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湘城還帶著炎熱的味道,走在冒煙的大馬路上,鄔小魚有些煩躁的往嘴里塞了把糖豆,不悅嘟囔著:“這次阿六準備的糖豆怎么沒有葡萄味的?阿六這家伙變心了。”
楊聞明已經習慣她的恐熱癥,此時他保持沉默,跟在她身后降低存在感是最好的選擇。
鄔小魚將被汗水浸濕的長發往后一楊,剛好觸碰到楊聞明的胸前,楊聞明仿佛嗅到了她發絲的清香。
終于安耐不住伸手寵溺的敲了敲她的腦袋,腦袋表示已經習以為常。
鄔小魚生來不喜熱,雖然她的靈力本源是火焰鳥。
得知他此次任務在湘城,起初是一百個不樂意跟過來,后來他提出閃退艙門無條件為她打開五次的條件,她才抱著得逞的奸笑,點了頭。
而現在的情況,鄔小魚心里苦不堪言:才五次而已,這生意虧大了,十次,至少十次!
楊聞明將她帶進了一家米粉店,店里有充足的冷氣供應,這兩天他們都來這里蹭蹭涼快。進了店,鄔小魚的煩悶稍微得到排解。
二人坐下各自點了湯粉,楊聞明默不作聲往她碗里夾了幾片牛肉,又將她碗里的香菜夾出來放到自己的碗里,這舉動在旁人看來他們真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
鄔小魚吃著他夾過來的牛肉,擦著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壓低聲量問他:“你不覺得這次有點奇怪?”
楊聞明看著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心想:你才反應過來。
鄔小魚自然看懂了老搭檔的腹誹,略微尷尬的撓撓耳朵,強忍著臉紅為自己解釋:“這兩天忙著煩熱了。哎,你倒是和我嘮嘮呀,這次目標啥來頭,咱們滿城跑下來連她的影子都沒摸著,長啥樣,高矮胖瘦,倒是給點線索吖!”
那個茉香再不出現,她可是要熱犧牲了。后世翻開失語閣記錄集的時候,赫然留名:鄔小魚,執行As任務,熱死!
想到這,鄔小魚不高興,猛地吃了一大口米粉。
楊聞明看著她,心下一頓:果然,單細胞動物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看著鄔小魚將那大口米粉吞下去,慢慢開口道:“阿魚,最近靈修界不太平。”
鄔小魚正把碗里剩余的香菜葉往楊聞明碗里送,聽他開口,烏黑的大眼睛白了他一眼:“靈修界啥時候太平過?咱們每月抓的異妖可不少。”
楊聞明習慣了她的大腦構造,耐心解釋著:“閃退艙出手,什么時候誤差范圍擴大到一個區了?”
鄔小魚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啊”了一聲,道:“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異妖一直流竄犯事,無法固定定位?”
自己才將話說出口,便察覺到不妥了。
閃退艙的厲害她是知道的,無論異妖怎么逃竄,它都能精確定位,將靈修師三秒內送到異妖的眼前,最大的誤差是和異妖一墻之隔。
管它異妖高矮胖瘦,閃退艙將靈修師傳送到它面前,靈修師就可以揮刀了,不可能殺錯對像。
這就是千百年,閃退艙屹立不倒的立山之本,也是失語閣在靈修界橫霸一方的底氣。
她這是怎么了?被熱昏頭了嗎?居然忘記閃退艙的精準定位有多么恐怖了!
楊聞明將碗里的香菜吃得干凈,米粉卻一口沒動。看她閃著迷茫光輝的大眼睛,忍不住安慰道:“單細胞反應慢,正常。”
最后自然換來的是鄔小魚的一套王八組合拳。
隔壁鄰桌的食客紛紛側目:嗯?女的發現男的在外面養魚了?剛剛分明恩愛的,現在的年輕人吖,嘖嘖嘖!那男人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果然再帥的帥哥如何正經,也還是男人啊!
不顧形象的鄔小魚打了一套王八拳后,覺得餓了,將楊聞明的碗端到面前來,大口大口吃著楊聞明未動過的米粉,這是她在湘城唯一的安慰。
吃飽喝足后,她將筷子撂在桌上,一邊吹著冷氣一邊縷思路,這次遲遲碰不見茉香,是舵手的靈陣不靈了?
阿六前幾個月同自己提起過,他還差四年就可以功成身退離艙了,到時候請她吃老酒。就訂到楚香樓,喝十二年的頭子酒,再加十盤烤乳鴿!
咳咳,不對不對,扯歪了。
她記得當時阿六還對她吹噓:服役六年,最大的福利就是可以白瓢靈力。雖然做任務時是一邊吸取一邊輸出,但久而久之,多少有些多余的靈力留下的,遇到和自己同源的靈力,可收為己用,最近他躺贏突破到橙晶級別了。
嗯,沒錯,自己和阿六之所以關系這么好,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二人在靈力這件事上,很多年都是吊車尾,學習差的同學總是抱團取暖的。
咳咳,又扯歪了,想正事兒!
艙里靈修最弱的阿六如此,若說負責本次任務傳遞阿五的靈力不濟導致現在的情況,說得過去嗎?他可是天生青晶級別的學霸大佬啊!
但若說是他業務不精,那更不可能。
舵手的選拔何其嚴格,各種傳送靈陣圖那是像基因一樣從小刻在骨子里的,想出錯都難。
一旦靈陣傳送出錯導致靈修師死亡,舵手們付出的是自裁的殘酷代價!業務不精?絕無可能!
