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看起來又是個艷陽高照的好晴天。大早上的光線就能斑駁地打在小屋子的墻上，在沒有打開房門的前提下。所以，今天應該是個讓人喜歡的好日子。

　　如果人的遭際真的就只是隨著天氣走就好了。可惜，并不是。

　　手機的鬧鈴聲按時響起，辛莘很快摁掉它，然后從床上坐起來。下床前看了看躺著的秦家，眼睛閉得緊緊的，呼吸也很平穩，應該是沒有受到干擾。

　　辛莘嘆了一口氣，決定先自己收拾好，再叫醒他。

　　從外面洗漱好回來，辛莘把堆在小床床頭的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整理了一遍，該放到行李袋里的有序地放進去，最后剩下來一袋秦家給自己買的紀念品、一袋自己買的土特產實在不好塞，只好在塑料袋外面再各自多套上一個塑料袋，捆扎結實。

　　做好這些事情，辛莘拿出手機，已經過了7點半了。

　　走到大床前，辛莘推了推秦家，“時間差不多了，起來吧。”

　　秦家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又閉回去，含糊地“嗯”了一聲。

　　辛莘轉身走開去，盯著自己的行李堆，再看看整個屋子，看看還有沒有落下的東西。過了幾分鐘，她發現秦家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好又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胳膊。

　　“起來了，時間很晚了，再不起來，就會趕不上火車了。”

　　“實在趕不上，今天就不走了。”秦家的眼睛仍舊閉著，聲音卻比剛剛清明了許多。

　　辛莘沒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過了不到兩分鐘，可能感覺到什么，秦家倏地一下睜開眼，看到辛莘嚴肅的表情。

　　“起來了起來了，我很快就好。”然后，猛地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開始穿衣服。

　　秦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辛莘只與他對視了一眼就走開了，也不管他怎么慌張忙亂，自顧自地走到行李面前，說：“你不送也沒關系，我自己能走。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也不多，能拿下。”

　　“別、別、別，我送你，我送你。你等我，很快就好。”話音剛落，人已經倏地一下子跑出門去了。

　　辛莘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差不多8點了。這個時間，不堵車還好，一旦堵車——會很趕。

　　只是……

　　沒幾分鐘秦家就回來了，說很快還真是很快。

　　辛莘背好自己的雙肩包，秦家已經將她的行李袋和邊上的塑料袋提到了手上。

　　急急忙忙關上房門，兩個人并排沖下樓梯。

　　公交車倒是沒有等多久，但是走到半道上真的就堵車了，而且是水泄不通的那種。

　　辛莘不時地看看手機，臉上也漸漸變得急切起來。

　　秦家看著她臉上的變化，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最后只憋出一句：“如果真的來不及了，要不咱們今天就不走了，好吧？”

　　辛莘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眉頭皺得死死的。

　　秦家很快意識到自己這是在火上澆油，馬上提供了下一個方案：“要不，我們下去打車，讓司機走另一條道，雖然繞一點，但是應該不堵車？”

　　辛莘低下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然后，就聽到秦家的一聲大喊：“師傅，麻煩你停一下車，我們要下去。”

　　車子本來停著沒有絲毫動彈的時間也夠久了，車上的人都議論紛紛要改道，只是車子是停在車流中間的，進來了就出不去，司機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現在聽到有人自己拿主意，正好。很快，中間的車門被打開了。

　　秦家帶著辛莘飛快地跳下車，轉個彎，走到另一條道上，招手攔了一部的士。

　　“師傅，麻煩您快一點，我們趕火車呢。”坐上車，秦家直接開口同出租司機商量。

　　“你看這路堵著，我也沒辦法啊。”司機大哥保守地回了一句。

　　“在前面那個路口拐過去走另外一條小道，稍微繞一繞，可能沒堵，只要能開動，不這么停著就成。”秦家建議著。

　　“那行，試試看咯。”司機大哥也很爽快。

　　車子很快拐上了幾條大馬路中間的一條小道，因為大馬路堵車的緣故，小道上的車也不少，速度根本沒辦法提起來，但好歹也算是在不停地行駛狀態中了。

　　9點鐘的時候，火車站差不多到了，只是進站無論如何是要經過大堵的那條大馬路的，車子不得已又停了下來。

　　辛莘看了看手機，很快對司機大哥說：“師傅，您就在這把我們放下吧，可能我們自己跑過去還快些。”

　　“那……行吧，你們下車的時候注意一些兩邊。”司機稍稍往邊上靠了靠，打了燈讓他們下去。

　　事實也的確如此，最后的一里路，人跑的速度比車子的速度快的不僅僅是一點點。

　　秦家在前面帶著辛莘進了火車站，在排隊候車的人群里穿來穿去，票也好，身份證件也好，都只能是對著工作人員晃一晃。

　　到了檢票口，只聽見里面的喇叭不停地在重復，“開往C市的×××次車最后三分鐘，即將停止檢票。開往C市的×××次車最后三分鐘，即將停止檢票。……”

　　辛莘都來不及回過頭再看秦家一眼，跟他說一句“再見”，只低頭搶過他手里的東西，把手里的車票在檢票人員面前晃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跑進去了。

　　幸虧上車的站臺不用上下樓梯、拐彎抹角，檢票口直接沖進去就行。對了一下車次，辛莘都沒有看車廂號，找到一張開著的車門直接就跨了進去，終于在車門關上前的一秒鐘，沖上了車。

　　站在車門口，乘務員核對了一下車票，辛莘喘了一陣氣。車子發出一聲長鳴，緩緩啟動，開始慢行。

　　等到辛莘找到自己的位子，放好東西坐下來，火車已經提升到一定的速度，均速前進了。

　　拿出手機，秦家的短信跳出來：“上車了吧？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辛莘很快回了一條：“已經上車安頓好了，謝謝你。再見。”

　　一場故事的結局就這樣上演了，如此忙亂、如此狼狽、如此迅疾。

　　辛莘從來沒有這么慌亂過，也從來沒有預想過，整個事情會以這樣的方式落下帷幕。

　　頭倚靠著車窗坐著，看著外面的風物一個一個來不及清晰就不得不上趕著往后退著，辛莘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自己的心平穩下來，本來是應該想些什么的，可似乎總也沒辦法去想，只好讓自己放空，就這么傻傻地盯著窗外轉瞬即逝的林林種種。

　　眼光是空洞的，神思是空洞的，心也是空洞的。

　　直到手中的電話鈴聲響起，辛媽媽的聲音傳出來。

　　“上了火車了？”

　　“嗯。”

　　“回來了？”

　　“嗯。”

　　“什么時間到？”

　　“凌晨四點多。”

　　“要去接嗎？”

　　“不用，我在車站待到有第一班公交車。”

　　“路上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