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一邊笑一邊往回走。
他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低著頭。
甚至連首座的韓林兒都低下了頭,屁股只敢沾著一點,好像只要王鼎開口他便馬上就拱手讓座。
可是王鼎卻沒理會瑟瑟發抖的小明王,而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現在,你們還要什么要爭論的?”
所有人都閉口不語,可是頭卻像撥浪鼓一樣拼命搖著。
“我也不是不講情理之人,既然大家都沒有爭論的,那么就聽我說說我的想法。”
盡管所有人心里都將王鼎罵了個遍,可卻都表現出洗耳傾聽的樣子。
王鼎見狀十分滿意,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在座所有人都需統計兵馬,交出虎符,聽明王統一調度。”
此語一出,那些沒兵沒馬的江湖中人還好說,可手握軍權之人卻是人人心中憤怒不已,可都不敢將心中憤怒表現出來。
大家都在等一個像項星河一樣的出頭鳥來反對王鼎,可沒人敢,眼見王鼎臉色越來越冷,大有再大開殺戒之意,于是終于有人說到:“遵命。”
于是所以將領都不得已“遵命”起來。
接著王鼎又開口說道:“所有江湖門派交出門內花名冊及武功心法,門中弟子并入御林軍,掌門及長老加入各軍。”
于是所有人心中都將王鼎祖上罵了個遍,他怎么敢一個人就來撼動整個江湖,以前都沒人敢,就算他這樣做又有什么好處。
可眾人也只能繼續“遵命”,心中連忙大呼謝寧快來,或者王保保趕到也好,大不了投身元庭也比現在好。
不過讓所有人失望了,謝寧和王保保還是沒有出現。
就在王鼎說完所有條例,所有人都絕望了,這些條例無異于將所有江湖中人與眾將領推入火坑。
“各位,我這有做是為了推翻元朝,讓我漢人不再說壓迫,待蒙古人退出中原之日,就是各位封候拜將之日。”
所有人還是只能“遵命”,形勢比人強啊,只能回去再商討對策。
王鼎見所有人都很識趣,于是拍了拍手,只見幾名大漢抬出一個酒壇與數只大碗。
“既然如此,我們今日便歃血為盟共同發誓。”
于是所有人都分得一碗酒水,王鼎割破手指將血滴入,接著舉碗說道:“我王鼎今日與眾位一并起誓!”
“今日我等一并起誓言!”所有人有樣學樣,咬破手指滴血入酒。
“共飲血酒,推翻元庭!”王鼎接著起誓。
“共飲血酒,推翻元庭!”眾人也跟著重復,人雖多,卻顯得氣勢不足。
“共拜明王為帝,復我漢人山河……”
“共拜明王為帝,復我漢人山河……”
看著同樣舉碗的韓林兒,也不知道他如何拜自己,或者說是拜王鼎。
“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眾人也違心說道:“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誓言立完,眾人便一飲而盡。
“砸了吧,此碗便如那元庭,必將粉身碎骨。”說完王鼎便將碗砸下。
所有人都將碗砸下,不過這只碗究竟像元庭還是像王鼎就不好說了。
誓言也發了,血酒也喝了,碗也砸了,可眾人卻是還沒回過神來,紛紛看著一地的碎片不知道說什么或者做什么。
“如此各位便派人回去送信,將……”
王鼎話沒說完,就見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
而王鼎卻是沒有因此不悅,反倒是神色復雜地看向走來之人。
“師父……”
原來此人便是姍姍來遲的楊不易,所有人心中仿佛見到了救星,楊不易都來了,看了謝寧也快到了。
或許此時的王鼎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楊不易弄得措手不及,是殺了,還是繼續將他留在身邊作為棋子,又或者是放任不管……
于王鼎的陰沉不同,朱重八、馬文生、陳友諒等人都快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就快笑了起來,不過顧忌王鼎,所有人都變現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知為何,陸高興則是眼神有些躲閃,悄悄往后移了幾步。
這一切都被楊不易盡收眼底,此時的他對江湖不免又多了許多不屑與失望。
接著楊不易看了看地上的“骷髏”,楊不易皺了皺眉頭,說道:“師父,你這是為何……”
這句話在楊不易心中藏了許久許久,直到今日他終于說出了口。
他想起了蕭成化,接著環顧了四周,不免苦笑起來。
“蕭成化,你又是何苦……你們都不如他。”
眾人心中不免有些慚愧,可沒多久慚愧便化為憤怒。
“楊不易,你來這里就是為了侮辱我等?”
