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逢初

　　月上見（十夜燈）/文

　　*

　　我自殺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個陌生的環境。

　　精致復古的裝修風格，像極了歐式的老舊城堡。窗外下著小雪，屋外漫漫白雪，白花花的一片，詩意又孤獨。

　　就在我空想之際，突兀的推門聲伴隨著風鈴，擾亂了我的思緒。

　　我轉頭，從屋外走進來一個男人，讓我一愣。

　　五官精髓，隱隱透著混血感，一頭白金色頭發，穿著件灰黑色大衣，脖子上圍著格子條紋的圍巾，嘴角勾起，看起來心情不錯。

　　“許至優？”我疑惑出聲。

　　他難道不應該呆在上海陪著他那嬌小美艷的新娘子嗎？

　　許至優是我的高中同學，他初中之前是在美國，母親是美國人，父親是正經上海人，據我了解，他父親常年接生意，目前不在上海。

　　剛開始遇見他的時候，是在超市里，他的皮膚很白，一身黑色短袖，手腕上帶著手表，他說著一口不怎么流利的中文，他對面站著的是位收銀員，看起來她好像聽不懂的樣子。

　　我走過去，將手里拿著的醬油放在收銀臺上，“一起付。”

　　說罷，對著他勾唇一笑。

　　出來的時候，我自顧自的往家的方向走，突然一股力拽住我的衣袖，我低頭，看向那只手。

　　很漂亮，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可以看見手上的青筋，如果我是個護士的話，我想我會很喜歡，畢竟一目了然，扎針很方便。

　　“同…學。”少年的聲音清澈，猶如潺潺流水，帶著一絲青澀的口音。

　　我抬頭一愣，抬頭看他，唇邊的笑容在下一秒褪去，心跳的節奏加快。

　　不可置否的我心動了。

　　非常老套的一見鐘情。

　　此刻，下午六點半，夏季的徬晚悶悶熱。

　　火紅的太陽仍掛在天上，火辣辣。

　　橘黃色的夕陽落在許至優白金色的頭發上，全是暈染著黃色光輝，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深邃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歪了歪頭，問他:“有什么事嗎？”

　　他剛準備開口，突然頓住了，定是想到自己不流利的中文說出來可能也聽不懂，他垂眸，手指了指握住的袋子里的東西，隨后左手笨拙的在口袋里拿出手機。

　　遞到我面前。

　　我瞬間領會了意。

　　我點點頭，拿出手機，掃了他的微信。

　　后來，到家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就是我家新轉來的鄰居。

　　我媽拿著碟削好的水果，讓我拿過去給領居，我故意推脫了幾下，才拿著過去。

　　我輕輕敲著門，心里落不安，我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靜靜地等，沒過一會兒門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少年沐浴后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兒，他沒穿衣服，毛巾搭在肩膀上，下身穿著條橙色的五分褲，流利的肌肉線條，手臂上幾根青筋突起，幾滴水珠順著頭發絲落到胸肌上，讓我心臟猛地一縮。

　　我拿著碟子的手差點松開，他身子前傾，猛地抓住我的手，溫熱的觸感，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我感覺到臉已經發燙了。

　　我站直身子，“我媽讓我送來給你的。”說話一點也不含糊。

　　許至優點點頭，他松開手，側身讓我進去坐坐。

　　我瞥他一眼，臉已經紅透了。

　　“不用，你吃著吧，我等會兒過來拿。”我抓著他的手，將碟子放平穩在他手上，手指無意劃過他的手掌心。

　　我感覺到他身子一僵，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正是血氣方剛，被我這么一撩撥，他手臂上的青筋全部顯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而出。

　　我轉過身，沒有看他，徑直走向家門，我能感受到有一道視線一直在我的身上，直到我關上門的那一刻消失了。

　　消瞬即逝，像沒出現過一般。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之后，穿著我單薄的白絲綢睡裙，走到許至優家門口，坎特地按響了門鈴。

　　也許是下午的事情，他這次開門格外的快，像是蹲在門后特地等我，我才按了沒幾秒鐘，門就開了。

　　“好吃嗎？”

