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空氣仍有揮之不去的燥熱,趙令楚掀開馬車簾子向外看了一眼,隨即輕輕捏住了枕在自己膝蓋上打盹的姐姐的鼻子。趙令儀眉頭緊蹙,嚶嚀一聲才悠悠醒來。
“怎么了?快到家了?”
“已經進了城門了,你再不醒,到時候就把你一個人丟馬車里。”趙令楚咯咯笑。
趙令儀捏了捏眉眼彎彎的妹妹的臉,把她松散的發髻重新用發釵攏了攏。
夏季悶熱,趙老太太年紀大了,經不住暑熱,家里便讓趙令楚三姐弟陪著老太太去城外的莊子里避暑。這會兒老太太跟五歲的趙文軒坐在前面的馬車,趙令楚姐妹則坐另一輛。嬉笑間,馬車已到了趙府門前。早已候在門口的趙博容,趙博裕兄弟連忙攜著妻兒上前。各自問了安,趙令儀扶了母親,趙令楚則攜了幼弟的手,一群人便簇擁著老太太回福壽堂。到了福壽堂,趙老爺已經在上首端坐了,等大家按規矩落座了,趙令儀便領著弟弟妹妹上前給祖父問安。
趙老爺還不到六十,精神奕奕,曾經官至丞相,舉手投足之間自有威儀,但他對孫輩從來和藹,笑著受了跪拜,慰問兩句便讓兒子兒媳帶三個小的回去梳洗安置,大家也就都散了,各自回屋。
趙令楚辭了母親,回了自己的澤蘭閣。一進內室,趙令楚便使了半夏去叫小廚房做碗冰楊梅來解暑,另一個大丫鬟長亭伺候她梳洗。
“姑娘,夫人身邊的翠微姐姐方才傳話說讓姑娘中午去常山院用飯。”半夏端了冰楊梅遞給趙令楚。因為天氣熱,她們是一大早就從莊子出發的,她們到趙府時,不過辰時。
趙令楚幾口喝完小碗楊梅湯,揚著小臉滿意的嘆了口氣。長亭好笑的看著自家姑娘,說:“姑娘這樣,若是讓夫人看見了,不知道怎么說你呢。”
趙令楚挑了挑眉毛,模仿母親沉下臉“怎么,你們還要告狀不成?”
屋子里的丫鬟們個個笑彎了眼睛,長亭口稱不敢,也捂了嘴笑。趙令楚依舊沉著臉“那還不快伺候我更衣,好去見母親。”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趙令楚帶著半夏和長亭到常山院時,不過巳時末,到了廂房門口,卻看見母親身邊的芳媽媽和姐姐的大丫鬟紫蘇都站在門外。芳媽媽見她走近,笑著福了福身:“姑娘來啦,夫人跟二姑娘在里邊說話呢。”
趙老爺有兩個兒子,二房的趙令婉是她們這一輩第一個女兒,趙令儀行二。
“你們都在外邊站著,想來母親和姐姐在說什么悄悄話,那我可聽得?”趙令楚笑瞇瞇的。
“自然是聽得,您快進去吧。”
趙令楚留下兩個丫頭自己進了廂房,看見自己母親同姐姐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一向頗為穩重的姐姐面頰緋紅,不由得奇怪起來。
大夫人早就聽見了外邊的動靜,知道是自己的小女兒來了,見她梳了雙平髻,因在家里的緣故,只帶了幾支珠花,穿著湖綠色的襦裙,手里拿著一把繡著白菊的團扇,整個人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心情更好了,招手讓女兒坐在身邊來,一把摟在懷里,
“你去莊子上玩了二十天,我瞧著怎么好像長高了。”
趙令楚又打量姐姐兩眼,
“二十天哪里就能長高多少呢,不過是娘久了沒見著我,這才覺得我長高了。”又笑著問,
“娘,你跟姐姐說什么呢,你瞧她連脖子都紅了。”
大夫人只是笑,趙令儀卻羞得頭都不抬了。趙令楚突然就想起二房正備嫁的大姐姐,又想起趙令儀三月已過了及笄禮了,不由得瞪大了眼,
“難道說,娘要給姐姐說親事了?”
大夫人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倒是聰明,這就猜出來了。”
喝了一口茶才接著道:“我與你父親本來想多留你姐姐兩年,前兩年就有夫人問,我也推脫了,結果前幾天顧老夫人壽宴,又有一位夫人來打聽,偏偏說的那位公子我與你爹爹都覺得很合適,只好來問問你姐姐了。”
趙令楚聽母親的意思并不想現在告知自己那公子的身份,也不追問,搖著扇子打趣自家姐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長得好看,又溫柔,穩重大方,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就是女紅,也是頂好的,我若是男子,也是要娶姐姐的。”
趙令儀臉色漲紅瞪她一眼,自己也忍俊不禁。趙令楚看著自己姐姐的臉色笑得抹淚,順了好一會的氣又接著說,
“不過娘你問姐姐,姐姐一定是說,婚姻大事,全憑父親母親做主。”
大夫人也笑起來。
“你姐姐確實是這么說的。這事兒也不急,我們趙家的女兒,矜貴一些也是應當的。”神色里就帶了幾分得意。
趙令楚祖父曾任丞相,父親是三品吏部侍郎,二叔也在翰林院任職,祖母和母親的母家也世代清流,趙家也能算是簪纓世家了。故而大夫人有此一說。
母女三人談笑了好一會兒。用完午飯兩姐妹才各自回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