接著整個大殿便充斥著對楊不易的辱罵。
楊不易沒想到剛才還唯唯諾諾的眾人,為何一時間又變得如此有“血性”,看來自己以后真該注意自己的嘴了,一句話就能成為武林公敵。
而罵他的人則是將自己的愧疚與對王鼎的憤怒全都轉嫁給了楊不易,不敢罵王鼎還不敢罵你楊不易嗎。
何況如今的形式已經很明了了,王鼎與楊不易已經徹底決裂了,趁機罵幾句又何妨。
楊不易沒管罵他之人,反倒是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師父,接著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緩緩抽出長劍緩緩走向王鼎。
楊不易的氣質大變,不再是鄰家少年一般,其氣勢大增直逼宗師境。
就在眾人大驚楊不易突破到宗師境之時,王鼎卻看著這個曾經膽小懦弱的小徒兒大笑起來。
“不易,你終于長大了,可你還是一樣愚蠢。”
王鼎雖然心中對于楊不易到宗師境感到驚訝,可還是下定了決心,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邊去死吧,雖然有些可惜。
“這華胥派所有人果然都是瘋子,一個比一個瘋。”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華胥派人才輩出,兩個登峰境,兩個宗師境,可是卻干的都不是人事,還相互攻訐,果然都是一群瘋子。
可在楊不易眼中,他們才是瘋子。
這時朱元璋連忙大喊:“阿七,不要!”
他想站起來攔住楊不易,可是卻感覺渾身無力,這時他臉色大變。
“酒有毒?”
所有人紛紛色變,連忙運氣內力,可卻怎么都使喚不動一般。
接著便有人接二連三有人癱倒在地。
張士誠也不再客氣,大罵道:“王鼎你這個瘋子,你究竟如何,你就不怕全天下人叱罵嗎?你們華胥派都是瘋子,瘋子!”
而剛才咒罵過楊不易的人,此時紛紛用期盼的眼光看向楊不易,甚至有人向楊不易開口求救。
楊不易突然很想笑,這些人都怎么了,剛才還在罵自己,現在居然求自己。
接著他便笑出了聲,而王鼎也笑出了聲。
“瘋了,瘋了,他們華胥派都瘋了。”
不過楊不易笑著笑著卻是雙眼通紅,流出清淚。
而王鼎也是笑著笑著便臉色猙獰起來。
“師父,你究竟為了什么?”
王鼎也不急著趕盡殺絕,看著楊不易反倒像找到了傾聽對象。
“為了什么?為了天下百姓不再受苦啊。
為什么從小到大謝寧就比我受師尊喜愛,明明我才是師兄,明明我比那個紈绔子弟更適合做掌門。
為什么謝寧如此玩世不恭如此懶惰,卻始終比我快一步。
為什么楊啟興能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還是比我更有威望。
為什么筱靜明明是我妻子,卻胳膊往外拐。
為什么我隱忍二十多年卻還是比不過他們。
你為什么不去問他們,卻來問我問什么?
難道我就不能做天下共主,帶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嗎?”
