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郊有不少自建房,過去幾年一些危房被拆,可依舊剩下不少,破敗不整,卻也能住人。
云繡的父親云知意就住在這自建房中。
云繡對父親的感情很復雜,她五歲那年便被舅舅帶回了家,與父親鮮少來往,并無太深厚的父女親情。
可云繡總會記得,也總會想念孩童時騎在父親肩膀上,用小皮筋將父親濃密的頭發扎出一個小辮子的日子。也會想念父親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母親的手,在滇池畔看西伯利亞紅嘴海鷗的日子。
那些記憶早已模糊成一團水霧,一家和樂的情景也只能成為似真似假的久遠回憶。可云繡到底是對父親殘存了些念想的。
云知意嗜酒,這或許不是他失去云繡的理由。可他好賭。一個人一旦沾上賭,他便不配擁有健康幸福的人生。莫霖在賭徒殘害到云繡之前,果斷將云繡帶走。
這些年來莫霖一直給予云知意經濟上的幫助,可云知意拿了錢就去賭,輸得身無分文,過后如一灘爛泥一般倒在家里。
可他到底還是有些生存意志的,餓到不行懂得起來找東西吃,沒有錢就找莫霖要。
莫霖親眼看著一個曾經躊躇滿志的有為青年,在痛失愛人后一蹶不振,墮落成骯臟不堪的賭徒。這一場悲劇終究讓莫霖生出那么點惻隱之心,或許是對妹妹的顧念舊情,或許是對云知意的嘆惋可惜,莫霖最終還是不忍丟棄云知意不顧,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餓死。
云繡亦不想父親死,可她更想看父親活。
屋里垃圾成堆,氣味難聞。云繡清理好雜物與垃圾,打開窗戶透氣,將父親扔在各處的衣服拿出去洗了,取出兩張一百塊來,放在父親的床頭。
云知意背對著云繡側躺在窗上,一動不動,宛如活死人。
“爸,我要去北京讀研了?!痹评C柔聲說道,“以后我就不能常來看你了。你這個月的生活費我給你放在這里,記得收起來?!?p> 云繡只說了這幾句話,起身要走,卻傳來云知意沙啞的聲音:“你讀研做什么?”
云繡未料到父親會開口與她談這件事,身子微僵,沉默了片刻說道:“我要繼續媽媽的研究。”
“呵呵。”云知意笑,“像她一樣去死嗎?”
云繡:“……”
她不想與父親多說什么,如今的父親渾渾噩噩,又能聽進去什么。
云繡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云知意忽而直起身子來,一雙手扒住云繡的胳膊:“你要走了,那多給我點錢吧?好不好,多給我點錢……”
云繡怒上心頭,掙脫云知意的手,含著眼淚怒吼道:“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你只會賭,只會賭!你要是想賭,就拿著這些生活費去賭吧,等你餓死了,也沒有臉去那邊見媽媽!”
云繡奪門而出,帶著淚水遠去。
她怎會知道,她走后不久,云知意抱著膝蓋埋頭痛哭起來。
“如念,如念……我們的女兒又要走我們那條路了……如念,你保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