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西，秋望街，妙安坊。

　　陳洛等四人身坐在二樓席間，一樓歌舞坪中間數位舞女舞動、琴師吹奏裊裊之音。

　　坊內頗有緩歌漫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之感。

　　堂中焚著清香，士人身處其間也都怡然自樂，或品茗、或閉眼輕動、亦或輕語低喃。

　　和諧寧靜在這一刻的妙安坊內渲染出來，而二樓的陳洛等人卻還在閑聊著。

　　“子川，聽說你如今在榮國府給那位攜玉而生的公子授學？”

　　說話的是趙誠，手拿折扇輕敲腦袋，陳洛對于他知道自己在榮國府授學也并不意外。

　　趙誠身為文信侯世子，在勛貴中也是極為特殊的一脈。

　　他既不是像四王八公那般的開國功勛，也不是屬于太上皇封賞的開元勛臣，所以兩邊雖都有交情，但也是淡而如水。

　　勛貴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隱秘，尤其還是在榮國府這種地方。

　　至于宋軼和古庭，他們二人都是金陵人士，在神京消息遠不如趙誠這般靈通。

　　宋軼之父現添太平府知府，這太平府便是與金陵應天府毗鄰，是守衛應天府的西大門。

　　而古庭之父現在也在神京之中，現如今也升添僉都御史，和宋軼之父一般都是正四品之職。

　　僉都御史是督察院之職，都察院是由前代所設御史臺所改，設長官為左、右都御史，下設副都御史、僉都御史、分設監察御史。

　　林如海如今就是當今圣上欽點的巡鹽御史，位列正七品。

　　說起來古庭之父還算得上林如海的直系上司。

　　而太上皇又憐惜林如海祖上四世列侯，到他這一脈又是正經科舉出的探花郎。

　　所以又給他添了個半古半今的蘭臺寺大夫官職，位列正五品。

　　當年恩科學子中殊榮極盛，但也是如履薄冰。

　　這兩個官職讓他在兩邊都頗為尷尬，尤其是如今圣上和太上皇之間的父子關系不密，隱隱有爭權之意。

　　雖然林如海有著賈家的關系，使得在江南不至于太難，清流之中也有幾分人情。

　　但林如海心中的抱負又和江南世家與鹽商所想有差，縱是甄家從中調節，在江南任職數年，也已經快油盡燈枯了。

　　但是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江南世家們，他們也不確定林如海到底是不是自己這邊的人。

　　畢竟當年太上皇南征北戰使得四海靖平，江南的世家和富商出力極大，他們大多都是太上皇一系的人。

　　御史之職又與尋常官職不同，可以風聞必奏、上達天聽，所以品級雖低，但也絕對是權力極重。

　　左、右都御史均為正二品，是都察院的掌事者，督察院各專事官吏的考察、舉劾。

　　他們不僅可以對審判機關進行監督，還擁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權利，為最高監察機關，權力極大。

　　林如海若是自己的人，他們行事也更加方便。

　　但這一兩年來，林如海一直在觸碰那根紅線，江南世家也漸漸有了不滿，結局似乎已然注定。

　　“哦？那位攜玉公子在神京可是極富盛名，即使我們入神京沒多久，也能聽到只言片語，子川你見到可覺得怎樣？”

　　古庭和宋軼也是一臉好奇，太上皇早年間就杜絕過鬼神之說，但賈寶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似乎一直有流傳。

　　陳洛抿了一口清茶，對著三人笑著說道：“我授學不過是婉拒不了，不過倒是發現了一顆讀書的好苗子，至于你們好奇的攜玉公子，不好說！”

　　兩人一臉古怪，不大理解。

　　趙誠瞧了瞧四周，倒是笑著說了句道：“你們兩人不是為難子川嗎？”

　　然后趁著靡靡之音，湊近了身子又低聲說道：“當年宮中那位因為這事才使得北原一戰功敗垂成，加之極北的羅斯國沙皇意欲南下，那位想要清人的草原變成緩沖地帶，否則草原上的清人焉能有如今的喘息之際。

　　不過聽說現在的清人比之六年前更具氣候了，我們遲早會再次北上的一戰，不然邊塞上調遣那么多的戍邊的將士。

　　至于那位攜玉公子，如今也不過十二三歲，所言所說在都中權貴中不過是些談資，上不得臺面。”

　　古庭和宋軼也是初入神京不久，對于一些隱秘遠沒有趙誠知道的多。

　　就如同書中所評價：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于國家無望。

　　說完，又好言規勸道：“不過子川還是多多留心，那邊不是良善之地。”

　　聽趙誠說得這般嚴重，宋軼和古庭也都紛紛勸解，他們都比陳洛大上四五歲，甚至趙誠都已經成家。

　　陳洛淡然，不能和他們說這是老師囑托。當日瞧見老師的樣子，這事情必然不會這般簡單，所以點點頭笑道：“我與那府內知之不深，你們放心好了！

　　先前早已說好，明日我就會搬出來，以后也只是隔兩三日過府授學一次，想來也不會太久。”

　　聽到陳洛答復，他們才有些滿意的點點頭。

　　隨著四人輕聲交談，就瞧見四周人也越來越多，也開始噤聲少言。

　　忽地，就聽見樓下有些嘈雜之聲，恭敬奉承之聲不絕于耳，想來是進來了什么大才學子，就連琴音都被壓了下去。

　　陳洛也是第一次瞧見這么涇渭分明的場面，下面學子分成了兩撥。

　　這兩撥分別簇擁圍著兩個高挑俊秀的青年士子，還有不少如同陳洛他們一般，向著門口觀望起來。

　　陳洛好奇的問向趙誠，畢竟比起他來說，陳洛他們三人對于神京許多事情都知之不詳。

　　趙誠倒是沒立刻開口，只是淡淡的瞧著下面。

　　古庭倒是有些憤懣，可能是受了他那御史爹的影響，不屑般的輕聲與陳洛解釋道：“那是李素和毛光賢，據說今科狀元便會是在他們二人之間。”

　　還未等陳洛繼續開口，趙誠回過頭來不在看著下方，語氣好玩般道：“他們是新黨和舊黨分別推舉出來的士子。”

　　聽完趙誠所說，陳洛這才大致明白為何下面如此涇渭分明，想來都是新黨和舊黨有關的士子門生。

　　陳洛也沒想到老師所提的黨爭這么快就開始了。

　　ps：感謝陳二生、離海口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