“原來如此……”
這時殿外又緩緩走進幾人,分別是王保保、秦惠與楊不凡。
“師兄?”看著與王保保在一起的楊不凡,楊不易有些詫異。
楊不凡看了看秦惠,接著對楊不易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王鼎依舊坐在原位,笑道:“我的好徒兒,你終于來了。”
楊不凡卻是依舊面無表情,緩緩說道:“你不該殺我父親。”
王保保看著項星河的尸體,說道:“不殺他就到不了宗師境。”
所有人疑惑地看向王保保,可王保保卻是看著王鼎,等他自己出面解釋。
王鼎緩緩站了起來,說道:“沒錯,不殺他我恐怕難以突破宗師境。不過這都是王保保的功勞,你問問他便知道了。”
秦惠卻突然說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鼎也不打啞謎,開口說道:“他當年給我的《奇門玄策》雖是被人多次更改,可終究有用處,那便是吸人內力為己用,不過……”
“我明白了,你當日引走謝寧,又讓林風牽制我,然后借用‘魔功’吸干楊啟興,接著匆匆將他的尸體燒成骨灰便要去假裝去追謝寧。
一來不想讓我看見楊啟興尸首,二來,玄策終究是錯的,你因此受了重傷便要匆匆離去。
難怪你要退隱這么多年,原來是傷勢未曾好轉,不過你卻是了不得,終究還是讓你成功了。”
王保保緩緩道來,眾人終于醒悟過來。
王鼎沒有反駁,接著說道:“可惜我只能到這一步,未能再進一步。”
“還能再進一步?”王保保譏笑了一聲。
“我將繁星決交給了不凡,其中就有一些玄策功法,可惜他卻能忍住不去修煉。
雖然未曾修煉過此功法的人也可以吸取其內力,可終究效果還是差了許多,不得已我只能將他交給阿三阿四,所以效果卻是差了些。。”
楊不凡終于想起當日的王鼎交給自己的繁星決,他雖然知道只要能修煉成功,也能像王鼎一樣吸人內力為己用,可他卻隱隱覺得不對,就忍住未曾修煉。
也幸好如此,不然待自己修煉有成,怕是早就是王鼎的甕中之鱉。
“現在想來,應該給不易才對啊,如此聽話好用。我也沒想到他能到達宗師境,可惜了。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你這次是來阻止我的?”
王保保搖搖頭,說道:“不是,你要殺光這里的人我感激還來不及,怎么會阻止。
不過你的徒兒要阻止你我就管不到了。”
接著所有人臉色大變,王保保非但不會救人,還可能會殺自己。
于是一些人期盼謝寧快來,而一些人則是紛紛開口說道:“王太尉,救救我等,我愿意歸順朝廷,此生用不背叛。”
王保保沒有理會,楊不易則是嘆了口氣說道:“還真善變啊,看來江湖也就那回事……”
王保保也譏笑道:“就是這樣一群小人,妄圖推翻我大元,可笑。”
“所以我便將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也沒指望他們能造福百姓。”王鼎也對眾人多加羞辱。
“這便是你要下毒的原因?只下些軟骨散,為何不直接毒死。”
“因為有的人可以死,有的人沒必要死。”
“那你就讓可以死的去死,我來將沒必要死的弄死,如何?”
