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芮趕緊反身往樓下沖，翥慢緊隨其后，兩個人打了車，沖進病房。

　　幾個醫生和護士在搶救，郁芮的爸爸、翥慢的爸爸媽媽都哭成了淚人，醫生過來問郁芮，還要不要進行創傷性的搶救？他們都傻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劉主任說，剛才咨詢過患者的意見，不想進行類似于插管之類的創傷性搶救，詢問家屬要不要尊重患者的意見。

　　事情來的太突然，郁芮說不出話來，郁芮的爸爸嘴唇蠕動了下，小聲地說出幾個字，“同意我老婆的意見...”

　　郁芮彷佛一下子被點醒一樣，用雙手使勁搖晃著爸爸的肩膀，咆哮道，說：“不！要搶救！我要媽媽！”

　　翥慢的爸媽趕緊上前攔住郁芮。

　　郁芮的爸爸，哭著說，“聽你媽媽的吧，她和我說過，別讓她受罪了...受罪這么久了...”

　　郁芮沒有再說話，神色哀傷地看著病床上的媽媽。

　　這時候醫生大喊，快！家屬快！病人還有一點呼吸和心跳，你們還有什么說的？

　　幾個人征住了，這么快么？根本反應不過來。

　　翥慢最先反應過來，跑著到病床前，撲在郁芮媽媽的身上，大聲地喊，

　　“媽媽！媽啊！”

　　郁芮的媽媽，同時也是翥慢的媽媽，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停止了呼吸。

　　兩家亂成一團，兩家想到過這一天，但是真正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又似乎什么準備也都沒做好，兩家人都屬于在外地，和親戚們聯系并不多，也不知道這種情況具體怎么操辦，郁芮和郁芮的爸爸整日整夜守著郁伯母，從病床到冰房，翥慢的爸爸幫忙打理，一步一步地將事情處理下去。

　　送靈服務、告別儀式、遺體化妝、花圈、找主持人等...

　　按照郁芮媽媽生前的遺愿，她穿上的壽服是她當年生翥慢那天時穿的衣服。

　　郁芮這幾天和行尸走肉一般，不吃不睡，白天黑夜的守著自己的媽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眼瞅著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眶陷下去、顴骨突起來，嘴周圍的一圈胡茬，也無暇顧及。

　　翥慢也知道，在這種時刻，說任何話，都是多余的，翥慢也安靜地陪著，時不時幫郁芮處理下工作上的事情，在飯點央求郁芮吃吃飯，照顧好自己。

　　追悼會結束了，熱熱鬧鬧的人們來了又散去，安置好媽媽的骨灰，郁芮回到家，把自己從小生活到大的臥室門一鎖，不再打開。

　　翥慢父母和郁芮的爸爸不時說著話，幫助他轉移注意力，排解痛苦。

　　翥慢蹲在郁芮的門口，任憑父母說也不起來，她看著表，每隔一個小時遍敲三下門，提示著郁芮，你快好起來。

　　晚上十一點多，翥慢的爸爸媽媽要回家了，過來拉翥慢，翥慢不理，依然坐在郁芮的門口，翥慢的爸爸嘆了口氣，拉著翥慢的媽媽走了。

　　翥慢依然每隔一小時就敲下門，到了后半夜，翥慢太困了，直接躺倒，睡在了門口...

　　門打開了，郁芮走出來，看見躺在地上的翥慢，看著翥慢這幾天同樣也憔悴、虛弱的樣子，于心不忍，把翥慢輕輕抱上床。

　　郁芮坐在翥慢旁邊，看著翥慢熟睡的面龐，心想，媽媽走了，我要替媽媽守候好爸爸和妹妹，對媽媽最好的懷念，莫過于帶著她的期許和祝福，過好這一生，照顧好妹妹，可能就是媽媽最大的心愿吧...

