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叫聞朧,一名剛從西藏支教回來的光榮的人民教師,再準確一點,是一名鄉(xiāng)村中學語文教師。
當初我剛研究生畢業(yè),跑東跑西找工作,可城里的學校滿是985、211高校畢業(yè)的優(yōu)秀……競爭對手。
沒辦法,我一個普通本科出身,自知爭不過人家。最后被一個不算太落后的鄉(xiāng)村里的中學錄用了。
其實還算幸運,離老家挺近的,我爸媽都很知足。
教書第一年,孩子們都很喜歡我。
“老師,明年還可以教我們嗎?”
寒假前,看著他們天真無邪的小臉兒,我硬著頭皮點點頭。
當天晚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伴著我,我向校領(lǐng)導和教育局遞交了支教申請。
下學期過了一半兒,我就收到了省教育廳讓我去體檢的電話,一系列準備工作都已經(jīng)做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我這事兒沒跑了。
這事兒吧,挺多人反對的,我爹媽反對,我同事也反對,我朋友還是反對,大多數(shù)人都以為我是想評個職稱,好多撈點錢。
笑話,教書人的事,怎么能說是撈錢呢。
暑假結(jié)束前,我收拾好了行囊,和同省另一名通過體檢的男同事在省會城市的火車站碰了面,踏上了征程。
四個月后,我的支教體驗結(jié)束。
這學期的課還沒結(jié)束,由于學校缺老師,校領(lǐng)導居然想利誘我去上課,還告訴我孩子們很想我。
當時我就打電話告訴他,我醉氧了。
沒什么文化,不不不,沒什么人生體驗的校領(lǐng)導居然還不知道什么是醉氧。
我簡單地告訴他,人剛上高原的時候,需要休息一到兩個周緩緩缺氧,人從高原下來,同樣需要一到兩個周緩緩醉氧。
校領(lǐng)導問我,所以呢。
我說,所以,我要休假。
于是我得到了假期,我算了算,等我假期結(jié)束能去上班的時候,孩子們又要放寒假了。
唉,真抱歉啊孩子們,老師不是故意騙你們的,是善意的謊言,善意的。
于是我?guī)е业拇蠼鹈嘭敾亓死霞摇?p> 醉氧倒真不是我的借口,確實是正常的生理反應,這讓我嗜睡還厭食。
得知了我的不容易,我媽很是理解地允許我在她家蹭吃蹭喝蹭住,還不用支付洗碗拖地等勞動作為住宿費。
等我在老家的床上躺到第十四天的時候,我媽忍不了了。
不過還好,不是忍不了我不干活,她是怕我哪天死在床上。
不情不愿的,剛吃完晚飯的我被“趕”出去遛狗。
北方的十二月,我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吟詩:啊!北國風光,千里雪飄~
突然,我被手上巨大的牽引力拉著向前跑。
被來財帶到一個小廣場上,它不動了,半蹲下來,大舌頭伸在外面,喘著粗氣,熱氣遇冷,直往外冒白霧。
我蹲下來,想教育教育它。
“來財同學,冬天路這么滑,你下次要跑可以先告訴媽媽一聲嗎?”
叫它來財同學,是因為我當初面試前總讓來財陪我表演無實物教學。
“汪!”
不錯,先不管你改不改,能知錯就是好孩子,
我捂了捂白色圍脖,隔著手套摸來財被雪浸濕的毛。
身邊傳來走過雪地發(fā)出的“咯吱”聲,我心想:誰家倒霉孩子,這么晚還在外邊溜達。
來財又跑了,這次我手上沒有遛狗繩。
我急忙站起身,尋著來財跑的方向看去,此時來財正一臉諂媚地蹲在那人腳邊。
視線離開來財向上走,看到那人臉的一刻,我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好久不見,聞朧。”
眼前的男人,聲音不像當年那樣爽朗洪亮,倒是平添了一份沉穩(wěn)。
“好久不見,余醒。”
002
余醒撿起地上的繩子,牽著來財向我走來。
好巧不巧,天上開始飄雪花。余醒身后,公園外的車輛開始啟動,車燈打開,光照在他的堅挺的后背上,他逆光走來,如果不是來財在狂吠,我會把他當做在婚禮現(xiàn)場向我走來的新郎。
等我回過神兒來,余醒已經(jīng)走到我身邊。
“走啊,坐著聊會兒天。”
余醒牽著我的衣袖,往不遠處的長椅上走。
坐下來寒暄了幾句,我看著他那張熟悉的俊臉,丹鳳眼挑著,這一點沒變,方方正正的臉型,還是那么像周總理,嗯……還是那我化作白骨也不會擁有的清晰的下頜線。
除了眼底多出的一份成熟穩(wěn)重,他真是哪兒也沒變。
還記得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高考結(jié)束后高二同學組織的飯局上。
003
想當初,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因為這張亦正亦邪的好皮囊桃花不斷。
那是高二吧,和所有校園言情小說的套路一樣,我倆做了一年的同桌。
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安排的,雖然我是丑了些,但她也不用對我這么放心吧,文科班又不是沒男的,非要我這么一個花季少女坐他身邊,難道就不怕我會愛上他,愛的一發(fā)不可收拾,然后成績退步無緣大學?
