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集團的步行街項目已臨近尾聲,關于卓越集團拆除民國民居建步行街的舊聞又被翻了出來,在輿論再次掀起風浪之前,越言辛讓公關部了結這件事,了結的方法無非就是那幾樣。
以利誘之,以威嚇之,再以人情籠絡之。
窗外天邊的云又在絢麗地燃燒,越言辛看著那些火燒云,忽感疲累。
這些手段他不是不能用,也不會為此感到良心不安。他早已麻木了,身在此位,有些規則他必要遵從,有些方法他必須嘗試。
可他仍會感到累。
越言辛想起云繡與他說的那些話。
“你如今擁有比許多人更多的財富與資源,處于遠高于普通人的職位之上,你比別人更聰明能干,也更有處理問題的辦法。既然個人理想難以實現,不如就去尋找更高的社會理想。”
他真的能找到更高的社會理想嗎?
繡繡,你會幫我的吧?
越言辛想起云繡,難得地露出舒展的笑容。
正想著這些事,越榮生一通電話打來,命令越言辛今夜必須要回家吃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越言辛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
越家房產不少,如今越榮生與妻子白靈住在老房子,雖稱之為“老房子”,也是一座帶了院子的四合民居,建筑古樸,裝潢低調典雅,環境幽靜。
越言辛工作后便搬了出來,他有集團提供的高檔小區居房,也有一棟小別墅,想住哪住哪,父子兩矛盾重重,越言辛并不常回家,一回家準要吵架。
轎車停靠路旁,司機先一步下車,為越言辛打開車門。
越言辛踏步下來,看了眼腕上的表,說道:“九點來接我。”
吃飯半小時,吵架一小時,緩和半小時,兩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了。越言辛想。
他倒是不想回來吃這頓飯,可他有事要交代,總要回來一趟的。
他要將與云繡的事情正式告知父母。
一進門,家里的阿姨便笑臉相迎:“小越先生,您回來了。越老先生和夫人已經在餐廳等您了。”
越言辛心感不妙,居然等他吃飯?事不尋常必有妖。
一桌美味佳肴,越言辛目光越過這些佳肴,看到了坐在中心位置的父母、母親旁邊的顧姨,以及顧姨身旁的陌生女性。
“阿辛,怎么才到?快過來,顧姨和褚小姐等你很久了。”白靈起身將越言辛拉了過去。
褚小姐?
越言辛皺眉,心里有了幾分猜測。
越榮生滿臉不悅:“還不向顧姨和褚小姐道歉?”
越言辛假模假樣地笑了一下:“顧姨,褚小姐,抱歉,我以為是回自己家吃頓便飯,所以隨意了點,沒注意時間。現在才知,原來不是回自己家吃頓便飯。”
“胡說什么?”越榮生臉色更不好了,要不是有客人在場,只怕會沖過去扒了這小子的皮。
顧姨安撫身側的褚小姐:“文蘭,你別介意,小越就愛開玩笑。”
越言辛冷笑不語,坐了下去。
一頓飯吃得劍拔弩張的,越言辛猶臨火獄,渾身不自在,聽著母親與那位褚小姐互相客氣的話,心里更確信了此前的猜測。
這怕不是家常便飯,是給他越言辛相親的飯局吧。
果然,晚飯臨近尾聲,母親先開了口:“阿辛,你看你,今年都二十七了,老大不小,還沒個安定。成家立業,你這事業已經有了,該考慮成家的事情了。”
顧姨相當默契地接了話過去:“小越這么一表人才,怎么還不交女朋友的?哎,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晚婚晚育,我們文蘭也是,快二十五了,還沒有找男朋友。”
越言辛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了紙巾擦擦嘴角,從衣袋里取出手機來,手機上掛著的兔子掛墜晃晃悠悠。
“你們看這個掛墜,可愛嗎?”越言辛忽而問了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不明就里。
顧姨想緩解氣氛,便接了句:“可愛,挺可愛的。沒想到小越童心未泯。”
越言辛忽而展露出笑容來:“當然可愛,我女朋友送的,能不可愛嗎。”
他握著手機,站起身來:“我吃飽了,你們請便。”話音一落,人便朝門外走去。
這一次,竟連兩小時都不需要。
這后面的事情,再與他無關。越言辛惡狠狠地想,這兩老問都不問過他,便私自安排這樣的飯局,活該落了個里外不是人的下場。
是了,他們總是這樣,從不詢問他的意見,便擅自主張為他做了決定。
填報高考志愿是這樣,安排他出國進修經濟學是這樣,讓他擔任卓越集團要職也是這樣。
美其名曰為他好,可他們究竟知不知道,他每次歇斯底里地反抗,最后又退了一步去接受,都不過是因為他們是他的親生父母。
終究下不了狠心的那個人,是他。
可在戀愛結婚這事上,他絕不會再退讓了。
他只想要云繡。
只能是云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