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在慢慢放晴,只是速度并不快,照到屋子里的,依舊是灰蒙蒙的光線,只有時不時蹦出來的幾聲蟲鳴鳥叫似乎在昭示好天氣的到來。
辛莘依舊是在一個溫熱的懷抱里蘇醒過來的。張開迷蒙的眼睛,想起昨天發生的種種,從早上的歡樂到傍晚的焦慮,從晚上的驚懼到夜里的難堪,時間只有那么長,人心的轉折卻是那么多,太急、太快、太倉促,真的有點接受不來。不過幸好,一切都還在受控范圍之內。只是,變了的回不來了,發生了的,也沒辦法當成沒發生過。
接下來究竟該怎么走,辛莘有些迷惘了。不想承認很多東西,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很多東西。她感覺到自己心里的那桿秤有些傾斜了,理智回來了,開始壓制情感上的沖動,占據上風,這就意味著,自己接下來的所有行為都將更基于理性分析的結論,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計較利益得失,而不會再為了某些人、某些情感而有所舍棄和放任。
秦家還沒有醒過來,辛莘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輕輕地拿下來,也終于翻過身去,隔著一些距離,看到了他的睡顏。
緊閉的雙眼,緊蹙的眉頭,好似連夢里都在糾結著什么,只有均勻的呼吸告訴旁人,睡得還算安穩。
辛莘看著他,開始做起了估算和反思。現在這個樣子的秦家,還有哪些值得自己委屈與成全的條件呢?工作一般、經濟一般、學歷一般、運氣暫時或許也是一般。長相尚可、才華尚可,能力呢?可能也還行,只是沒了運氣,以這樣溫吞的性子,哪里有施展能力的契機?
辛莘不是很物質的人,但是她也很清楚,離開物質的基礎去講精神的得到,那是不切實際。如果秦家真的展現出對于自己強烈的情感的付出,她不憚于跟著他吃苦受累一段時間。只是前面幾天的秦家讓自己慢慢積攢了一些信心、一些底氣,可經過昨天的一個下午和晚上,她發現,其實那些也都不過是浮云,做不了數的。她開始怕了,她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并沒有那么重要,可能秦家也已經發現了,所以,他沒了顧忌,開始展現了天性,而如果昨天的種種真的是他的天性的話,辛莘知道自己連一點冒險的想法都不會有。
辛莘也沒有多盯著看,只幾秒就挪開了視線,透過秦家的肩膀,直直地看向床對面。看著墻上的光影越拉越長,一面想著,昨夜折騰得有些晚,時間應該已經不早了,一面想著,今天究竟還有什么是能夠做的,這里還有沒有必要繼續待下去。
想得有點入神了,于是,秦家醒了,她也沒發現。
秦家一直沒有出聲也沒有動,辛莘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只知道當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收回自己的視線,撞上的就是一雙晶亮的眸子。
只對視了一眼,辛莘就翻過身坐了起來,掀開毛毯下了床,走到小床的角落陰暗處換好自己的衣服,拿了洗漱物品走出門。
等到辛莘回來,秦家也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去洗漱了,兩人靜默地插肩而過。
辛莘坐在小床邊上想了想,發現自己的心里還是有點不甘心,把自己的求職材料捏在手上,沉思著。
“我還是想去人才市場看看,你今天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去?”等到秦家走進屋,辛莘站起來,走向他。
“我說過了,人才市場不靠譜,沒那個必要。”秦家一邊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回答辛莘。
“那還有什么別的渠道嗎?看看而已,說不定就撞上了。別人不都是這么弄的嗎?”辛莘還在為自己爭取。
“……”秦家頓了頓,低著頭忙自己的,不做回應。
“你如果沒時間,那我自己去好了,你告訴我地方就行。”辛莘跟在他后面,繼續堅持。
“那地方挺復雜的,你一個人還是別去了。”
“那你什么時候能忙完?如果不是很久,我可以等你。”
“我今天事情挺多的,可能沒時間。”
“秦家,我不可能杵在這里什么都不做的,我學校那邊還有事,沒那么多時間待在這里的。”辛莘的語調里已經有了很多的不耐。
聽完這一句,站在書桌前的秦家終于捏住手里整理的資料回過頭來。
“我再問問我的熟人。先一起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先送你回來,再出門辦事。”
“不用了,我不餓,一會兒餓了,我自己出去吃。”辛莘垂頭喪氣地坐回了小床沿。幾句對話下來,她感覺自己的心越來越冷。
對,心灰意冷,似乎就是這樣的感覺。
秦家也沒再多說什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背好自己的斜挎包出門去了,臨走看了辛莘幾眼,可最終什么也沒多說。
算了吧,如果這就是結局,自己也算努力過了,是吧?
辛莘呼出一口氣,走過去打開房門,站到走廊上,打量著周邊。
這個時間段,接近中午下班的點了,不過可能中午大家都不回來,所以,整棟房子都很安靜。看得到的房門都緊閉著,好幾層樓的走廊里都空蕩蕩的,走動的人數來數去就那么幾個,樓道里的人聲和腳步聲也是少之又少。
空寂使得辛莘更深地感受到自己與這里的格格不入。
站了不知道多久,終于算是累了,辛莘才想起,自己的手機一直關機到現在,走進屋子,關上房門,在枕頭邊上找到自己的手機,摁下開機鍵。
手機系統很快提示,有幾條短信息,還有兩個同一個未知號碼打過來的電話。
短信息有一條是寢室女學霸發過來的,說是畢業證書要發下來了,得自己回去拿,畢業照、畢業聚會都在安排著了,離校手續也快開始辦理了,這些事情大概在下周都會要完成,問辛莘什么時候回去。
還有一條短信是玩得好的朋友發過來的,問辛莘在這邊工作找得怎么樣了,如果沒有好的機會還不如干脆就回去,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怎么都比陌生地方強,人脈關系、就職機會都會多很多,還說,辛媽媽很擔心,但又不好直接問,讓她多想想自己的家人。
辛莘大概能猜到,因為關系好,所以朋友跟自己家里兩位大人的關系不錯,這極有可能是辛媽媽的意思。
辛莘其實挺倔的,心里的想法一旦形成,不去做過發現自己的錯誤,她是不會輕易被說服,在事前就放棄的,同樣的,有些事情她不想做了,別人怎么逼她,她也不會去做。
既然心里的某些東西已經塌掉了,重建的必要就變得微乎其微,只是,還嘔著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