　　許至優回答的有些結巴：“好…吃。”我又看著他那俊俏深邃的臉又白皙轉為通紅。

　　我點點頭，湊近他，我今晚上是洗完澡過去的，沐浴露是我特地買的，在超市里一個一個聞過去，淡幽，曖昧，纏綿。

　　我從他身邊過去，門不寬，我過去的時候，他還直立在那里，沒辦法，我只能側身過去。

　　手無意碰到他的手，觸碰到的那一刻，像是一股電流通過全體。

　　我快速走進去，拿起桌上的盤子，亮光光的，我輕笑一聲，還挺講究，都給我洗好了。

　　“拜拜。”我曾對著鏡子擺弄過不少笑容，我知道怎么笑最好看。

　　從那之后，我和他基本上每天都會見著，不知道是不是緣分，他和我一個學校，一個班級。

　　高二文理分科的時候，我選了理，他也是。

　　那天下午我們值日，快要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跑來一個女生，比許至優矮了不少，至少有兩個頭，她一天齊肩短發，披散在腦后，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像含著秋水，輕咬著下唇，臉頰微紅。

　　“你…你好。”少女的聲音就像踩著棉花糖，軟軟的，聽起來很舒服。

　　許至優：“你好，有什么事嗎？”他說話還是不太標準，不過已經能聽懂他在說什么了。

　　“我喜歡你。”少女閉著眼，將一封情書遞到他面前。

　　許至優一愣，茫然的看著我，眼里滿是無措。

　　他在渴望我走向他，但是我沒有，我走了出去。

　　坐在教室外的長椅上，昏黃的光線打在池塘邊，我恍恍惚惚又看見了一年前那個讓我心動的少年。

　　忽的，我不受控制的看向教室門口，發現許至優靠在墻壁上，陰沉著臉，看著我。

　　那種眼神，太要命，我僵硬地別過頭，手下意識攥緊衣裙。

　　那天是我們第一次接吻。

　　我被他抵在桌子上，他一只手放在我腦后，另一只禁錮著我的雙手，粗魯的咬著我的唇，我被他吻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知道，他生氣了，因為我沒走向他，而是選擇了逃避，但是我很高興，說明，他也算是喜歡我的。

　　可是，我突然后悔了，他這種人不應該只屬于我，而是像那種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

　　陽光，自由，隨心而跳。

　　不是我，不可能是我。

　　于是我推開了他，一股子氣跑回了家，一刻也沒耽擱，我怕我慢一點，就會控制不住那顆為他狂跳的心臟。

　　高三那年，我談了個男朋友，是隔壁高中的，長的很帥，對我也很好，我每天裝著很喜歡他的樣子，可實際上誰知道呢。

　　我從小學就開始看小說，對那種瑪麗蘇套路很反感，女主為什么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就放棄了男主，選擇了別人從而使男主放棄，但好在最后圓滿結束。

　　為什么互相喜歡，會分開呢？

　　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顧慮，青春就一次。

　　后來我才知道，每個人遇見自己喜歡的人，總是會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會自卑。

　　我沒想到，自己最反感的事情，竟出在了我自己的身上，我沒辦法接受，也沒辦法否認。

　　從那之后，我們恢復了平靜，我沒找過他，他也沒找過我。

　　高考結束那天晚上，我們去參加班主任設置的慶功宴，過程中，我再一次被他抵在墻上吻，溫柔，眷戀，不舍。

　　這一次，我沒有逃避，選擇了配合他，我抱著他的脖子，享受著離別前的安逸。

　　“逢初，我是真的想娶你。”他松開我，極淺的瞳色，在燈光下變得更加柔和，眼神毫不掩飾對我的.情.欲。

　　我聽到他的話，下意識的還會心動。

　　但只是心動。

　　“你愛我嗎？”我問他，沒有回答他的話。

　　“愛。”

　　“你那不是愛，你只是因為得不到我，貪心罷了。”我推開他。

　　“那你讓我貪心一回，你嫁給我好不好。”他扯過我的腰，將頭靠在我的頸窩處，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過了一會兒，濕潤的感覺讓我一愣。

　　他哭了？

　　“別鬧了，許至優，高考結束了，我們的游戲也結束了。”我強裝鎮定的說，可是聲音的顫抖卻出賣了我。

　　我喜歡他，我知道的，很喜歡，很喜歡。

　　或許每個人到情竇初開的時候，總會遇上那么個讓你心動的人，可能會讓你心動一輩子，也可能只是一場不明的感覺。

　　而我屬于前者。

　　我明白自己的感情，我的心是向著他的。

　　“你騙我。”他悶著聲音反駁我，“你和我說過，女主角都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才會放棄……喜歡的人。”

　　“你已經很優秀了，你喜歡我好不好。”

　　“你錯了。”我冷聲說著：“我不是你的女主角，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過客就要有過客的樣子，貪戀女主角干什么，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離開慶功宴后，當天晚上，我訂了去美國的機票。

　　永遠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

　　那天下了一場大雪。

　　幾乎將整個上海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