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若嬌?”顧語棠試探道。
宋若嬌輕輕頜首,余光偸瞟著顧語棠的神色,小聲應了個嗯。
“幾年不見,都出落成大姑娘了,險些認不出來。”顧語棠忽而笑了起來,打趣兒道:“那宋才女可否能給在下解釋一二?元宵前后的謎底,到底是怎樣得出來的?”
“元宵前,后,以長扣短,以短扣長。謎人偷天換日,故意將‘十四歲’拉來,謬作‘十四日’。”宋若嬌娓娓道來:“十四為君婦,十五看花燈。謎底可不是這個嗎。”
“好!”聽了宋若嬌一番解釋,在場不禁有人鼓起掌來,倒是教宋若嬌不好意思了。
顧語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十四為君婦,妙極,妙極!”
宋若嬌羞的不敢抬頭,心下卻高興的緊。
時隔多年未見語棠哥哥,幸好給他留了個好印象。
正想著該怎樣跟語棠哥哥敘舊呢,一個不速之客突然闖了過來。
“顧語棠,你小子真不夠意思,不是說好了一起喝酒,怎么偷偷跑出來了?”男子比顧語棠高了半個頭,大咧咧的攬過顧語棠的脖子。
看見宋若嬌,男子往顧語棠胸口錘了一把,咬著牙低聲道:“怪不得跑出來了,原來是有美人相伴,嘖嘖。”
“裴兄,休得無禮。”顧語棠把他推開,向他介紹道:“這位是宋明大人的千金。”
還欲向宋若嬌介紹裴延,那廝就自來熟的打了招呼:“在下裴延,你叫什么名字?”
“你....哼!”宋若嬌賭氣的不回答他。
女兒家的名字是能夠隨便問的嗎?粗魯!
裴延一身黑色勁裝,頭發(fā)高高束起,額前幾縷碎發(fā)垂落下來,小麥色的皮膚,因長期暴曬有些粗糙,鼻梁高挺,劍眉星目,眼角有一道疤痕,說話時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桀驁之氣。
顧語棠用折扇在他腰間戳了戳,裴延卻猜不出他的意思:“你戳我干嘛?”
顧語棠無奈的嘆口氣,救場道:“若嬌,前面街道有許多好玩的店鋪,想必你很少出來,我?guī)闳タ纯慈绾危俊?p> 還是語棠哥哥善解人意,剛剛的不開心瞬間煙消云散。宋若嬌點點頭,欠身行了個禮:“那就有勞語棠哥哥了。”
“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也要去。”裴延跟個狗皮膏藥似的黏了上來。
“你來做什么?”宋若嬌不耐煩道。
她待人向來溫順有禮,只是這人實在過于討厭了些。
“怎?我又不是跟你們一起,只是恰好與你們同路罷了。”裴延把手里的玉石拋上去,復又接住。
“你!”宋若嬌氣急,怎么會有這么討厭的人!
“既然如此,就一起同行吧。”顧語棠笑道。
顧語棠都這么說了,宋若嬌也只好允許裴延與他們一起。
十里長街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孩童嬉笑著追逐,面上帶著稀奇古怪的面具,才子佳人隔著花橋暗送秋波。一盞盞蓮花燈浮在水面上,據(jù)說是為了遠方的魂靈引路,心里千言萬語的祝福,都化在孔明燈里一同飄向遠方,星星點點。
這樣熱鬧繁華的景色,宋若嬌的心情卻不甚美麗。
剛剛彩兒都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原本應該只有她和語棠哥哥兩個人,偏偏插進來個第三者!
裴延就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后,她還沒和語棠哥哥說幾句話,裴延就要插幾句嘴。
瞧見宋若嬌拈起一支玉簪又放下,裴延又走上去拿起,大聲道:“這支玉簪真好看,你覺得呢,語棠哥哥。”
他學著宋若嬌的語態(tài),還特意加重了“哥哥”兩字,聽得宋若嬌又羞又惱,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顧語棠趕緊追上去:“若嬌,你莫要生氣,裴兄他向來就是這樣,愛開玩笑。”
宋若嬌雖然氣惱,卻也不便在顧語棠跟前發(fā)作,只得不情愿的說了句“我知道了。”
得到她的回答,顧語棠才放下心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真像一對夫妻兩個。宋若嬌心里突然冒出這么個想法,心里開心的冒出小花花來。
剛聊到近日看的什么書,一個小書童急匆匆跑過來,附在顧語棠耳邊說了些什么。
顧語棠眉頭緊擰,但很快調整好了表情,他面色歉然道:“若嬌,抱歉了,家里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即刻回去,我就不能陪你繼續(xù)逛了。”
“啊,無礙,語棠哥哥去忙便是。”宋若嬌雖有些失落,但也沒有強行挽留。
“這樣吧,剩下的路讓裴兄帶你看看,他對這邊也很熟悉。”顧語棠看到不遠處的裴延,提議道。
不等宋若嬌拒絕,裴延就應了下來:“好啊,義不容辭。”
裴延走到宋若嬌身邊,往前努努嘴:“走吧,宋小姐。”
“我累了。”宋若嬌轉身就往回走,她才不愿和這個人多待一刻鐘。
“嗯?”像是聽不出宋若嬌話里的嫌棄,裴延又死乞白賴的跟了上來:“既然如此,我就送宋小姐回府吧。”
“不需要,我認得路。”
宋若嬌加快了腳步,盡量和裴延拉開距離。
東城到宋府有一節(jié)小路,宋若嬌白天來的時候還不覺有什么,到了晚上,這條小路就變得陰森森的,連風吹過去都變成了嗚咽聲。
宋若嬌向來怕黑,平日里連睡覺都要掌著燈,前面的小道黑漆漆的,宋若嬌在林子前躊躇不決。
偏偏還有個討厭鬼裴延不停的激她:“沒想到啊,堂堂宋大小姐竟然怕黑。”
“誰說我怕黑了!”宋若嬌氣鼓鼓的沖進小道,她才不要被討厭鬼看不起。
小道上只有她和裴延兩個人,兩邊種滿了樹木,月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只能照出幾片破碎的光,還有些不知名的蟲發(fā)出怪異的叫聲。
宋若嬌越走心里越慌,裴延卻大步往前走,一點要等她的意思也沒有。
眼瞧著裴延離她越來越遠,漸漸淡出她的視線,宋若嬌開始后悔了,以往老人家說的鬼故事一并涌了上來,宋若嬌嚇得冷汗涔涔,忍不住小跑起來。
裴延卻回頭了,大聲喊道:“喂!怎么走這么慢?”