王鼎沒有回話,而是黑霧又漸漸籠罩周身,而王保保也是提起內力死死盯住王鼎。
兩人誰也沒有動手,在場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脖子眼,有些甚至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還不動手?”王保保突然來了一句。
就當眾人以為秦惠或是楊不凡會動手時,陸高興卻突然戰了起來,抽出長劍便要刺向朱元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馬文生閃身擋住長劍,長劍就這樣刺入馬文生胸口。
所有人被這一幕驚呆了。
陸高興也驚住了,連插入馬文生體內的劍也不管了,連連后退。
馬文生用手捂住胸口,卻怎么也止不住鮮血,連帶著整個手掌都被長劍劃破。
“為什么?”他絕望地看向陸高興。
接著馬文生雙目流出血淚,看向楊不易。
“我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楊不易連忙跑過去,拼命向馬文生輸送真氣,可長劍穿透馬文生心口……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天下百姓何其苦……
救救我……救救他們……”
漸漸馬文生雙目以沒了神采,呼吸也停止了。
他很痛,痛的或許不是身體而是內心。
這個世道難道就這樣,百姓永遠都在受苦,他卻無能為力。
他自己又何嘗沒有受苦受難,被人恥笑一輩子,好不容易就要施展才華,卻又見識了所謂“江湖道義”,所謂“復我漢人山河”。
這江湖大會讓他看清了所謂的“替天行道”的“仁義之士”們又是如何的丑陋,在他眼中或許只有朱元璋能稍微好那么一些,卻好得有限。
“他長得丑,卻沒有你們的心丑……”楊不易緩緩合上馬文生的眼睛,“你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陸高興突然有些癲狂,咆哮道:“為何?
為什么你可以是名門子弟可以萬眾矚目,而我只能是市井小民?
為什么我當上千夫長之后還要隨你四處奔波?
為什么我最后只能是一個伍長,而這些蠢貨卻穩坐高臺?
為什么你能在這樣耀武揚威,難道就不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師父好師叔嗎?
可是你為什么現在又要出現在這里?
憑什么我就不能高高在上……”
楊不易靜靜地聽著陸高興的抱怨,可是楊不易越是平靜,陸高興卻越發癲狂。
終于他抽出馬文生胸口長劍就要一劍劈向楊不易,而楊不易卻是遲遲未動,他早就對這個世界不保任何希望了,死在這里又何妨。
可是劍還未劈下,另一把劍卻刺入陸高興胸口。
陸高興艱難地看向陸沉:“師兄,你又為什么?我明明早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還將解藥給你……”
陸沉此時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他緩緩抽出長劍。
此時的陸沉宛如沒心沒肺的石頭人,對這個從小朝夕相處的弟弟的生死好像毫不關心一般。
而楊不易對于陸沉的所作所為也麻木了,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或光明或陰暗,他們總能對自己的行為說出自己的理解。
而楊不易此時也不想去聽陸沉的解釋,也懶得去聽。
陸沉緩緩倒下,臉上也掛滿了淚水:“師兄、楊大哥,我沒想過殺秀才,我沒想過……
楊大哥,我只想告訴你,我也不差……
你們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
沒有理會癱坐在地的楊不易與死去的陸高興、馬文生,陸沉逃出一瓶丹藥,接著取出一顆,對朱元璋說道:“卑職既然做到親兵衛副統領,就定會負責主公安危,這是解藥,請主公服下。”
朱元璋盯著陸沉看了許久,終是緩緩說道:“喂來。”
當朱元璋吃下解藥,也不顧旁人祈求,而是靜待事態發展。
終于看完了這一處鬧劇,王鼎說道:“朱元璋,念在同鄉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但是你卻必須效忠于我。”
朱元璋卻沒有回王鼎的話,而是大喊道:“謝大俠,再不出來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
這時,殿內一個角落里,緩緩站起了一個人,接著他往臉上輕輕一拉好像扯開一層皮一樣,露出了謝寧那玩世不恭的臉龐。
“玲兒這人皮面具好是好,就是戴著難受,太粘了。大家好啊,這次又是一鍋端啊,還真慘。”
或許是看見癱坐在地早就麻木的楊不易,謝寧也收起笑容,說道:“這么說,你們兩人已經合起伙來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王保保搖了搖頭說道:“無法就是我們都想殺死這里的所有人,不過被我發現了而已,不過我沒揭穿罷了。”
謝寧指著陸沉問道:“這幾人沒中毒是因為你提前給得解藥?”
