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在最前邊,與高將軍并排,他們李家人,在長相上,個個都是極優越的。大皇子這個人,素來寡言少語,現在也同樣是抿著嘴,偏又穿的是玄青色的便服,只有衣擺處繡著幾朵祥云。更顯得他氣質卓然,不可接近了。他后邊還有兩個騎馬的公子,其中一個,便是高將軍的次子,濃眉大眼,鼻梁高挺,身量看起來比大皇子還要高些,很是英氣。趙令楚正品評著,卻聽見耳邊趙令妍問:“咦,那一位石青色便服的公子是誰呀?”
趙令楚望向高小將軍旁邊的男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表情雖也很嚴肅,但卻不似大皇子一般冷淡,眉眼間反而有少年人的恣意。同其他幾個人的氣質大不相同。能護送大皇子一同進城,一定不會是普通的將士,看打扮更像是京城世家子,可這個人又確實不曾見過。
大夫人看了半天,有些驚奇,“怎么好像是定遠侯世子。”
“定遠侯世子四年前陪著楊老侯爺去江南修養,只年節才回京,怎么竟隨了平叛的大軍回來。”二夫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趙令楚心想,四年前自己九歲,就算在哪個宴會上見過,只怕也早忘了,怪不得如此眼生。便拋開這個人,把目光投向了囚車。
突厥的人果然身材高大,皮膚粗糙干燥,看著就十分兇狠的樣子,怪不得京城傳言他們與獸為伍,殺人如麻,還飲人血。若是突厥人長得文弱一些,皮膚在白一些,自然沒有這些謠傳了。
趙令妍卻是一直盯住那石青色的影子,將定遠侯世子這幾個字在心里轉了幾遍。
等回了府說起定遠侯世子這件事,趙老爺喝了口茶,捏了捏腰上的玉佩。
“去年秋時,皇上曾找人傳了一道密旨到邊關,原來是讓楊家小子去的。”
屋子里眾人各有思量,也不追問他如何得知這件事的。老爺子卻轉了話頭問起了趙文瀾幾個的功課。等老夫人略有疲色的時候,便令眾人散了,留下了趙令楚。
兩人到了趙老爺的書房,小廝丫鬟都留在外頭,趙令楚熟門熟路的給祖父倒了茶。
趙老爺就問她:“楚丫頭,你說說,為何偏要讓定遠侯世子去傳信呢?”
“啊?祖父,這你該問大哥哥吧。”趙令楚一臉驚奇的樣子。
“我正經問你,別跟我貧嘴。”趙老爺瞥了她一眼。
趙令楚就站直了身子。“這場仗本來就十拿九穩,根本不值得皇上再下什么密詔,這樣想來,這密旨恐怕是跟大皇子有關。可是皇上為什么要讓遠在江南的定遠侯世子去做這傳信的人,孫女想不明白。”
趙老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皇上讓大皇子帶兵,本來就引得各方猜疑了,這樣的密旨,皇帝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如果是個內侍傳旨,軍營里來了個內侍,那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江南一位世子爺,自然不會引起別人的過多注意,哪有人會想到皇帝居然繞一個大彎讓江南的人去給大皇子報信呢,定遠侯再提前寫封信去,高將軍只會以為定遠侯世子是來歷練歷練的,那密詔的事,除了皇上與大皇子,便只有定遠侯父子知曉了。
“孫女還是不懂,皇上手下能傳信的人多了,為什么非要找個世家公子。”
“定遠侯世子,文武雙全,日后必有建樹。定遠侯府與諸位皇子都無多少來往”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令楚再蠢也懂了,她不禁有點傻眼。皇帝一句話不說就把密旨塞別人手上,這不就是硬把定遠侯府拽上大皇子的船嗎?
老爺子呷了口茶,看了看低著頭的趙令楚。
“我是你親祖父,你有什么話,直接問了便是,不必憋在心里自己胡猜。”
趙令楚垂了眸子,
“看這樣子,上面似是屬意大皇子了,卻不知祖父,屬意哪位皇子,令楚受家族庇護,如今既然到了用孫女的時候,孫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想得了祖父的準話,好事先有個準備。”
趙老爺不由呆住了,繼而放聲大笑。
趙令楚一臉茫然,她一個閨閣女兒,祖父卻常常與她說朝堂之事,原本以為,祖父是想讓她入宮或是嫁與哪個皇子,她為此還郁郁了好幾個月,但看這反應,卻好像不是。
趙老爺示意趙令楚在給他續上茶,盯著她笑:“你祖父我難道是那種人?你父親二叔在朝為官,你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趙家還不用你一個女兒家去掙前程。”
“那您?”
“你哥哥們自有你父親與先生教,你兩個姐姐,一個溫婉端莊,一個有些傲氣,心里都是有成算的。你妹妹是個懦弱的,闖不出什么大禍。偏偏你這丫頭,看似聰明,內里卻是不成,膽子大心卻軟,我是怕你什么時候想岔了或是被人誆騙,闖出什么禍來。”
趙令楚嘟了嘴,“您就是拐著彎說我不穩重。”
趙老爺子哼一聲:“你剛才那話,穩重些的也問不出來。”
趙令楚提了裙擺跪在趙老爺面前。
“祖父的良苦用心,孫女都知道了,孫女一定謹記祖父的教誨,往后收斂自己的性子,不讓家人擔心。”
“好了,起來吧。你性子倔,受不住氣,若是個男子,必定是不成的。但你是個女兒家,家里人自然不會給你氣受,到了年紀,干脆低嫁了,趙家護著你,你這一生自然也就順遂了。”
趙令楚心里松了一口氣又有點犯酸,覺得自己大了,不好在祖父面前哭鼻子,回了澤蘭閣便親手做了清蒸鯽魚差人送去了福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