末了還欠揍的朝她揮了揮手,抱臂站在一棵樹下等她。
這一嗓子直接給宋若嬌的害怕都氣沒了,她怒氣沖沖的跑到裴延跟前:“你這人怎么這樣?”
“宋小姐怎么這么大火氣。”裴延還是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喏,宋小姐到家了。”
還真是,高宅大院的門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宋府”二字,不知怎的這條路這么快就走過去了。
宋若嬌連招呼也不想打徑直往家走,卻被裴延喊住。
“宋小姐,這只玉簪送你。”裴延不由分說的把釵子豎直插進宋若嬌發(fā)髻,還仔細端詳了一番:“應該是這樣用的吧。”
裴延比她高大許多,宋若嬌一抬頭就看見他凌厲的下巴,還有上面剛冒出的青色的胡茬。
“登徒子!”宋若嬌轉身就跑,留給他一個氣惱的眼神。
裴延爽朗的大笑起來,見宋若嬌進了大門,這才轉身離去,三兩下消失在夜幕中。
*
真想不到爹爹會讓她嫁給這樣一個登徒子。想及此,宋若嬌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余光瞟到了妝奩里的一只白玉簪子,宋若嬌將它拿起。
簪子不算名貴,玉質也不是很好,但勝在新奇,通透的白玉上點綴了幾顆紅豆,紅豆邊上還鑲著金邊。
簪身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嬌”字。只是這個字刻的實在丑陋,像個剛識字的小娃娃寫的一樣。
“都怨你!”宋若嬌把簪子砸到梳妝臺上,發(fā)出叮咚的脆響。
“好了,小姐,別生氣了。”彩兒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
宋若嬌急切的問道:“信送出去了嗎?”
“放心吧,我親自送到顧公子手上的。我發(fā)誓,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宋若嬌給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笑了:“是是是,彩兒辦事我最放心了。”
“對了,小姐,剛剛我路過老爺院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中年女子和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孩。”彩兒歪著腦袋想著:“那女孩跟您還有幾分相像呢。”
“與我相像?我們去看看。”宋若嬌心下疑惑,母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難產死了,宋府除了丫鬟嬤嬤,還從未有過別的女人。
宋府不大,內里卻曲折幽微,嶙峋的假山邊上種滿姿態(tài)迥異的樹木,穿過石洞,是一條長廊,木梁上畫著著精致鮮艷的圖案。
再往前走,就到了宋明的正承院,院里種了各種各樣的蘭花,房門敞開著,宋若嬌便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中年美婦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老爺,若不是因為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和清雪也不會來找您的。”
宋明皺著眉頭,背著手,焦急的來回踱步。
當年他一時糊涂,在去揚州做官時,在青樓和柳月杉發(fā)生了關系,雖然對妻子白氏心存愧疚,但沒多久也就忘了。
現(xiàn)在過去十七年,柳月杉竟然找了上來,還帶著一個女兒。雖然他向來自詡有擔當,但他曾像亡妻發(fā)過誓,這輩子再不娶別的女人。
可柳月杉這么多年一個人帶女兒確實不易,宋明猶豫良久,把她扶起來:“你們娘倆就在這住下吧,是我虧欠你們太多了。”
他保柳月杉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再給清雪尋個好人家,就當這么些年對她們的彌補了。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柳月杉不住磕著頭,過了這么久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叫她怎么不開心。
她拉住身邊的女兒:“清雪,快叫爹,傻站著做什么?快跪下啊。”
“謝謝爹。”宋清雪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真是個蠢女人,動不動就叫她跪這跪那,這般沒骨氣,活該被人欺負。
她堂堂總裁之女,一朝穿越,就算不是什么公主女帝,好歹也得是個王孫貴女,結果竟然成了一個妓女的女兒。
關鍵這個妓女還蠢得要命,若不是自己叫她來找宋明,她還得在妓院待一輩子!
柳月杉尷尬的解釋道:“清雪她平日里不是這樣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老爺,請您見諒。”
“無礙。”宋明揮了揮手,恰好看見旁邊的宋若嬌,把她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