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并不大，卻是傳承了不知許多年，寺里的生活并不復雜，吃齋，禮佛，誦經，清掃，偶爾下山化些緣，因為寺里有片地，兩個人也就還能過下去，出家人嘛，自該是不能有不該有的欲念的。

　　和尚并不多，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又或者說這寺廟里，一草一木皆是僧眾。庭院里有一株四季海棠，承蒙小和尚照料得當，四季常開。淡紅色的花瓣似是正應了那句濃妝淡抹總相宜。興許是佛光普照，又或者是小和尚的碎碎念聽多了，這海棠平時看起來也較尋常的多了些許靈性，也多了很多年壽命的樣子。

　　一個夏日的傍晚，小和尚照常給海棠澆了水，轉身正要離去，一個輕輕的聲音叫住了他

　　“小和尚，謝謝你”

　　“誰在說話”

　　“低頭”

　　自那以后，小和尚的生活便多了一件要事：同小海棠說話。當然沒多久老和尚也知曉了，只是嘀嘀咕咕道“前世之因，今生之果，如無此因，何來此果?；蛳不虮?，一念之間。緣深緣淺，因果之間。是去是留，自在心間”

　　“為什么天是藍的，云是白的，草是綠的?！?p>　　“其實好多東西是不需要理由的。”

　　“為什么啊？”

　　“因為我也不知道?！?p>　　“小和尚，你說什么是緣法”

　　“但見緣起便見法，但見法便見緣起”

　　“沒聽懂”

　　“前世之因，今生之果。”

　　如此，春去秋來，黃昏日落，青燈古佛，小和尚念一天經書，尋一天真佛，澆一天水，看一天海棠花朵朵。

　　而老和尚只是保持著靜默，仿佛一切都無關于佛，無關于我，無關于看著長大的小和尚，只是禮佛，禮佛，禮佛。

　　“小和尚，我大概有些喜歡你了”

　　“為什么？”

　　“因為烏鴉像硯臺”

　　“小僧愚鈍”

　　“小和尚，你說什么是緣法”

　　“緣起緣滅，緣深緣淺，緣來緣去，緣聚緣散，世間種種，凡所見，皆為緣法。”

　　“那我也是你的緣法咯”

　　“應當，是的”

　　……

　　“師傅，我喜歡一女子良久”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p>　　“弟子明白了”

　　說完小和尚就離開了

　　“唉，傻孩子，你沒明白”

　　……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老和尚也走了，小和尚也變成了大和尚，而這一株海棠，也到了暮年。這天夜里，狂風大作，雨如傾盆而下，和尚給海棠搭了個雨架，可還是未能挽留住將別的它。

　　“小和尚，我很喜歡你啊。”

　　“小僧知道的”

　　“可喜歡一朵花，不一定就要把它握在手里啊”

　　“小和尚，你說什么是緣法”

　　“你就是我的緣法”

　　“小和尚，知道為什么烏鴉像硯臺了嗎”

　　“愛你不需要理由”

　　……

　　那一年，寺里種滿了海棠，后來又多了個小和尚。只是每天老和尚總在誦經時，捧書看海棠。

　　……

　　“師父，師父，為什么寺里這么多海棠”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慢慢給你講”

　　兩人談笑間，聲音已至遠方……