　　過了幾日，翥慢復工了，神情上依然恍惚，翥慢依然在思考著死生大事，翥慢想明白了，在宇宙間，個人的力量著實是太過于渺小，最重要的就是當下，過好每一天，爭取在某天離去的時候，能為世界或者身邊人，留下點什么。

　　翥慢打開器官捐獻的網頁，鄭重的點了提交，成為了人體器官捐獻平臺第1298924位志愿登記者，翥慢選擇的是在死后，捐獻可捐獻的器官。

　　無論在物質上，還是在精神上，翥慢想，做一個積極、有價值的人，對自己負責，對他人產生有利的影響，也算功德無量了。

　　繁忙的日子，說重復，但也不單調。

　　開庭、會見、接待、寫文書、學習、培訓、參加活動、臨終關懷...事情是重復的，但是因為每個案件、每個咨詢的個案都是不一樣的人，所以每次，都有不同的風景。

　　好在，變得是當事人，不變的身邊人，郁芮在、高原在...

　　這段時間里，有一個好消息，多多考上了研究生，而且成績排在專業第三，獲得了八千塊的獎學金，這獎學金，剛好和學費相抵，多多請吃飯的時候，說起備考的過程、說起心中的感謝，多次喜極而泣，這下，她終于能夠開啟新生活了，為自己的人生增加了不少底氣。

　　她的下一個目標，便是在讀研期間，在讀書的同時，能帶好孩子，能找到可以糊口的工作。

　　翥慢說，有一個app，是律師咨詢的，我都顧不上搞，你有時間可以替我登陸、打理，所獲的收益我們瓜分；

　　高原說，有個“找律師”的網頁，還有一個“法律咨詢”的網頁，里面有很多提問的，你可以在里面甄別下，如果形成案源的話，每單我們給你百分之四十的提成；

　　娉婷也說，你去淘寶或者其他網站上找那種代寫文章的兼職，足不出戶，也可以掙點錢，無論是法律文書還是啥，你都可以寫，那些八股文，我最熟悉，到時候我給你些模版，甚至，我幫你寫都行；

　　老大笑了，說你們這一個個的，我要不提供點幫助我都不好意思吃這頓飯，多多，我們公司有很多合同，但是搞法律的就一個人，你也知道我啥水平，上學時光看穿越小說了，到時候我為你創造點機會，讓你幫忙先審幾個，你審的好的話，看能不能成為我們的遠程非坐班法務...你開了學可以先學學怎么審合同...

　　高原說，我那有一些課件，明天就發給你...

　　多多看著大家，不爭氣地又哭了...

　　翥慢經過觀察，還是搞不懂現在娉婷和高原到底是什么狀況，翥慢偷偷問娉婷進展到什么程度了，娉婷給翥慢發了一個白眼的表情。

　　出乎高原意料的，翥慢和郁芮越走越近，兩個人在眾人面前也不避諱關系的不一般，更讓高原難以理解的是，巧思竟然也和翥慢成為了好姐們，翥慢有時候吃飯也不叫高原了，而是和巧思手拉手走了，巧思也不再以翥慢為敵了，也不視她為眼中釘了，這轉變讓高原著實驚掉了下巴，某天，高原在茶水間遇到巧思，斗膽問了一句，“巧思啊，翥慢是不是在和郁主任...”巧思狠狠瞪了高原一眼，“別瞎說，他們可是親兄妹...”

　　高原愣住了，杯子里的熱水涌出來燙了手才反應過來，不過隨即高原卻笑了，杯子碎了，碎了的心卻縫補上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翥慢已經適應了律師這種快節奏的沒有規律的生活，雖然也經常焦慮，也覺得各種壓力，但是卻樂在其中，能夠依靠自己的勞動、自己的工作幫別人解決問題，還能讓自己過上獨立的生活，還能有收入為自己、為家人買生活上的必需品，翥慢很滿意，并且對未來充滿信心。

　　黃玲燕的老公被最終因詐騙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吳明亮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了上訴，玲燕也二話沒說，繼續委托翥慢為其打二審，當二審判決下發之日時，翥慢本以為這個事情畫上了句號，沒有想到，玲燕繼續與翥慢簽了新的委托協議，協議的內容是，黃玲燕委托米翥慢為其代理其與吳明亮的離婚訴訟一案。

　　翥慢很欣慰，她眼看著玲燕，從一個對過去依依不饒、滿心憤恨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心胸豁達、不再計較過去，而是放眼于未來的獨立女性，翥慢很開心，自己能幫助她，開啟新生活，甚至可以說是，開啟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