事實證明,我最開始確實沒對他有什么非分之想,還利用此便利,收了不知道多少女同學的好處,而且余醒學習很好,我有不懂的題就問他,他還挺有責任感,講不明白不罷休。
沒有非分之想,一是因為我當初沉迷學習,二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電視劇看多了認識到帥哥是配美女的)。
這么想的話,看來班主任也不一定是放心我的長相哈,也可能是因為我乖巧懂事愛學習!
004
我也說了,我只是最開始沒對他有非分之想。
架不住余醒皮囊之下的人格魅力大,我慢慢地淪陷了。
那時候他剛剛結(jié)束一段感情,中午就沒人陪他吃飯了。
哦對了,我們的余大少爺吃不慣食堂的飯,必須要吃家里帶的搭配精良的珍饈。他的前女友也配合他,每天中午拿著飯從一樓爬到四樓找他吃飯。而我,因為易過敏體質(zhì),也不敢亂吃外面的飯。我總是識相的給他前女友騰地方,比如到后桌的座位上,看他倆秀恩愛,還要配上一臉“我磕到了”的表情。
他們分手后,我就不用挪地兒了,同時也磕不到cp了,飯吃的也不香了。
反觀余大少爺,他好像很平靜,起碼沒在雨中哭著唱“分手應該體面”,不知道背地里有沒有。
教室里,只有我的咀嚼聲和他的翻書聲,是的,他邊吃飯邊看書。
可能這就是學習好的秘籍吧,隨時努力著。我心想。
當看到花里胡哨的書皮時,我才意識到人家學習好不好跟中午看不看書沒關(guān)系。
一次月考,上午考了一場數(shù)學,回到教室,本干飯人熟練地打開飯盒,飛速進食。
往旁邊一瞥,看見余醒捂著肚子,臉色發(fā)白,頭冒虛汗。
不過飯盒已經(jīng)打開了,身體一直很健康的我以為他是餓得慌,便沒詢問他怎么了。
不一會兒,我聽見他的嗚咽聲,聲音很小,還好我聽覺靈敏,及時捕捉到了。
“伙計,你沒事兒吧。”
善良的我從他桌面的紙抽抽出一張紙,幫他擦擦汗。
“頭好暈,剛剛考試的時候就要撐不住了。”
“那怎么辦?”
“不知道,后半個小時都沒法認真做題了,這次不知道能考的多差。”
“……”
大哥,誰關(guān)心你考的怎么樣啊,當務之急是身體啊,身體好嘛!?
有一說一,成績出來的時候我看了眼他的,115分,比我高了整整15分。
“那你知道你為什么頭暈嗎?”
“低血糖吧,我吃點水果就好了。”
我看著他把飯盒收起來,又掏出一個小盒子。他打開蓋子,里邊是幾種切得很漂亮的水果。
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塊,突然看到了我,他叉起一塊哈密瓜,舉著叉子遞到我眼前:“吃嗎?”
“不用不用。”
多感人啊,自己病著還問我吃不吃,他真是個好人。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那你,可以陪我回宿舍嗎?”
