡逆,五為不道,六為大不敬,七為不孝,八為不睦,九為不義,十為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