不是靈力不濟,不是業務不精,沒有錯誤的靈陣圖導致靈修師的死亡,但是打打時間差,秋后算賬起來,還可以有辯解的空間。
阿五出了問題?
從鄔小魚的腦袋里發出的腦電波帶了疑問號,楊聞明分毫不差的接收到了,他搖了搖頭。
鄔小魚右手支著下巴,一副不恥下問的神態看著楊聞明。
楊聞明手指敲打著桌角,緩緩道:“若是明面上動手腳,太過于明顯。阿五心思嚴謹,不會做單細胞的事。”
此刻的鄔小魚顧不得他的話外音,學著他用空閑的左手手指敲打著桌角,疑問道:“那怎么回事?若有人暗地篡改靈陣圖,避開阿五的察覺可不容易,畢竟是青晶級別。”甚至是可能和阿六一樣躺贏,觸碰到了藍晶級了。
……艙里除了常年外出公干的阿三,還有“大腦”阿大,阿九是藍晶級別,其他人沒有可能逃過阿五審核那關。
“不可能是大師兄!”單細胞.魚將心中的篤定脫口而出。
楊聞明點點頭,表示想法一致。
阿三,原是兩人的大師兄。
他們兩人有多信任彼此,就有多信任阿三。
阿三的靈力天賦是:預言。
預言天賦者,在突破紫晶靈級前,但凡說出誅殺預言,只要對方低于他的靈力級別,無一例外都會瞬間爆體而亡。
而突破紫晶靈級后,甚至可以越級誅殺!傳說失語閣的先祖,就是這樣神級的存在。
這是逆天的天賦!
也是如影隨形的詛咒。
沒人愿意讓預言賦能的人突破紫晶,那是懸在世人頭上的一把刀。
阿三因為天賦特殊,從小沉默不語,據說沉默到他的平民父母差點把他送到聾啞學校。
六歲的鄔小魚第一次看到師傅帶著渾身是傷的阿三進師門時,還以為他是假的洋娃娃,五官精致卻毫無生氣。
以后的師門相處時光里,通常鄔小魚和大家熱火朝天的打鬧半天后,都無法發覺身邊沉默的阿三。
可這樣被她日常忽略的阿三,之后為了救她,差點拼去半條命!
她無法去質疑他。
楊聞明也不可能懷疑阿三。
他們同歲,小時候的他總不服氣,明明自己先進師門,怎么阿三就成了大師兄呢?
他隔三差五就會跑到大師兄面前,叉著腰對他發起名為切磋,實為挑釁的決斗。
手段從幼稚的譏諷嘲笑,到后面實打實的明刀暗箭,無所不用其極。
而身為大師兄的阿三始終選擇閉眼睡覺,絕不動用天賦,哪怕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直到阿魚八歲生日那天,大師兄渾身是血從夢魔異妖嘴里救下了阿魚。
夢魔是異妖屆里出名的大妖。
那一刻,楊聞明才知道自己往日對他的挑釁,完全是在作死的邊緣來回摩擦。
當時大師兄用生澀而單調的口吻對他們說:“活著,就好。”一句話,三個孩子的心徹底拴在了一起。
解開心結的兩人開始帶著鄔小魚共同執行任務,大師兄多次救他們于生死一線。經過四年的同生共死,他們早就將這位不是啞巴卻似啞巴的大師兄視為不能分割的家人。
五年前大師兄被選擇進入閃退艙,成為了阿三。他們沒有再見過他。
歷屆阿三負責的是“退”,靈修師力竭保命時喊的那聲“退”,就是阿三臨危受命的開始。
執行任務的他們若說出那個“退”字,替他們流血甚至死亡的可能是他們的大師兄。
所以他和阿魚都默契的做好了與大師兄十年不見面的準備。
雖然多年不見,但是他們篤定,阿三,大師兄,不可能在他們的任務中作手腳!這是生死相托的默契。無論是五年還是十年不見,阿三永遠是他們的大師兄。
那內鬼是誰?
阿大?還是至今未知底細的阿九?
鄔小魚想得腦袋疼。
楊聞明的手指沒有停過,這說明他也沒有想透。
鄔小魚一咬牙,發狠道:“等了結茉香后,回去爆打一頓阿大,他帶的什么兵?都出內鬼了!”
楊聞明聽了,沒好氣的笑出聲來:“好,好!只要阿魚不再喊熱,我們現在就去找茉香。”
鄔小魚被他一聲“阿魚”,叫得汗毛直豎,小手一揮:“出發!”。
管你內鬼是誰,任務要緊。
單細胞的好處就是不會深謀遠慮,煩惱少!
楊聞明看著眼前活蹦亂跳的紫紗裙女孩,腦海中浮現出:還是一如既往怪可愛的!
隨即緊跟著她一同出了米粉店。
“雷震子,咱們往哪開始追蹤起?”鄔小魚塞了一嘴糖豆,含糊不清地問。
她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叫他雷震子。
楊聞明心情也晴朗了不少,指了指不遠處的廣場:“第一案發地,芙蓉廣場。”
果然,雷震子這兩天已經摸出了眉目,鄔小魚覺得和他出使任務實在是省心,不用廢腦子。閃退艙不提供幫助又如何,她有最強大腦雷震子!
想到這里,她笑容可掬地吼出一聲:“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