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織溪縮在床角,窗外的雨幕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吞噬。雨點瘋狂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雷聲一陣緊過一陣,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她心上。
她無意識地蜷縮起腳趾,冰涼的觸感讓她猛地想起一個人
那個一聽見雷聲就會鉆進她懷里,像只受驚小鹿的男人。
又是慘白的閃電驟然撕裂夜空,瞬間照亮她的臉。鬼使神差地,她轉頭望向梳妝臺的鏡子。鏡中的女人雙眼紅腫得像兩顆熟透的桃子,眼下烏青像被墨汁暈染開,那是無數個不眠之夜刻下的印記;蒼白的臉頰上,淚痕與疲憊交織成網,將她牢牢困住。
這女人是誰?
可不就是她喬織溪么。
那怕打雷的人呢?不正是那個曾把她寵成公主,如今卻連電話都吝嗇回撥的楊紀斌么。
“轟隆——”
又一聲驚雷炸開,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喬織溪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在床單上摸索手機。指尖觸到冰涼機身的那一刻,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
她的手抖得厲害,點開撥號界面時,指腹在屏幕上打滑。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此刻卻像滾燙的烙鐵,每按一個數字,都像在撕扯神經。直到又一聲雷響炸在耳邊,她才閉著眼按下了撥通鍵。
“喂,你好?”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聲音,而是一個溫溫柔柔的女聲。
喬織溪死死攥緊手機,牙齒咬得下唇發白,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開來。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屏幕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漬。心口像是被無數根針同時扎著,密密麻麻地疼。
電話那頭的喬悅皺了皺眉,這莫名其妙的沉默,倒像是惡作劇。她耐著性子又問了一句:“你好?”
見始終沒人回應,喬悅索性掛斷了電話。
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忙音,喬織溪再也繃不住了,哭聲混著窗外的雨聲,悶在被子里,碎得不成樣子。
她認得那個聲音。那個像白玫瑰一樣干凈溫柔的女人,那個只用了幾個月,就奪走了她和楊紀斌五年時光的女人。
恨嗎?她更恨自己。恨自己到了現在,還會在打雷的夜里,想起那個怕打雷的人。
記憶忽然被拉回多年前的初夏。
喬織溪叼著冰棍,站在路邊暴曬了半小時,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把T恤都浸濕了一小塊。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許楠楠這殺千刀的,說好買完零食就一起開黑,結果看見帥哥就跑去要聯系方式,把她晾在這兒當電線桿。
“什么帥哥能比我這大美女重要啊……”她嘟囔著,狠狠咬了口冰棍,冰碴子硌得牙床發麻。
懶得再等,喬織溪轉身往家走。身為資深手機迷,走路哪能不刷視頻?她低頭戳著屏幕,笑得肩膀直抖,絲毫沒注意到前方有人,結結實實撞了上去。
慣性讓她一屁股摔在地上,手里的冰棍桿也飛了出去。
“對不起……”她剛要道歉,視線里忽然伸過來一只手。
那是一只極好看的手,骨節分明,手指又細又長,襯得她自己的小短手像個糙漢子。喬織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抬頭,想看看這手的主人長什么樣。
陽光穿過少年的發梢,在他身后暈開一層毛茸茸的金邊,晃得人睜不開眼??蓡炭椣€是看清了——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T恤,身上飄來淡淡的洗衣粉味,清清爽爽的,像剛曬過的夏天。尤其是那雙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看過來時,像有電流竄過四肢百骸。
喬織溪看得呆了,連摔疼的屁股都忘了。
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悄悄泛紅,開口時聲音帶著點局促:“對不起啊,我拉你起來。”
喬織溪這才回過神,看著那只手,臉“唰”地紅透了。她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小胖手搭上去,心里直犯嘀咕:完了完了,今天出門沒洗頭,還穿了件oversize的舊T恤,怎么偏偏這時候遇見帥哥??!
少年的手很有力,輕輕一拉,就把她拽了起來。喬織溪低著頭不敢看他,心臟卻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跳得快要炸開。
“那個……帥哥抱歉哈,剛剛沒看到你?!彼钠鹩職馓ь^,扯出一個自認為最甜美的笑容,眼角的笑紋堆在一起,傻乎乎的。
楊紀斌被她逗樂了,眉眼彎彎:“沒事,下次注意就好。”
喬織溪的臉更紅了,像被太陽曬透的番茄。她腦子飛快地轉著,怎么才能要到聯系方式呢?
“帥哥!我可以要一個你的聯系方式嗎?”她猛地抬頭,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整片星空。
楊紀斌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好啊。”
喬織溪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你掃我吧!”
很快,一個叫“Y”的聯系人躺在了她的列表里,頭像只是一只橘貓的大臉盤子,簡單得不像話。
“我叫喬織溪,你呢?”她咬著唇,緊張地等待著。
“楊紀斌。”少年低頭看著手機,聲音清澈如溪。
兩人站在原地,誰也沒再說話。空氣里彌漫著尷尬,卻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拜拜?!眴炭椣氏却蚱瞥聊?,像受驚的小兔子,轉身就跑。
楊紀斌看著她狂奔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真傻啊。”
喬織溪一口氣跑回家,累得癱在沙發上,大口喘著氣。臉上的紅暈遲遲不散,一半是跑出來的,一半是因為那個像太陽一樣耀眼的少年。
他的身影,他的笑,還有那雙丹鳳眼,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心上,怎么也揮之不去。
只是那時的她不會知道,這場心動的開端,竟會是五年糾纏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