王保保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是,不過沒想到他們如此不堪重用。”
陸沉聽了這話湊了湊眉,卻是沒有開口。
他清楚現在自己的立場與地位,自從殺死自己的師弟,他就知道他只能一輩子做一個沒有思想的人,只能聽命于朱元璋。
而朱元璋也能懂得如何利用自己,不過他不在乎,只有朱元璋在一天就有他在,他的生死榮華富貴早就跟朱元璋捆綁在了一起。
所以他也懶得去和其他人說什么或者解釋什么。
“夠了!我不管你們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想為夫報仇。王保保,記住我們的約定!”秦惠也對這出鬧劇看得大為惱火。
“報!”這時一名士卒突然闖進,看著眼前的景象也驚呆了,可終究還是跪在大殿外,大聲說道,“城外突然出現大量元軍,請明王指示!”
王保保笑了起來,接著一個轉身躍出殿外,一掌將士卒拍死。
王鼎卻是突然大怒,周身黑霧四起,看來是準備大開殺戒了。
而謝寧則閃人到王鼎面前,想要攔住他。
秦惠與楊不凡也躍至王鼎身前,同時對王鼎出手了。
瞬間整個大殿被幾股強大的內力包圍,在幾人長劍相交之時,突然炸開了鍋一般,周圍數丈桌椅紛紛炸裂。
離得最近的韓林兒也口吐鮮血昏厥了過去。
幾人幾乎打穿了房頂,接著王鼎被謝寧牽著打出了房頂。
而王保保卻趁機想要沖進大殿將所有人殺死,可謝寧卻從戰圈脫身飛縱過去給牽制住了。
一時間,殿外打得熱火朝天,劍影重重,搶聲如龍。
本來以謝寧同時對抗兩大登峰境十分艱難,可王鼎卻又有楊不凡和秦惠這兩大宗師牽制,所以壓力小了些許。
每當王鼎放任謝寧不管要專心對付秦惠與楊不凡時,謝寧卻又總能及時出手阻擋。
就在幾人打得難舍難分時,朱元璋終于能走動,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他結果陸沉手中解藥給在場之人喂了下去。
此時朱元璋也顧不得誰可以吃或是不吃解藥了,自己一個人逃或許逃不了,只能讓大家一起才有希望逃走,順便借此讓所有人欠自己一個人情。
就在大家紛紛化解藥力順便觀看這場世紀之戰時,楊不易卻依舊雙眼無神,好像所有事情都不為自己所動。
“師父為何如此?陸高興為何如此?陸沉為何如此?蕭成化為何如此?師兄又為何如此?
他們或許有自己的理由吧,可是誰又給其他人一個理由?”
楊不易怎么也想不明白,家、國、天下、榮華富貴等等,在這些人眼里究竟是什么,人命在他們眼里又是什么。
他至今未曾親自殺過一個人,哪怕嘴困難艱險的時候,始終抱著一顆對什么的敬畏之心。
他一直相信只要世道好一點,那么便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像蕭成化想馬文生一樣,對這個世界溫暖些。
可是世道剛有一絲好轉,卻是有更多的人嘴里喊著“為國為民”,手上卻做著“殺人不眨眼”的事。
就在楊不易胡思亂想之際,王鼎的怒吼聲傳入了云霄:“不,不可能!”
只見王鼎周身黑霧散去,周身血脈宛如無數蟲子蠕動,突然間手上“蠕蟲”炸裂,爆出無數鮮血,瞬間渾身血脈紛紛炸裂開。
幾個呼吸后,王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嘴里還喃喃自語道:“為什么……為什么會如此。”
可是沒人回答他,直到死他的眼睛都死死盯在殿內寶座之上。
秦惠突然笑了起來,多年的仇恨終于報了,接著她還不甘心,雙劍連連劈向王鼎尸身。
“為什么你不是死在我手上,為什么!”
