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真的來了。南方的夏天是悶熱而不是燥熱,空氣中的濕氣很重,總給人一種不夠清爽的感覺。白天驕陽似火,熱烈難當,哪怕走在樹蔭底下,騰騰的,也是滿背的汗;夜晚收了光芒,看似涼快,其實連風里面都是溫度,呼呼的,灼人兩頰。
6月中的時候,辛莘終于徹底完成了她研究生階段的所有任務,順利拿到了畢業證。同時,她收到了那家面試學院的電話,在跟家人稍微商量了后,在約定的時間內去辦理了入職手續,也算是比較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能夠自給自足、自力更生了。
辛莘的人生似乎開始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一切都該重新來過。
在新單位試用了一個月之后,暑假開始了,辛莘又回家閑著了。
作為一個仍舊單著的人,辛莘每日的生活仍舊枯燥。白天在家里躲太陽,備備課、看看書,學習一下教學的技能;傍晚的時候出門接接地氣兒,散散步、看看景,了解一下風土民情。一個人的生活,有點孤單寂寞,但是心境算是完全平和下來了,凡事有了無動于衷、波瀾不驚的意味。
因為畢業,室友和學友的“脫單關懷”終于告一段落,但辛媽媽的努力還在繼續,只是實在應者寥寥,慢慢也隨著天氣的炎熱而自覺自動降溫尋冷去了。對這些,辛莘樂見其成。
一天傍晚,辛莘正在家附近常去的公園散步,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第一次撥打的時候,辛莘因為混在人群里觀看湖里爭食的鯉魚,等到拿起電話,通訊連接已經到點自動斷掉了,既然是陌生號碼,她也就沒有在意。沒想到,不到一分鐘,同一個號碼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辛莘有點奇怪,以為是認識的人,很快接通了電話。
“秀妹子,你幾哪點?……”
辛莘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就噼里啪啦地傳來一陣話語聲,操著很濃重地外地口音,語速又快,很多內容她幾乎都聽不懂,只能半聽半蒙,腦袋轉了好久,才漸漸猜出一個大概的意思,還不知道對不對:“秀妹子,你在哪里?怎么這么久不給婆婆打電話?我給你準備了好東西,你什么時候回來拿哦?”
一個可愛的愛著自己家人的老婆婆,辛莘笑了,沒覺得有什么不高興。
可能是辛莘太久沒有出聲,那邊的說話聲終究停了下來。
“秀妹子?”
辛莘又裂開嘴笑了笑,這才開始做回應:“老婆婆,我不是秀妹子,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因為不確定老婆婆是不是聽得懂普通話,辛莘的語速放得很慢。
“不是秀妹子?”老婆婆仍舊一口的方言,但是明顯的,辛莘的話她是聽懂了。然后,“啪”的一聲,那邊掛斷了電話。
“呃……”辛莘愣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嘟著嘴笑了笑,然后,聳了聳肩,搖著頭把手機放回口袋里,繼續沿著湖邊往前走,享受難得的令人舒適的清風。
一分鐘不到,兜里的電話又唱起來。辛莘拿出手機一看,還是先前那個號碼。辛莘想了想,再次按下了接聽鍵。
“婆婆,您又打錯了,您撥的依舊是剛剛的那個號碼。”辛莘搶在老人家說話之前開了口,很耐心地告訴她。
“又錯了?”那邊的老人家明顯有點懵。
“嗯,又錯了,我還是不是您的秀妹子。”辛莘有點好玩的意思了。
“那我再仔細看看。”電話很快又掛斷了。
這次辛莘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呼出一口氣,笑著把手機放回褲口袋。
本來以為事情終于完結,沒料到,兩分鐘不到,手機鈴聲又響起來,還是剛才的那個號碼。辛莘無奈了,接還是不接呢?這真是一個問題。
電話鈴持續頑強地響著,已經有路人開始把好奇的眼神投射過來,辛莘瞅了瞅四周,再看了看手機,還是接起了電話。
“秀妹子,你幾哪點?……”老婆婆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跟第一次一樣尖而有力地傳到耳膜里。
這一次辛莘沒有再試圖去聽清楚老人家究竟想表達什么,只是邊走邊聽著,然后站定在人少的欄桿前,耐心地等她說完停下來。然后,開口:“老婆婆,我真不是您的秀妹子,您是不是記錯電話了?”
“記錯?怎么會記錯,秀妹子上次打電話來自己念給我的呀。”老婆婆的話還是聽不太懂,辛莘勉強猜出這樣的意思。
“老人家,您這樣,您一直這么打電話浪費電話費不是?您再找身邊的人先核實一下再打,或者,讓身邊的人幫您把號碼找準確了,再讓他們幫您撥,行不行?”
“哦。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啊。”老婆婆看起來終于明白了,這一次的電話掛得輕輕的。
辛莘很是欣慰,誰都有老的一天,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這樣重復著犯一些看起來很淺顯的錯誤,只是希望,自己到時候不會被人嫌棄才好。
這個偶然事件,辛莘覺得自己處理得不錯,她也相信老人家不會再打電話過來了。于是,于她而言,這事翻篇了,也就不會再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午,辛莘正一個人在家里看資料,打算寫寫教案什么的,思想正漸入佳境呢,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辛莘從文字中被震出來,下意識將頭轉向聲音的方向,心里自嘲著,“好幾天不響了,一響就這么積極啊。”
從書桌前站起來,辛莘走到床前,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人緩著步子從里面房間走出來,向著陽臺的方向而去,同時,按下了接聽鍵。
“老人家,我最后再說一次,您打錯電話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我也不認識您要找的人。您是不是當初她給您號碼的時候您就寫錯了?您再去問問別人,找找她的號碼,好不好?”
辛莘在對方開口之前,忍著不耐,把自己的觀點先就擺了出來。
“喂,你好。”辛莘說完之后,大概過了兩三秒鐘,一個年輕好聽的男聲從話筒里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