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鄉
2022年,8月13日,夏末。
列車從藏省駛出,一路向北,開往華國晉高官原市。
7到9號車廂滿載著一名名身著橄欖綠色軍裝卻沒有軍銜的士兵,有的臉懷期待,有的面色戚戚,更多的是帶著不舍眺望著窗外。
幾個小時后,似乎是逐漸從離別的情緒中緩過勁來,退伍士兵們才重新活絡起來,相互間開始聊天打牌。
9號車廂的尾部,梁遠正一個人看著手機,瀏覽著各種各樣的奇怪新聞。倒不是他不愿意打牌,而是沒人想和他打,注定要輸的牌局屬實讓其他人提不起興致。
梁遠手指隨意撥弄手機,翻看著一條條的資訊。
“米國公司Brainlink董事會主席派斯克發布最新視頻,宣傳其公司新一代腦機接口技術正在研發中,導入或提取大腦信息將成為可能,人類或即將邁出深度開發大腦的關鍵一步。”
靠,當兵久了,世道真的變了!
“知名女星楊蜜迷弟費啟民在楊蜜生日當天,用小號給她留言慶生,在成功被翻了牌子后,費啟民激動大笑,致使下巴脫臼,送醫院急救,幸無大礙。”
“滬城一老伯執意要帶玉璽上豫省鑒寶,女兒無奈報警,民警在玉璽上發現一行字:為人民服務。”
靠,世道還是沒有變嘛,仍然是熟悉的味道!不能再看了,太辣眼睛。
“梁遠,過來一起打牌啊!”從車廂中部走來一名少校,笑著對梁遠說。
起身、敬禮。“劉教好。總是贏你們,太傷感情,還是不打了。”少校是這次送退役士兵返鄉的帶隊干部劉建平,也是梁遠的教導員,大家都稱呼他劉教。
劉建平聽了梁遠的話,似乎是勾起了之前打牌時被他全方位壓制的郁悶,立刻打消了念頭。
說來也是,梁遠俊秀英朗、眉目有神、帥中帶痞,關鍵是還極其聰明,高考上名牌大學后保留學籍參軍,心思縝密,算牌那叫一個厲害,和他打牌跟打明牌沒什么區別,純屬找虐。
“走,抽根煙去。”劉建平拉著梁遠到了車廂過道。
梁遠也不客氣,接過劉建平遞過來的華子,懂事的先給對方點了火,然后才給自己點煙,慢慢的抽了一口,隨即吐出幾個煙圈。
劉建平也抽了幾口,看似隨意的說道:“藥按時吃了吧?”
梁遠像是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一樣,很快的點點頭,“吃了,放心吧,最近狀態挺不錯的。”
“你這種情況太可惜了,本來都準備特批選拔為軍官的,誰想到……以后有什么打算?”
“沒太想好,先繼續念書唄,順便創個業、開個公司、掙點大錢,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梁遠隨意的說著,眼睛不時的眨幾下,眉角飛揚,仿佛已經在暢想自己接下來的美好人生了。
劉建平靜靜的看著梁遠,別人這么說他只會覺得對方在吹牛逼,梁遠這么說的話……他仍然覺得是吹牛逼。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劉建平打斷了梁遠的美夢,“怎么著?還去學校欺負小朋友啊。”
梁遠當兵5年,再重新回學校讀大一,比同批入學的同學就大了5歲,這確實和欺負人一樣了,畢竟5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完全成長成熟起來,何況梁遠這5年經歷的遠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還是直接去推薦給你的那家公司吧,人家老總點名要了你好幾次,而且業務也對口。或者去個國企,咱們部隊的名號還是很管用的,隨便你到哪個單位,人家都會高看你幾眼,不會在意你沒完成學業的。”劉建平耐心說道。
梁遠擺擺手,將煙灰彈進過道的煙灰盒,又抽了一口煙,然后將煙蒂摁滅,“不去了,我還要自己開公司當老板呢,給別人打工只會影響我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進程。”
劉建平心說小伙子藥不能停啊,見梁遠故意岔開話題,也就不再說這事了。自己也把煙蒂摁滅,猶豫了一會,眼睛看向窗外,好像不經意的說道:“對了,筱灣還不知道你退伍的事情吧?最近你們聯系了嗎?”