哦,原來他是個潛伏者。
“當然可以啦。”老娘當時還笑顏如花,反正男女宿舍鄰著,我又不吃虧,也許還能因為救助一個暈倒的同學受到表揚。
等我們倆都收拾完飯盒,他把地上的書包拿起來,往里邊塞了幾本書,這次是正經(jīng)的課本,然后往我眼前一遞。
“幫我拿著吧。”
我一臉疑惑。
“我是病人。”
他整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眼眶泛紅,時不時還抽抽鼻子。
“嗯嗯。”我答應了。
不知道他書包里究竟裝了多少東西,沉甸甸的。我雙手抱著這個巨大的書包,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往下走,他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
“啊——”
老式教學樓里的樓梯板磚花花綠綠的,迷了我的眼,余醒眼疾手快,抓住我的胳膊往后拽,我一下子跌進他懷里。
我抬頭想表示感謝,卻撞見他紅了臉,臉上還有身體不適出的冷汗,想了想,我跟他說:“我有這么重嗎?你為什么要臉紅?”
余醒沒說話,沒好氣地推了我一把,我們接著走。
走出教學樓,他跟我并肩,眼里堆著笑,他跟我說:“有個小弟還挺不錯的,你跟著我吧,隨時聽我差遣。”
“如果有工資的話,當然OK。”
“一個月給你十塊錢。”
搞什么,當哄三歲小孩嗎?
“不,一個月一百塊。”
“成交。”
為了一百塊錢,我就“出賣”了我的肉體。
于是每天中午我倆都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不過他身體好了,不用我?guī)退脮?p> 005
那天,余醒掏出一個小塑料袋,里面裝了幾塊暗紅色的塊狀物。
“嘗嘗,內(nèi)蒙古的牛肉。”
我是個饞人,自然是要品嘗一下的。
不錯,甜甜咸咸的,是我好的那一口。
“咋樣?”余醒笑瞇瞇地看著我,眼里還帶了幾分期待。
“不錯不錯。”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我心想自然是要好好組織一下語言夸夸這包肉的。
但在我組織好語言前,我意識到身體有些不適,我看著余醒的眼睛,從期待變成了……驚嚇?
“你的臉……”
我從前桌的桌上拿起她臭美用的小鏡子,一看嚇一跳,滿臉的紅疹。
……
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我還在想我該怎么收拾余醒。但想起他那個期待的眼神,我氣都消了,唉,顏值即正義。
后來他有什么好東西都不敢給我吃了。
006
余醒看書,用眼過度,眼皮子里邊鼓了個小包。
為此他請了幾個晚自習的假,跑了好幾個醫(yī)院。
我問他,你怎么了?
他開始還能解釋兩句,在我的追問下,后來他就說:“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哼,肯定是他不懂,所以不會說。
他請晚自習假那幾晚,每次放學回家,我都能收到他的語音消息,多是七八點鐘,發(fā)的內(nèi)容應該是他吃了什么,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還有詢問他不在的時候同學們做什么了。
一想到七八點他在外邊欣賞夜景,我卻在教室里埋頭刷題,我就沒好氣。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每個月付給我一百大洋工資的)我的好大哥呢。
我每次都如實告訴他老師今天講了什么、同學們鬧了什么笑話、還有明天上課要準備什么。
他好像很感激我,第二天我到教室,桌子上就會有點零食。
醫(yī)生說他要做手術(shù)把這個包消了,好,他做了,反正不怎么耽誤上學。
做完手術(shù)當晚,我還很擔心的問他能不能來上學了。
其實我是在擔心明天每周一度的課堂測試不會做。
他告訴我他能來。
嗯,看見他還能玩手機我就放心了,起碼沒瞎。
第二天他如約而至,我感動的不行。
太好了!不會被老師批評了!(作弊可恥,小朋友們不要學,大朋友也不要!)
余醒的眼睛老是發(fā)干,醫(yī)生讓他滴眼藥水。
這天中午,我正吃著飯,他突然把眼藥水往桌子上一扔,氣急敗壞的模樣,把我嚇了一跳。
“醒哥,你剛剛,是發(fā)瘋了嗎?”我很溫柔地問他。
聽我這么說,他突然笑了出來。
莫名其妙的笑,這不就是瘋了嘛!
“眼藥水滴不進去,小弟,你幫我。”
這算什么事兒啊,簡單。
我拿起眼藥水扒開他眼皮就要往里倒。
“誒誒誒。”他突然叫住我,“你站起來,一滴一滴的弄。”
哦,好吧,還得站著伺候。
看他這么講究,我想起剛吃飯手還沒洗,這么臟直接碰眼睛也不好。
“等我一下,我去洗個手。”
我火速飛出去,又火速飛回來。
站在他身邊,他仰頭,我俯身。
余醒拉著我的左手放上他的右臉,手心傳來粗糙的顆粒感。
這是?
