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著的人影,一襲青衫。
沈問心微微擺首,看到他玄色的錦靴上有點點泥星。
起身復又抬頭,在對方系著錦帶的腰上,她看到了不算陌生的令牌。
在原身的記憶里,曾見過這東西一次,這是蘇月醫谷的令牌。
蘇月醫谷的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沈問心帶著狐疑,目光繼續往上。在樹葉間的碎光中,她看到一張十分年輕的臉龐。如果此時王老根還在的話,興許會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稍加易容,不正是前不久才指點過他的說書先生么!
這是沈問心第一次見到榮鳳,她的小師兄,她余生的護身符。
榮鳳也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水潤的眼睛里藏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警惕與防備。
榮鳳作為司空明英最小的弟子,對歧黃之術并不感興趣。他之所以能混進去,原因在于他屬實天賦異稟,是谷內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才。
他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帶走,莫說沈問心,便是許多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練家子也反應不過來。
但榮鳳還是主動走近她,在她欠缺溫良的眼神中,盈然笑道:“小妹妹,餓不餓呀?”
他生得秀美,又因為為人騷包的緣故,這一笑特別有風韻。往常在醫谷,他這么妖孽,不知道又要勾動多少芳心暗許。只可惜沈問心暴殄天物,壓根兒沒想理會他。
她不知道蘇月醫谷的人找自己是為了什么,但溫伽喪命,蘇月醫谷無論如何都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溫伽性情溫良,從不與人結仇。如今被仇家報復,想來是蘇月醫谷的麻煩沒有處理好,牽扯到了她身上。
不論是溫伽還是自己,如今跟蘇月醫谷都已經沒有關系了。沈問心對面前這個故作親切的男人沒什么好感,扭頭就走。
殊不知她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正巧對了榮鳳的胃口,定性十足!
榮鳳并不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他見沈問心防備心太重,沒有過多猶豫,當即選擇了直接上手。
沈問心沒走出多遠,忽覺身子一輕,被人給抱到了懷里。
她去年冬天剛滿的五歲,又因為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五歲的她看起來跟一只病懨懨的小奶貓差不多,榮鳳有些心疼她。
奈何沈問心反抗的厲害,他帶著人沒走多遠就被迫停了下來。沈問心生得一副好牙口,兩排細小的牙齒咬在他胳膊上,惡狠狠地。
她這么做顯然就不夠聰明了,榮鳳將她高掛在樹上,自己則坐在對面大樹的枝丫上看著她。
胳膊上雖然沒有出血,但這件事說大也大。如此野性不馴的一個孩子,到了醫谷后,只怕要吃不少苦頭。
榮鳳可不會因為對方年紀小就網開一面,他摸出綢絹擦了擦臉,在落日的余暉灼燒著整片天空的時候,把綢絹隨手往旁邊的樹枝上一丟,起身走人。
沈問心一聲不吭,就這么默默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她不敢有大動作,怕掙脫后直接摔下去。她有技巧的嘗試了幾遍后,發現榮鳳幾乎斷了她所有的后路。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在樹上掛著,要么直接摔下去,二選一。
以榮鳳的手段,真要想殺死她的話,她甚至連眼睛都來不及閉。無非是要她妥協,老老實實在樹上掛著。
沈問心不怕疼,但她也沒必要白受一回疼。
晚風吹拂著她發紅的臉頰,慢悠悠。
還好是暮春時節,跟隨著晚風一起的只有幽幽花香,而不是冰冷的雪花,割得她雙頰皸裂。
在一陣似有還無的花香中,沈問心逐漸睡去。
她最終也沒有在樹上掛一整晚,在她睡過去后,榮鳳給她解了繩子。青白的手腕上有兩道瘀痕,榮鳳細心,替她涂了藥膏,怕留下印子不好看。
榮鳳的輕功很好,快趕上日行千里的駿馬了。
他背負著小小的沈問心奔馳在山水之間,曠野之上,趕在隔天日落之前把人帶到了蘇月醫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