“她去封閉集訓了,手機不怎么用,就一直沒有聯系。”梁遠愣了一下,沒想到劉建平會問這個,“怎么了?自己妹妹啥情況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也好,不然估計會回家給老爺子鬧一場。老爺子還不知道你們倆的事呢!”
梁遠說:“我倆可沒事啊,別胡說。那是你妹妹貪圖我的美色,我可沒有讓她得逞”,頓了頓,又說“再說以后相隔千里的,見個面也不方便,慢慢的就相忘江湖了吧!別瞎操心。”
“我操心什么啊,我還是看好你的,再說,她也會影響你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進程”,劉建平趕忙說道,“相忘江湖好,相忘江湖好啊,重點在一個‘忘’字不是。”
自家妹妹自己清楚,膚白貌美大長腿,漂亮的簡單直接,追求者夠一個加強連了。倒不是覺得梁遠不優秀,但再優秀的人,在他眼里也是一頭準備拱白菜的豬。
看到劉建平這么說,梁遠反而不樂意了。怎么說呢,自己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阻攔不是,還是不是自由戀愛的時代了?他促狹的說道:“她倒不會影響進程,嚴格來說,她可以算是進程的選項。”
劉建平愣了一下,沒想到梁遠竟然這么說,感情還是想藕斷絲連啊。不自禁的搓了搓手,在考慮說不通的話,還是“打”成一致比較直接,但又想了想梁遠的能耐和黑歷史,放棄了這個打算,怕被對方“打”成一致就不值當了。
梁遠看著他猶豫再三放棄了的表情,微微一笑。
念頭通達了。
……
列車繼續飛馳,窗外的樹木像電影膠片一樣一幀一幀的快速閃過。
尷尬了幾秒,劉建平自己又點了一支煙,對著梁遠說道:“我就不送你到長原了,這一路上戰士們陸續都到站下車了,我還要去別的市辦點事,到了長原有人接你嗎?”
劉建平知道梁遠的父母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出了車禍,這些年其實都是一個人生活,所以特意問問。
梁遠神色一暗,淡淡的回應道:“沒有吧,其他親戚也都好久不聯系了。沒事,反正一個人也習慣了。”
劉建平沒有多說什么,拍了拍梁遠的肩膀,就一個人返回車廂了。剛走沒幾步,又扭頭說:“自己注意安全,安頓好了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梁遠點了點頭,自己又點了一支煙,也不放進嘴里抽,只是靜靜地看著煙絲被一點點燃燒下去,升起縷縷清煙,心中泛起苦意。
是啊,回家以后又是一個人了吧,在部隊的時候還有很多戰友,親如兄弟的氛圍差點讓他忘記自己是一個孤兒,只是這些也要變成曾經了啊!
很多人都奇怪梁遠為什么退伍,他在部隊期間表現優秀,個人綜合素質也強,戰術理論、格斗搏擊、槍械駕駛都溜的飛起,而且所在的部隊性質又極為特殊,跟著執行了很多隱秘的任務,光戰功就得了2次,本來妥妥的是要提升為軍官的,可突然之間就說要脫軍裝走人了。
大家紛紛跑來問梁遠,他也沒有多解釋什么,只是淡淡的說,給自己多一個選擇嘛,畢竟……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看起來也很不錯嘛。
……
列車駛入長原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期間,戰友們紛紛到站下車,劉教也在前幾站下了車。
梁遠孤身一人下車,因為早就把行李寄出來了,現在倒是也沒拿什么東西,就背了個背囊隨著人流往外走。
梁遠的家在長原市中心的一個老舊小區里,面積不大,也就70多平,那還是父母在世時買的。后來梁遠高考結束當兵去了,5年間也有過一兩次休假,但卻都沒有回家,畢竟回來了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反而不如自己四處走走,或者陪著劉筱灣一起旅游。
當然,只是純粹的素游,畢竟梁遠還是很矜持的。
招手叫停一輛出租車,走了不到20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比以前又破舊了不少啊,單元樓道里面到處貼著各式各樣的小廣告。梁遠掏出那把5年都沒有使用過的鑰匙,伸進鎖孔一擰打開了防盜門。
