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

　　醫院的走廊死一般的寂靜。我貼著墻壁往微光處走，屏息、邁步，如此重復。一個聲音冷不丁的在我耳邊響起：“你要去哪？”我清楚地感覺到冷汗從頸部的肌膚滲透出來，我僵硬地轉過頭，是我的主治醫生——易木。

　　（二）回憶

　　我大概是在一個月前入院的，我患上了人格分裂癥。這是醫院告訴我的。匆忙辦了入院手續，我便開始了在這里的生活，醫院的生活很單調，好在三餐還算不錯，讓我不至于過于煩惱。人格分裂癥似乎與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起碼迄今為止是這樣的，我沒有產生過太多的幻覺，也似乎沒有所謂的和我長得一樣的第二三人格出現在我腦海中，只是偶爾會感到頭痛和浮現一些過往的情景。我自認為我的記憶是沒有問題的，但醫生和父母告知我的卻是這些浮現的場景與記憶，與我過往的生活并不相符，或許這就是我的病癥所在吧。只是時日久了，我還是覺得醫院的日子過于苦悶，我想申請出去看看，但是被我的主治醫生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他說我這樣的病具有社會危害性，現在還不適宜外出進行社會活動。“那我得呆到什么時候？呆完這輩子嗎？”我吼道。“積極配合治療，一切都會順利的楊彬。”易醫生掛著那萬年不變的笑容，盡管他成日戴著個大口罩，但眉眼間的神態仍十分清晰。又一次的申請無果后，我決定自己逃離醫院，白天的看守較嚴，易醫生也成日在我房里晃悠，唯有到凌晨時分，我才有機會離開。實在沒想到，逃離計劃的第一步才剛開始，就被發現了。“楊彬，聽到我的話了嗎？你現在在這里干嘛呢？”易醫生的話把我從思緒里拉了回來，我抿了抿嘴，決定實話實說：“我在這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的父母，看看我家的房子，看看我家的Nick。”Nick是我家養的金毛，已經陪伴了我五年了。易醫生少有的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先回房間，這個事情我會安排的，只是有些情況需要向你說明。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會和你詳談的。”

　　（三）實情

　　一夜無眠，想到即將可以出院，我興奮的情緒便不斷提高，易醫生早早的來到了我的病房里，一如平日般與我問候。早餐過后，我實在是按耐不住我激動的情緒，連忙問道：“易醫生，我是今天可以出院了嗎？”易醫生推了推鏡框，眨了眨眼，說：“既然你堅定要出院，那有些情況你必須了解清楚。首先，要有我們醫務人員的陪同，其次，我們只能帶你去你家，其他地方一律不準許，第三，一切行動聽從我們醫務人員的安排指揮，不得擅自行動……”“得了得了，不就那幾樣嘛，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別啰嗦，趕緊說來聽聽。”我不耐煩的打斷了易醫生的話。他看著我嘆了口氣，沉吟了片刻，說：“好，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我連忙湊過頭去，易醫生緩緩地說道：“你的病癥需要的治療診費并非是一個小數目，你應該也清楚你家庭原本的經濟狀況吧？”我點點頭，這其實也是我一直疑惑的點，我家的經濟情況只能算屬于社會的中下游水平，可自從我入院以來，便從未聽說過醫院催促我家繳納什么費用，而我的父母，在我入院前一天和我說了句一切不用擔心，醫療費用什么的他們都會解決便匆忙離去了，類似這樣子的話我其實倒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從小到大我的學習費用，他們都有自己的辦法解決，他們不過問我的成績，便像現在這樣不來看望我一樣，似乎只有出現了超出我年齡的問題時，他們才會出現幫我解決。我的童年回憶里也往往只有我和Nick，或許這也是造成我患上這樣的病癥的原因之一吧。“你的父母，被警方查到與一些涉黑組織有關聯，現在暫時被拘留了，至于情況如何我不清楚，你家呢，現在已經是貼上了封條，但我跟上級申請了，可以帶你進去稍微看看，也算是滿足一下你的心愿吧。”易醫生的話如驚雷般把我炸醒，我愣住了，我試圖從易醫生的臉上找到一絲玩笑話的神情，但我失敗了。我頹然地往后躺去，一時間竟不知道問些什么好，易醫生嘆了嘆氣，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也是為什么我前段時間一直不批準你出院，一方面是擔心的不穩定的病情，一方面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看開點吧。如果你還想出院隨時可以通知我，你先休息下吧。”說罷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離開了我的病房。