所有人對王鼎的死都大感莫名,只有少數人知道,王鼎其實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世上或許真有能吸干他人內力供自己所用的“魔功”,也會因此魔功武力大增等等,也或許會讓人性情大變。
可王鼎所練的“魔功”卻是錯的或者是不完善的,雖然讓他一時武力大增性情大變,卻因為魔功的不完善而導致內里紊亂從而走火入魔而死。
楊不易心里也清楚,王鼎的功法無非就是蕭成化當日所用秘術。
無非就是和蕭成化的秘術運轉方式不同,時間長一點,后遺癥慢一點出現而已。
如果王鼎能一直不動用內力,或許還能多活一陣子,可是連連大戰,讓魔功的后遺癥盡早的顯露,從而使他走火入魔而死。
王保保看著接近瘋狂邊緣的秦惠,開口說道:“我幫你了,現在輪到你遵守約定了。”
秦惠終于拉回了神志,此時的她渾身是血,突然坐在了地上,大腿處也受了傷。
她對著楊不凡說道:“去將他們殺凈。”
楊不凡沒有理會,而是看著王鼎破碎不堪的尸身然后又看向楊不易落寞的身影,遲遲不肯動手。
“殺光他們!只要殺死他們,那么天下就有你的一半!殺死他們,王保保就能將亳州所以降軍全數交給你,你就可以借此收復他們的軍隊。王保保答應過我,保你登上皇位,倒是我們劃江而治。”
可是楊不凡卻依舊面不改色,而是靜靜看著自己的母親。
秦惠見狀,怒吼道:“你是大吳皇室后裔,難道你都忘了!大好機會擺在面前,你可以借機復辟大吳,難道你為了這些毫無相關的人就可以視我們楊家的榮耀于不顧?你要如何面對你死去的父親與楊家的列祖列宗!”
眾人嘩然,原來楊不凡會與王保保走在一起,原來楊不凡身世居然如此離奇。
秦惠口中的大吳,便是五代十國的楊吳,如今早就被滅幾百年,可居然還留有血脈。
楊不凡被秦惠這么一刺,終于提起長劍緩緩走向大殿,而秦惠也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始至終楊不凡一言不發,他的身體連同他的命運仿佛都被人牽著一樣。
謝寧剛要阻止卻被王保保攔下,兩人沒有再拼打,而是互相對峙起來,秦惠在旁邊也對謝寧虎視眈眈。
大殿內所有人都驚恐不已,這華胥派怎么都是群瘋子加變態,剛死了一個登峰境,又有一個宗師境要來殺自己。
眾人雖然得了解藥,可還未痊愈,何況所有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一個宗師啊。
突然有人看向斜坐在兩句尸體旁發呆的楊不易,只有瘋子才能攔住另一個瘋子,只有宗師才能攔住宗師。
可是楊不易這個瘋子好像已經神志不清了,縱使大殿內所有人都死了,他或許也不會眨一眨眼睛。
更何況傳聞中兩個華胥派瘋子感情極好,或許還會聯起手來也說不定。
因為他們華胥派都是瘋子,誰都不敢肯定瘋子能做出什么事。
“小侄子,趕快攔住你師兄,不然你八哥就要死了。”謝寧開口了。
殿內所有人連忙屏住呼吸。
楊不易終于回過神來,緩緩站了起來,說道:“師兄,不殺八哥,只殺其他人,如何?”
楊不凡點了點頭,眾人絕望了。
可秦惠卻是不肯,大吼道:“不管是誰,全都殺了,那朱元璋勢力最大,更該死!”
朱元璋也開口說道:“這里的人死光了,天下必會更亂,誰都不能現在死。”
楊不凡和楊不易對視了一眼,同樣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此時楊不凡終于開口說話了:“師弟,父母之命不可違,你走吧。”
看著師兄嘴角一絲細微的微笑,楊不易搖了搖頭。
于是兩人同時使出了華胥劍法,楊不易還不忘對朱元璋說道:“還不走?”