想讓我扇他?
“扶著我的臉,好弄。”
好吧,都聽我大哥的。
他空閑的右手又把我往他的方向拉,臉對臉,余醒的俊臉,甚至俊嘴都近在我眼前,空氣中都冒著粉紅泡泡。
更想扇他了。
我給他滴了兩天眼藥水。
這天晚飯時間,沒幾個人去吃晚飯,班主任還在坐班。他說他眼睛發(fā)干,讓我給他滴眼藥水。我尋思著這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搞那么曖昧的動作啊,只好坐著給他滴。
“嘖。”他砸吧一下嘴,“還像之前那樣唄。”
“不行啊,大家會誤會的。”
他眼里什么東西黯淡了,臉上還帶點失望的小表情。
一瞬間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么。
他收回眼藥水:“哦,我找XX(某男同學)幫我滴。”
后來,余大少爺再也沒讓我伺候著滴眼藥水。
007
高二期終考試前幾天,余醒突然問我有什么遠大志向。
我很認真地思考了,我好像確實沒什么遠大志向。
“我想去支教。”
“哇,你好偉大,就算給我很多錢,我也不會去支教的。”
我心想:你放屁,給你一個億看你去不去。
“你有什么目標院校嗎?”
“沒有啊,我就是一個普通人,隨便念個師范學校然后回老家教書就行。”
“那你考北京師范大學吧?”
唉,好無語,他以為我是他嗎,也不看看我什么水平。
“把志向定高點嘛。”他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
“那你呢,你想去哪兒?”
“我想去貿(mào)大,那里男女比例三比七,還有很多外國美女。”
我心想:呸,這就是你的遠大志向?呵,男人。
不過我還是很客氣的:“哪個貿(mào)大?北京的?”
“嗯。”
“哦。你很想去大城市?”
“對啊,還挺向往的。我不想留在小城市。”
“可是你去大城市做什么呢?打工人?”
“大家不都是打工人嘛,我想學金融,或者考個公務員。”
“哇偶,祝你美夢成真。”
008
我和余醒相約高三如果還有機會做同桌,一定要比高二還認真地互相督促。
誰也沒想到高三會重新分班,還給文科弄出個試驗班,好學生齊聚一堂。
余醒安慰我:“你還是很有希望和我在一個班的。”
結(jié)果并不如意,名單剛好錄到我上邊那位同學為止。
我跟余醒說,我不在的日子也要加油哦。
他點點頭說肯定的。
學習氛圍,對學生影響挺大的。
試驗班的同學們放假就泡在輔導班里,開了學連下課時間都不配擁有。
普通班即使臨近高考,下課的玩鬧聲也震耳欲聾。
我高三一年,就在普通班里最普通的一個班,咬著牙堅持著穩(wěn)住前兩名的地位。
而余醒,有一群攀比著前進的競爭對手,加上他天資聰穎,從班級十幾名,爬到了前三。
高三那一年,我們很少碰面,QQ也不常聊了,就連過年,也沒能對對方說一句新年快樂。
高考前幾個月,月考、周考壓得人喘不過氣。一份卷子還沒講,另一份就開始做了。
但是我很開心,不知道學校怎么排的座位,我和余醒在一個考場,有時還能并排。
我看過他的成績,在全年級的成績表上,他穩(wěn)居前三十。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見面的時候,我不想找他聊天了,他倒是會主動跟我打招呼。我覺得有些尷尬,于是便經(jīng)常拖到老師發(fā)卷子才進入考場,每當我走進考場教室的大門,對上余醒探究的、直勾勾的目光,還總有些心虛。
現(xiàn)在想來,是因為實力懸殊吧。
因為差距太大了,居然都不好意思跟你聊天了。
009
高考結(jié)束那天,沒有我想象的喜悅。不是因為考得不好,其實考完試的感覺還不錯啦。
還記得考的最后一科是地理,題出的還挺刁鉆。
做到最后一道大題,還剩十幾分鐘收卷。那題有四問,我把第一問和第三問寫在了答題紙上。剩下兩問云里霧里的,我有些松懈了,真想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
我接著盯剩下的兩小問。
等我回過神來,卷子上寫著:“余醒,我好喜歡你。”
我一愣,天啊,我怎么會寫出這種東西啊。
一直到收卷,我也沒想出那兩問的答案。
那張寫了“余醒,我喜歡你”的卷子被收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當成國家機密保護起來了吧。
010
本以為余醒考完試會找我聊天的,我等了很久也沒消息。
主動出擊?不,本淑女才不要這么做。
一直拖到成績出來,我一查,還行吧,正常水平,我能接受,不過離北師大還有幾十分的差距。
不知道余醒考的怎么樣,我沒主動詢問。
十幾天,他是一點動態(tài)都沒有。
我在好友列表里一查,他居然把我刪了?
