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街道很寬敞,有那么幾個小攤,小攤與小攤之間都隔著些距離。吵鬧著的便是樓下右側一處地方,仔細看著,那人還挺眼熟,竟然是王萱。她滿臉怒氣,對著旁邊一個賣餛飩的攤販老板在那里發著脾氣。周圍站了好些人看著,沒人敢上去阻攔。
只見那攤販的老板是一個老大爺,他弓著身子,一個勁的賠禮道歉。王萱發一次脾氣,他便將腰身低一些,嘴里還念叨著。可王萱并不滿意,指著老大爺嚷嚷著,哪怕她自己的丫鬟來拉她,她看著也沒滿意。
穆清瀾在樓上看著,慢慢皺起眉頭。白黎軒也一直坐著,不動聲色,他盯著穆清瀾,緩緩問道,“穆小姐認識樓下的那位?”
穆清瀾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工部侍郎之女王萱,在宮宴上跳過舞的?!?p> “是嗎?我沒有注意。”白黎軒淡淡的回答,“你想要幫那個攤主?”
穆清瀾卻搖頭,“與我何干?”
白黎軒看著穆清瀾,眼里閃過幾分意外,他慢慢地吃著菜,卻見穆清瀾的余光還看著樓下,眉頭也沒有散開過。白黎軒夾了菜給穆清瀾,輕聲說道,“既然不關心,就好好吃飯吧?!?p> 穆清瀾沒有說話,安靜的吃著飯。等到兩人吃完下樓時,王萱竟然還在那里,穆清瀾不打算多管閑事,便準備直接離開。
可王萱卻沒瞧見后方的白黎軒,她看著穆清瀾,大聲叫道,“穆清瀾!”
穆清瀾頗為無語,停下腳步,問道,“怎么了?”
王萱大步走到她面前,穆清瀾這才發現,她裙子下方有些濕,上面還沾著點面粉。只見王萱盯著她,一副氣沖沖的樣子,“你什么時候勾搭上衡王殿下的?”
穆清瀾皺著眉頭,“你說什么?”
王萱再次上前一步,“我說,你什么時候勾搭上衡王殿下的?”
穆清瀾見她滿臉怒容,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那模樣像是要活吞了她一般。“王萱,你好歹也算是個大家閨秀,可你今日在街上大吵大鬧不說,一見到我就這般咄咄逼人,我竟不知,我什么時候惹著你了?”
王萱冷哼一聲,“你別說這些,若是你沒有勾搭衡王殿下,那皇上為何要給你們賜婚?”
王萱這話一出,周圍的百姓們都是紛紛驚訝,不遠處的白黎軒也滿眼意外。
穆清瀾笑了笑,“原來是這事,王萱,這話你可問錯人了。我回臨安城沒多久,對各家公子小姐都還算不上有多熟悉,更不要說是衡王殿下了。再說,既然是皇上賜婚,我自然是不能妄自揣度的,你這樣問,恐怕不好吧。”
穆清瀾說的溫柔體貼,但王萱仿佛才反應過來,她有些驚恐的看著周圍,只見人群中有不少指指點點的。王萱怒道,“你們都說什么!”
穆清瀾后退一步,“與其在這里大聲嚷嚷,倒不如回家先換身衣服。”
王萱低頭一看,她瞪了一眼那餛飩攤的老大爺,正要開口,卻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白黎軒。她雖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那人是外使,在宮宴上又瞧著連皇上都對他很客氣,于是王萱不敢再造次。
她叫了自己的丫鬟,怒氣沖沖的離開。臨走之時,還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穆清瀾。
然而穆清瀾沒當回事,她走到餛飩攤前,發現有個木桌和木椅都已經被摔斷了,不用多想,定是王萱干的。只是沒想到王萱一個千金小姐,竟然這般粗魯不講道理。穆清瀾轉頭看了一眼王萱離開的背影,只覺得造化弄人,說起來王萱是工部侍郎的女兒,而劉睿遠是工部侍郎的兒子,工部侍郎是姓劉的,但因為王萱的母親家里極有地位,算是下嫁,所以這女兒出生后便跟著母親的姓氏。穆清瀾記得,劉睿遠極其不喜歡王萱這個妹妹,在外邊也從來不照顧,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兩人竟然是兄妹,還是偶然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了此事。
穆清瀾看老大爺暗自神傷著,便問道,“大爺,可有包好但還未下鍋的餛飩?”
大爺點頭,“多著呢?!?p> “都給我裝上吧,我帶回去煮?!蹦虑鍨懽屒锛y拿出一些銀子來,放到大爺面前。
那銀子遠遠超過餛飩的價格,大爺一愣,想要推辭,卻見穆清瀾一臉堅定,便連忙抹淚,“多謝穆小姐,多謝穆小姐?!?p> 白黎軒從后方走上來,說道,“既然買了這么多餛飩,不如晚上就吃這個吧,白羽,你拿好了?!?p> 穆清瀾沒有阻攔,等離開后,幾人便回到了馬車。白黎軒看她一副出神的模樣,“穆小姐今日買了這么多餛飩,不如隨我一起去住處坐坐,正好也可以吃一碗?!?p> 不知為何,穆清瀾見到白黎軒這樣溫柔,總會覺得像是在如塵谷一般,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外使到來,云啟國自然是專門準備了住處,而白黎軒身份特殊,是單獨準備了一處院落。院落的環境很好,周圍高墻直立,院子里有許多裝飾,若是不下雪的話,應該是能看到許多花的。如今快過年,梅花還開著,這院子里竟然也有許多梅花,讓穆清瀾覺得欣喜不已。
不過雖說是個單獨的院落,卻不見什么下人,只有一兩個丫鬟。穆清瀾讓秋紋將餛飩交給丫鬟,便隨著白黎軒進了屋。屋子里很敞亮,有炭火燃燒著,所以屋里尤其暖和。
日色漸晚,外邊幾乎已經看不清路面,院落里的燈被點亮,在黑暗里閃爍著。屋里就穆清瀾和白黎軒兩人,只見白黎軒給穆清瀾泡了一杯茶,卻并非是尋常的茶,而是也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的小菊花泡的茶。
即便是穆清瀾再想淡定自若,這會也有些坐不住了。如塵谷偏僻的很,尋常喝的茶水都是谷里長的一些花泡的,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菊花,都不一樣。但她出谷后就很少這樣,哪怕是在沁雅閣,除了唐悅,沒人知道她喜歡用這些花來泡水喝。
穆清瀾驚訝的盯著白黎軒,卻見白黎軒面上帶笑,問道,“怎么了?”
穆清瀾心里一橫,反正眼前這人指定是白黎軒沒錯的,要是說了實話,他不愿意承認,也不會丟了命。
“師兄!”穆清瀾直愣愣的看著白黎軒叫道,生怕錯過白黎軒一個表情。
白黎軒端著杯子的手一頓,笑了起來,他放下茶杯,伸手在穆清瀾腦袋上一拍,“我還想著,許久不見,你現在倒是沉得住氣了,竟然能憋到現在?!?p> 這動作實在熟悉,穆清瀾眼眶一紅,眼淚就聚集在眼里。白黎軒無奈,從袖子里拿出一方月白的帕子,“有什么好哭的?!?p> 穆清瀾也顧不得那么多,重生以來,是真正的見到自己最親的人了,“師兄,我如今這樣,你怎么認出來我的?”
白黎軒見她擦了眼淚,才答道,“師父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