迎面撲來灰塵的氣味,空氣冷冰冰的,一點人的氣息也沒有。桌子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本該透明的玻璃灰蒙蒙的,蜘蛛結的網從桌上延伸到桌下,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銀色的微光。梁遠皺著眉走進家,將背囊順手放在門口。
沙發上罩著的白布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掀開了一塊,麻布制的沙發套被抓撓的殘了絲,形狀很是不堪,只是意外的竟然沒有多少積灰。沙發前的茶幾上面零零碎碎的散落著一些雞骨、魚骨。看著被風吹著搖擺的窗戶,梁遠意識到是有流浪貓看著家里沒人,把這里當成“家”了。
這一天看來就是打掃衛生了。梁遠心里想著,手上也開始忙活起來,掃地、擦桌、換洗被褥,一陣忙碌就已經到了晚上11點左右了。即便是在部隊打磨出來的身骨,這會也是渾身酸痛,簡單吃了兩口火車上帶下來的面包,洗澡之后梁遠就直接睡覺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外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即,梁遠睜眼、緩緩起身、輕輕的挪動到門口。
他的警惕性一直很高,面對危險或者不熟悉的環境時尤其如此。恰如此刻一般。
“進來賊了?估計是踩點好幾天,看到今天收拾房間,以為家里主人外出旅游回來了,想趁機進來摸魚。”
梁遠突然有種久違的興奮。他用左手將門虛開一條縫,門外漆黑一片,看不到身影。雙手合力緩緩得將門開到可容身出去的程度后悄然而出,藏身墻角后又繼續觀察,還是沒有人。心中疑惑,但身體始終保持緊繃的狀態,保證隨時能夠應對危險。
窸窣的聲音從廚房響起。
“怎么著,進門不偷不搶先吃東西?這格局……小了啊!”
梁遠悄步挪到廚房,聽聲辯位竄過去左手就是一記直拳,右手擺拳隨即跟上,保證兩拳就能好好教教餓賊怎么做人。
但是……
打空了!
不好,梁遠意識到不對,迅速收拳想要后退。
一團黑影卻突然飛跳而起纏上了梁遠的胳膊。一團漆黑間只見兩點杏褐瞳仁,雙耳后立,渾身炸毛,尾巴高聳,竟是一只黑貓正沖著梁遠吼氣。
原來是只貓。
“啊!”梁遠慘叫一聲,黑貓狠狠咬了梁遠一口,從胳膊上跳下去迅速躲到墻角。
梁遠心說一句臥槽,神情猙獰,作勢要撲過去。黑貓察覺不妙,轉身就跳窗跑走了。
梁遠趴窗去看,卻又是漆黑一片,哪里尋得著身影。
“終日打雀今天被雀啄了眼。”梁遠懊惱的開燈,用清水沖洗傷口,后悔今天竟然沒有下去采購些物資,手邊連應急的酒精、棉簽都沒有。不會得傳染病吧,正猶豫是現在去打預防針還是明天再打的時候,卻渾身冷汗直冒,轉瞬間竟有些恍惚,險些摔倒在地。
勉強用手撐著不讓身體倒下,他已經處在半迷糊狀態,像出現幻影一般,眼神時而迷惑、時而凌厲,眉毛控制不住的飛挑,臉色逐漸變得陰冷,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
心說不妙,他趕忙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艱難的走向臥室,拉開床頭柜抽屜,取出藥瓶后倒出2顆黃色藥片,水也顧不上喝就直接咽了下去,勉強坐在了床上。
惡心的感覺伴著全身的血液不斷沖向大腦,他再次調整呼吸試圖壓下泛起的惡心感,但稍有好轉又感覺血液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沖擊大腦。
頭疼欲裂的他渾身蜷縮在床上,本來因難受而緊閉的雙眼卻突然睜開,眼睛凌厲而暴躁,眉毛飛挑間身體中又涌發一股力量想要將血液壓制下去。
這股力量大而狂暴,剛一出現就將身體血液壓制了下去。血液仍不放棄,鍥而不舍的繼續沖向大腦,卻始終被那股力量所壓制。反復多次,神秘的力量與血液相互糾纏,但也漸漸變得溫柔,不再強硬的壓制血液上涌。血液也似乎乖巧了很多,不再一股腦的上沖,而是放慢了速度,像細流一般緩緩的滲進大腦。
只是苦了躺在床上的梁遠,痛苦的翻滾著,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透,將最后一絲努力保持清醒的力量使盡后,陷入了昏睡。
只是,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腦海中響起干巴巴的幾個字。
“系統遷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