我本想著,算了。
但半夜忍不住,在小群里找到好友把他加了回來。
我怒氣沖沖地問他:“你為什么刪我好友?”
他居然跟我說:“我沒有啊,是你把我刪了吧。”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哦,忘存你備注了,清列表把你給刪了。”
然后我倆再也沒有聊過天。
011
七月底,錄取結(jié)果陸續(xù)出來了,我如愿考上了一所省內(nèi)出名,省外無名的師范大學。
高二的同學組了個飯局,我一看余醒也去,就跟組織人說我有事,她再三勸說,我最終還是給了她這個面子。
那天路上堵車,我去的時候其他人都坐滿了。
于是我就十分社死的受著眾人的目光掃射,坐到了唯一空著的,余醒身邊的座位。
雖然坐的近,但我倆還是誰都沒有說話。
不對,余醒好像給我夾了只蝦,我說了句謝謝。
我埋頭苦吃,聽著同學們聊天。
得知余醒考上了南方某所政法大學,看來他沒能如愿,不過起碼是雙一流的學校,已經(jīng)很好了。
后來的后來,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我則如前文提到的,做了鄉(xiāng)村教師還去支教了。
012
“聞朧?”
聽見眼前的余醒叫我,我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我們怎么走到我家門口了。
“你聽沒聽見我剛才說什么?”
啊,完蛋,一點沒聽。
“啊……好好好,挺好的。那個,我先回家了。”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我拿出鑰匙正要開門,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剛剛說什么了?”
“我說什么了不重要。”他看著我,笑得很明媚,“重要的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女朋友了。”
這時,我面前的家門打開了,面前站著的是我媽。
我家房子隔音不太好,我很確定,她什么都聽到了,還很有可能,一直在貓眼里偷窺。
我媽的笑,就像丈母娘看見女婿了一樣,她正在邀請余醒進屋,余醒居然真的走了進來。
“阿姨,實在不好意思,沒想到今天能來做客,什么禮物都沒給您帶。”
“哎呀,人來了就好了,還帶什么禮物啊。”
來財蹲在我媽身邊,沖著余醒叫了兩聲,像是在附和。
那天晚上,我媽和余醒坐在沙發(fā)上,他們手拉著手,我媽把余醒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什么時候認識的我、家里幾口人等問題查的一清二楚。
他走的時候,我媽還樂呵呵的讓我出門送他,我一直送到小區(qū)門口。
“好了,快回家吧,別凍著。”
天還在飄著雪花,我還是沒法接受突然多了個男朋友的事實,雖然,我還挺喜歡他的。
點點頭,我轉(zhuǎn)過身要走。
突然被人拉住,是余醒。
“聞朧。”他把我抱在懷里,聲音有些哽咽,“我太想你了。”
對啊,快十年了,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一個吻落在我的額頭,落在我的臉頰。密密麻麻的吻,最后落在了我的唇上。
在一個雪夜,昏黃的路燈下,寒風凜冽,我們彼此溫暖。
013
我跟余醒談戀愛了。
救命,我接受了這件事,但每天早上醒來一想起,還是覺得快樂的要上天。
過年了。
“阿朧,新年快樂。”
余醒親了我一口,唉,剛談戀愛就是膩歪,動不動就親。我一邊想著,一邊迎合著他。
“新年快樂。”
“從高三那一年一直到我們再相遇,欠了你好多聲新年快樂。”
“沒關(guān)系,余生還很長。”
余生還很長,還要和你在一起過很多個新年。
開學了。
余醒要送我去學校,坐在副駕駛,我問他:“為什么你的年假這么長?”