　　（四）回家

　　我還是決定回家。我重新叫來了易醫生，表達了我的想法。“我想知道Nick在哪？被送去了寵物收容所嗎？還是哪里？”說實話，我很想Nick，他陪伴了我成長，也是我家庭的一份子。“那只小狗嗎？”易醫生問道，“他一直守在你家門口不肯離去，無論警務人員怎么誘勸，它都堅持守在你家門口，可能就是在等你回去吧。”我點點頭，我理解Nick，因為我同樣也是它唯一的依靠。易醫生喊來了幾名醫護人員，應該就是這次陪同我回家的人選了。為首的一人叫杉哥，和易醫生一樣，也喜歡戴著個大口罩，或許這就是身為醫務人員的自覺吧。離開醫院大概是在上午十點的時候，不知為何，今天街上的人很少，我也沒細想，反正這與我關系并不大。大約半小時后，我終于回到了那條熟悉的街道上，“汪汪，汪！”一回頭，一個黑影猛撲在我身上，是Nick！它的毛變得亂糟糟的，全身上下也臟兮兮的，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它，便如同它能毫不猶豫就撲向我一般。我心疼的揉了揉它，“Nick，以后你就只能跟我著我了。”Nick乖巧地望著我，也不知道是否聽得懂我的話。“易醫生說只要你肯跟我走，他就允許我帶你回去醫院，你愿意嗎？”我期待著望著Nick，Nick汪了一聲，便埋頭到我懷里，使勁的鉆。我摸了摸他，抬頭跟杉哥說：“你看他不是聽得懂我的話嘛？”杉哥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我悻悻的低下頭，嘟囔了一句：“還是易醫生態度好。”陪Nick玩耍了一會后，我終是帶著杉哥等人回了我的家，看著這個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地方，我萬分感慨，我取了一些自己的東西，給Nick洗了個澡，最后還是跟著杉哥等人離開了。這并不是說我真的有多聽話，其實本來我還真的想過要不要借此機會逃跑，但看到如今家里是這幅情景，我和Nick也無法支撐多久，還是回醫院的好。

　　（五）鬧事者

　　嘟嘟！一輛轎車在我們面前疾馳而過，好在往日活潑好動的Nick此時被我抱在了懷中，不然都不知會造成什么樣的結果。“喂，你們不長眼啊？！”司機罵罵咧咧地從車上下來。“這是斑馬線，禮讓行人不是應該的嗎？做錯的是你吧？”我忍不住回嘴道。“臭小子，你還不認是吧？看你這衣服還是病人是吧？你所在的這個醫院我知道，哼哼，待在這會毀了你的，不用我對你…”司機的話還沒說完，彬哥和幾個護工已經走上去拉開了他，彬哥用比司機更大的音量喊道：“你再不離開我們就喊警察過來處理了！”司機冷笑一聲：“警察？這里有警察嗎？怕不是你們自己人吧？你木爹我就不怕你們！”說罷便要朝我沖來，彬哥面色一沉，一聲招呼喝令幾個護工把司機給拉住，讓剩余護工趕緊帶我離去，我們一路小跑上了車。我腦海頻頻閃過剛剛那司機的話語“這里有警察嗎？怕不是你們自己人吧？”這句話實在讓我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木爹”？我不禁莞爾一笑，想到如果我那主治醫生要是也這么稱呼自己該是個怎么樣的情景。等等，一想到主治醫師易木，我突然覺得剛剛那司機的外觀和他倒真有幾分相似，只是眉毛濃點，面目兇點，但整體五官卻真有幾分孿生兄弟的感覺。“名字和樣貌都這么巧嘛……”我疑惑的嘟囔道。回到醫院后，我對這個事情始終是耿耿于懷，尤其易醫生幾次進來看望我，我的忍不住想脫下他的口罩，看清他到底是不是和那司機長得一模一樣。終于，在晚餐后的查房中，我忍不住開口向易醫生問到：“易醫生，你咋成天戴個口罩呢？咱這也不是什么傳染病呀？”“怎么？出去走一圈回來還八卦起我了？”易醫生笑道。“倒也不是...”我也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跟易醫生解釋了我的疑惑，“你倒是給我看看唄？”說罷，我變起身想拉下易醫生的口罩。易醫生輕輕推開了我的手，笑著說：“作為醫務人員，也作為我個人衛生考慮，戴上口罩會減少細菌感染的可能性。難道這也不行嗎？再者，我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不存在你說的可能性。”“那看看你長啥樣行不？”我不甘心地問道。“一個大男人這么八怪另一個男人的臉，合適嗎？”易醫生沒好氣的拒絕了我，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