于是所有人拖著疲軟的身體往殿內逃去,大殿門口時走不了,有王保保等人在,只能從“皇宮”后門逃去。
朱元璋還不忘讓陸沉背上昏迷的韓林兒。
而楊不凡與楊不易則邊打邊退,楊不凡不時刺向逃命之人,楊不易也未阻攔。
因為死掉的,都是剛才殿內罵楊不易罵得最狠的幾人。
所有人就在這樣的“默契”中拼命逃跑,而王保保想追卻被謝寧攔住。
此時,城內傳來了無數喧囂聲,元軍終于攻破的城門紛紛涌了進來,而無數義軍則紛紛跪地投降。
終于有一支元軍攔住了眾人,領隊之人乃是楊不易多年未見的博日格德。
博日格德也看見了楊不易,高興地大喊道:“楊兄弟,終于見到你了!”
楊不凡見狀收回了長劍,楊不易則是苦笑地說道:“博日兄,好久不見。”
“楊兄弟,這些人?”
“讓他們走。”
博日格德終于看清了形勢,卻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當年也是楊不易護著自己逃走,自己險些喪命才有了后來之事,這些早就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所以博日格德早就知道。
可如今還是楊不易,不過確實護著他的敵人要逃走。
不放,有愧于楊不易的恩情,放,卻有愧于朝廷與元帥。
就在博日格德糾結之時,元軍中卻沖出幾人想要攔下楊不易等人。
楊不易輕松將來人擊退,然后緩緩往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后面的人就跟著往前走一步,博日格德卻是往后退一步,而楊不凡走在所有人身后也出手,緊著眾人。
博日格德心一狠,揮手大軍壓上,自己卻站到了旁邊。
楊不易則是便打邊往前突去,而身后之人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卻紛紛亮出了兵器與元軍打斗起來。
可是只要有誰殺死一個元兵,楊不凡就出手將那人也殺了,而元軍之中有人想傷到楊不易或者殺死其他人,楊不凡也會出手。
于是,戰場就變得十分詭異。
逃命之人只敢擊退來敵,卻不敢殺人,而元軍也不敢胡亂出手只能連連后退。
“瘋子,一個不殺人,一個不讓人殺人”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以至于很多年后只要有人提起華胥派還是一臉的害怕。
至此,華胥派在天下人眼中就成了“瘋人院”,沒人敢惹,因為不知道他們瘋人院還能做出什么瘋狂舉動。
此事按過不提,就是現在,所有逃命之人仿佛被元兵送別般往城外送去。
所有人紛紛出了城門,博日格德也楊不凡與楊不易也無可奈何。
不得已,博日格德只能下令退軍,楊不凡也消失不見。
“終于逃脫了……”
就在眾人想說出幾句道謝的場面話的時候,楊不易卻轉身往城內走去。
“阿七,你回去干什么!”朱元璋連忙大喊。
可是楊不易卻是沒有回頭,他不想再見到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敗類,只是揮了揮手算是回應朱元璋。
陳友諒絲毫不管楊不易剛才救了自己等人,說道:“別管這個瘋子,我們先找個地方商討今后該如何。”
朱元璋看了一眼陳友諒,突然冷笑一聲,他是有些明白楊不易為何一聲不吭地走掉,他此時也不想見到這群假仁假義之人。
于是朱元璋便招呼陸沉背上韓林兒轉身離開。
剛才朱元璋救拿出了解藥,何況楊不易也沒走遠,所以沒人敢攔住朱元璋。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約而同地往不同方向離去。
而陳友諒也憤然離開,他知道,至此一別,再見的所有人都是敵人而非友軍了,所以他要盡快回去安排。
楊不易緩緩走入城內,此時亳州又一次被元軍占領,戰事也結束了。
博日格德見到楊不易咬牙問道:“你還回來做什么?”
楊不易笑了笑,說道:“帶人離開。”
“還有誰沒走?”
楊不易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往“皇宮”走去。
博日格德想將楊不易攆走,卻深知打不過,一跺腳也只能跟著楊不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