這些天,我知道他在上海考上了公務員。
“我辭職了。”
“啊?”我很是震驚,我捧著鄉(xiāng)鎮(zhèn)事業(yè)編的飯碗不肯撒手,他卻辭去了大城市的工作。
“驚訝什么?”
“是……為了我嗎?”我試探性的發(fā)問。
余醒噗嗤笑了出來。
“有這個原因吧。”他頓了頓,“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聊志愿的的時候說的嗎,我先說的是想去學金融,公務員是我媽想讓我考的,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還是更喜歡搞錢。我辭職了是為了回來創(chuàng)業(yè)。”
“哦……”我若有所思的玩著鑰匙鏈。
余醒把車停在學校門口,門口值班的是我辦公室的一位大姐。
從她張望的眼神中,我意識到大事不妙。
果然,當天,我談戀愛的消息就傳遍了語文組。
沒關(guān)系,奔著結(jié)婚去的,我也用不著遮遮掩掩。
放學的時候,余醒的車居然又停在大門口,我上了車,詢問他:“開學之后我就不住老家那邊了,我在這兒租了個房子,早上不是告訴你了嗎,怎么還來?”
“過幾天要回上海辦點離職的事,想多看看你。”
“哦……”
“嗯,如果我說要留宿一晚,也不過分吧?”
余醒指了指后座,我轉(zhuǎn)頭一看,好家伙,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只留宿一晚吧?”
“如果能多幾晚,那就最好不過了。”
好吧,我還能說什么呢。
“唔,我還沒去過上海誒。”
“想去嗎?”余醒問我,“過幾天帶你去玩玩吧,不然等我們結(jié)婚了,有了孩子了,就沒時間出來旅游了。”
“想去。”
等等,他在說什么啊,什么結(jié)婚,什么孩子。
“那,你請幾天假?”
“也不是不行。”
“嘖嘖嘖,怎么會有你這種不負責任的老師啊。”
我:“……”
雖然但是,過了幾天,我還是去了。
對不起!我的寶貝孩子們!
014
余醒用手頭現(xiàn)有的錢和籌來的錢,在我教書的城市市中心開了家會計師事務所。
我懷疑這男人就是神的孩子,天選之子,我真沒見他失敗過。
我們的婚房也買在這個城市的郊區(qū),離我學校挺近的,對此,他說:“你在哪兒,我就去哪兒。”
扯證前一天晚上,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縮在余醒懷里,突然想起:“咱倆重逢那天,你到底跟我說了什么啊?”
“唉……怎么就改不掉走神這個毛病。”余醒嘆口氣,“我說,從你很仗義的要做我小弟那一刻,我就有點喜歡你。我想著高考之后再跟你表白,但是你居然一年沒聯(lián)系我,我有天晚上控制不住情緒把你刪了,后來你又把我加回來……”
他把下巴抵在我頭上,說:“你把我加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所以我也要把你拉下水。你看我們多有緣分,我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了你。”
“那,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啊?”我追問。
他沒回答我,卻抱的更緊了。
你會喜歡我的什么呢,是年少的我扎著高馬尾配上普普通通的藍色校服,還是我那因為差距而產(chǎn)生的無處安放的自卑與怯懦?
我沒等到回應,居然先睡著了。
“喜歡你,什么都喜歡。”
不知道什么東西,又啄了我一下。
015
我叫聞朧,一名鄉(xiāng)村中學語文教師,再準確一點,一個名剛結(jié)婚的老公叫余醒的鄉(xiāng)村中學語文教師。
當初去西藏支教,才不是為了評什么職稱。
我知道他沒能如愿考上貿(mào)大。
但年少時互相交流過的夢想,總要有一個人的是實現(xiàn)了的吧。
曾經(jīng)以為就此錯過,下次見面時將會是在某次同學聚會上,你我寒暄幾句而已。
結(jié)果……
和他在雪夜里擁吻是我能想到的頭等浪漫的事,雪花落在我們的黑發(fā)、外套上然后融化,他用大衣把我攬在懷里,他對我訴說著他有多想念我、有多愛我。
我們一起走過了歪七扭八的青春,我們的靈魂彼此相認。
當初的我們一無所有,現(xiàn)在的我們無所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