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班高峰期了，馬路上車也漸多、人也漸多，每經過一個路口的紅綠燈等待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一些。汽車的喇叭聲、人的話語聲、商鋪里大音箱放出來的音樂聲……所有的嘈雜共同構成整個城市的喧嘩。

　　辛莘和秦家一路無話，兩個人似乎各懷心事。秦家的眼睛始終盯著窗外，不再看向辛莘，反倒是辛莘時不時轉過頭來看看他。不過，人上得越來越多，車廂越來越擁擠的時候，秦家會刻意地把人群和辛莘阻隔開，利用自己的雙手和身體給辛莘形成一個小小的相對獨立的包圍圈，不讓她被撞碰到。

　　其實辛莘很想打破兩個人現在的沉悶，問問秦家自己在博物館的時間里他一個人是怎么過的，問問現在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問問其它只要能讓他開口、讓他高興起來的任何問題，但是看著秦家的表情，她又覺得兩個人好像還沒走到那種能夠無所顧忌、肆無忌憚、無話不說的地步，在對方不愿意開口的時候，自己能夠逼著對方打開心扉，放下包袱。辛莘覺得不管自己現在做什么，好像都沒有那么大的意義，如果只是撕開對方的傷口或是什么，還不如不做。

　　當然，不問、不說，也是辛莘的幼稚。她沒有真正跟男孩子交往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應該主動去打探、去關懷，一切都只是聽從自己的本性與沖動在行事。現在王曉峰要回來的消息，讓她又有了新的問題要思考，也就會故意或者不經意地淡漠掉很多事情。何況，她現在越來越覺得秦家有些東西讓人看不懂了，雖然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些什么，但都是飄飄忽忽的無法確定，一個男孩子這么憂郁不爽快，辛莘并不喜歡。

　　下了車，秦家提著給辛莘買的紀念品直接往飯館方向走，辛莘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下午6點了，想必跟老師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才走到小餐館門口，秦家就向坐在中間位置飯桌邊的一位長者揮手打起了招呼，并且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三兩步走到桌子邊，俯身跟長者說了幾句話后，放下手上的東西，在其旁邊的位子坐下，然后兩人開始交談起來。

　　辛莘在門口頓了頓，往桌子那邊看了看。那位長者看起來年紀也不是很大，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穿著黑色的大衣，方臉，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跟當初秦家給自己看的照片上的造型簡直一樣一樣的。

　　看著倆人一邊說話一邊向自己這邊看過來，辛莘趕緊向前走上幾步，站到桌子邊上。

　　“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娃娃啊？”長者將辛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問。

　　辛莘趕忙應聲：“老師，您好，我是辛莘。”

　　“嗯。”長者回應了一聲，點點頭，然后就自顧自地跟秦家兩個人說話去了。

　　辛莘本來在陌生人面前就容易緊張，何況這個還是秦家的老師，現在兩個人對自己的不理不睬更是讓她覺得尷尬，可她也不好有什么表現，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自己拉開二人對面的椅子坐下來，掃了掃正說著話的倆人，把桌上的卷紙挪過來，扯了紙巾開始擦桌子。

　　一會兒，飯店老板拿著菜單過來，秦家讓老師點了菜，本來想把菜單遞給辛莘，辛莘揮了揮手：“不用了，你點吧，我不挑食。”秦家聽了也沒堅持，自己加了兩個菜，告訴了老板，然后繼續跟老師講話去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是很大，周圍陸陸續續有人穿過來、走過去，鬧騰得很，辛莘對他們的談話又沒什么興趣，擦完桌子之后，只好抿著嘴盯著桌子發呆。

　　人多，老板的服務就慢，意識到這點之后，辛莘往四周張望了一圈，然后站起來，自己走到放置餐具的地方去拿碗筷、拿茶水。

　　餐具和茶水拿過來后，辛莘給秦家和老師把碗筷燙洗了一遍，在他們的茶杯里倒上茶水，然后才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清洗碗筷，倒茶水，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嘬著茶水，撫弄著茶杯等菜上來。

　　出于禮貌，也因為無聊，辛莘時不時會抬頭看一眼對面坐著的兩個人，偶爾跟秦家的眼光碰上，秦家也只是看看她，沒什么特別的表示，很快就把視線挪開。

　　菜終于上來了，這一次還點了一小瓶白酒，秦家給自己和老師一人倒了一杯，然后看向辛莘。辛莘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不要。

　　來了這邊以后，可能對這里飯菜的味道實在沒什么好感，加上天熱，辛莘的胃口很小，吃了一小碗米飯就飽了。她放下碗筷，又給自己續上茶水，喝了兩口茶后，繼續慢慢盯著杯子和桌子發呆，后來實在無聊，拿出手機開始跟自己的同學發短信聊天。

　　秦家和他老師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談話交流，這餐飯吃得極慢。辛莘也不好催促，坐在邊上等著，看他們碰杯，看他們慢慢將一瓶小酒倒盡。然后想到，這應該是他們生活的常態，不喝酒的自己、不懂畫的自己很難融進去。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沒想讓自己融進去。

　　也有可能，是跟自己還不熟吧，辛莘安慰著自己。

　　飯終于吃完了，辛莘看著那兩人站起來，自己也跟著起身。

　　秦家走到辛莘面前，對她說：“老師今天晚上要在我那里住，你……”

　　“沒關系的，你帶我去附近找個賓館或者招待所，正好，我也想找地方洗個澡，我感覺你那里不太方便。”辛莘知道秦家的為難，自己主動提出了解決方案。

　　“嗯，那我一會兒先帶你回去拿衣服，再帶你去附近的小賓館。”

　　“好。你們吃完了嗎？老師吃好了嗎？”

　　“吃完了。”

　　“那我去把賬結了。”說完，辛莘就走向了服務臺。

　　等辛莘結好賬走回來，發現老師已經不在了，她覺得有點奇怪。

　　“老師去附近走一走，讓我先把你安頓好。”秦家看出了辛莘的疑惑，主動告訴他。

　　“哦。”

　　秦家提著東西，辛莘背好包，倆人很快回到了秦家租住的地方。

　　回去以后，辛莘一時一刻都沒有耽擱，立馬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

　　秦家把帶回來的旅游紀念品跟辛莘的行李袋堆在一起，放下手上的東西后，盯著辛莘忙碌的身影看了一會兒，走到她身側，盯著她。

　　“怎么？”辛莘偏過頭。

　　“我有點不放心你，要不……”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照顧好自己的。”辛莘沒讓他把話說完，就搶了話。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安全。”

　　“呵，不會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放心哈。走吧。”辛莘拍了拍秦家的肩膀。

　　辛莘提著自己的衣物率先走了出去，秦家跟在后面走出去鎖好門，然后追上辛莘，搶過她手里的東西，拎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