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桃葉巷
寧先生正襟危坐,手握刻刀。
他破天荒有些為難,不知如何刻寫玉章的篆文,“自強不息”?對這個孩子來說,好像一直如此,沒必要畫蛇添足。
“福如東海”?是不是太俗了一些?可如果是枚隨手鑿就的急就章,好像又顯得太沒有誠意了?
寧先生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只見春光下,小池旁草長鶯飛,小池中的古老劍條上,一只蜻蜓立上頭。
寧先生怔怔失神,良久才回過神來,一手拿起印章,開始下刀。
最終刻出“寧靜致遠”四個古樸篆文,尤其以“靜”字,最為神意飽滿,包羅萬象。
寧先生輕輕放下手中印章,底款這面朝上。
先生如釋重負。
這位白衫飄飄的中年先生心意微動,便隨手揮袖,只見桌面上很快“風(fēng)生水起”,畫面展開,栩栩如生。
最后凝神望去,看到小鎮(zhèn)陋巷的破落祖宅當(dāng)中,少年和少女并肩而坐,聊著武道九境的概況。
寧先生早就行過萬里天下,對于廟堂江湖更不陌生,自然曉得武道之事。
武道九境之上,有第十境。
至于第十一境,真的是傳說了。
想起當(dāng)年孩童的自己,在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師叔周圍,追著問這問那的情景。
寧先生那張近乎古板的臉龐,浮現(xiàn)出一些笑意。
少年和小師叔的眼神真的很像!
……
方逸背著背簍,一出門步伐就慢了下來。
心情激動,滿腦子都是識海古書,與拳譜圖畫,對這新的天地期待不已。
走走停停,沉下心神,一遍又一遍的看過識海古書。
確定這一切的真實。
最后,努力定了定神。
嘴里默念著:“欲速則不達!欲速則不達!”
回過神后,發(fā)現(xiàn)短刀,劍鞘,匕首以及背簍,很不對勁。
畫風(fēng)格格不入!
最突兀的就是左手的短刀,和右手的樸實劍鞘。
方逸想了想,做了個出乎預(yù)料的動作:將短刀試圖插入劍鞘里。
沒想竟然嚴絲合縫!
顛了顛,少年提著劍鞘上路,滿腦子還是拳譜走樁第一式。
影隨形動,腳踏罡步,如趟溪河,水面及膝,緩緩而行。
少年自己都沒有察覺,當(dāng)他試圖按拳譜去練習(xí)拳架走樁后,不由自主的轉(zhuǎn)變了呼吸節(jié)奏。
也沒有注意到,劍鞘悄然變化。
等到桃葉巷時,又已順路送出了幾封信。
桃葉巷以一棵古桃樹而得名,小鎮(zhèn)居民也不知這棵古桃,存在了多久?
很多年長的小鎮(zhèn)老人,都說他們小的時候,這棵古桃就這樣了,感覺幾十年未曾有過大變化。
年復(fù)一年的抽芽、開花、結(jié)果、葉落。
果子成熟的時候,是周圍巷子小孩最愛的時候,林泉與徐北楓也不曾一次的來摘過。
但奇異的是,與其他桃樹不同,這棵古桃的成熟桃子,若摘了不現(xiàn)吃,不過一時半會,就會腐爛凋零。
很是神奇。
如今正值春日,桃花盛開,春風(fēng)吹落花瓣,整條桃葉巷都是花瓣。
方逸路過古桃的時候,見到一對氣質(zhì)及其出眾的年輕男女,如金童玉女,站在古桃下,看那桃花緩緩而落。
女子肩上還有一只火紅小鳥,很是靈性。
陽光透過桃枝花瓣間,伴著春風(fēng)拂過,緩緩飄落的花瓣撒下,只覺兩人肌膚粉嫩晶瑩。
男子一身青衣道袍,女子的則是純白如雪,皆是一塵不染,兩人頭上的道冠,形若魚尾。
少年只覺得,站在桃樹下的男女,花瓣散落間,真像是神仙畫卷中的人物,仿佛下一刻就會飄然飛升而去。
嗯,比電視電影里的還要夢幻。
方逸明白,這應(yīng)該就是徐北楓所說,昨日下午的那撥外鄉(xiāng)人中,頭戴斗笠帷衫的年輕男女了。
見方逸望來,年輕男女微微訝異。
有傾城之資的年輕女道人,訝異過后,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火紅小鳥也歪頭點了點,隨后蹭了蹭年輕女道人。
男道人則是皺了皺眉,再次舉目望去,一眼之后,又仔細端詳片刻,實在看不出背著背簍的少年有什么氣象。
他們所在宗門,看相望氣和尋龍點穴的本事,雖算不得冠絕一洲,但也算是頗為擅長,卻是看不出眼前少年有何特別。
少年竟然能避過二人感知,行至二人身前才被發(fā)現(xiàn)。
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少年對著年輕女道人也微微點頭,算是回禮,隨后就慢跑離開了。
對于皺著眉,目光審視的男道人,則是看也不看。
他不想招惹麻煩。
對,就是眼神上都不要有。
因為方逸知道,他們簡單的愛憎喜怒,就會決定自己的生死榮辱。
目視少年跑開后,年輕道人對身邊的女子開口了:“你看這少年是否有些奇異?竟然能避開我們的感知,但又資質(zhì)實在平平,甚至“糟糕”。”
年輕道人心中不疑惑不行,雖說這是小鎮(zhèn)天地,禁法之地,但法外總有漏網(wǎng),比如他們在這桃樹之下。
女子點頭,輕笑道:“是有些奇異,不過順其自然吧。”
年輕道人對女子的話感到詫異,遂憤憤不平的補了一句:“而且有些無理!”
女子笑道:“是你眼光的問題。”
這兩位年輕道人能夠代替宗門來此取回壓陣之物,還要負責(zé)把那件道門寶貝,安然無恙地帶回去,未來還要呈交給上宗,他們當(dāng)然絕非池中之物。
兩人所在師門,是蓬萊洲的道家三宗之一,而且是一洲道統(tǒng)之首宗,尊貴無比。
他這次和徐師姐兩人聯(lián)袂出山,作為報酬,每人都有一個為宗門招收真?zhèn)鞯茏拥膶氋F名額,這名弟子同時會被他們各自收為徒弟。所以他可不想隨意揮霍,必須慎重對待。
宗門上下皆知,徐師姐重修心一事,所以一句輕描淡寫的順其自然,極有可能就是動了收徒的念頭。
若是下次有緣再見,少年怕是要直步青云了。
他和徐有鳳,被譽為蓬萊洲的金童玉女,一洲道家的天之驕女,便是人間君王,遇到他們,也要以禮相待,并且禮儀之重,完全不輸大國真君。
因為他們是一洲之內(nèi),最有望躋身上五境的修行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